第兩百九十四章 夏末事忙，杜娥未決（七）

　　要說忙的也就是那幾天。過了這幾天，太陰居士一樣有了清閑時(shí)光。

　　清閑是清閑，煩惱的事情不會(huì)少多少——杜安菱不高興多有緣由，細(xì)說起來也是因?yàn)榍皫滋焱砩系膸拙湓挕?p>　　彼時(shí)，太陰在自己身邊，一豆?fàn)T光映照下人影搖弋。

　　那是自己說出，與他同行國土南北的時(shí)候——他臉色變了。

　　“別想這些有的沒的！”

　　那是他當(dāng)時(shí)的回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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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愿離開這？”

　　杜安菱深切記得那時(shí)她說的話。

　　“茗芬隨你徒弟去北疆了，我同你留在這京城外?！?p>　　“而你之前也是隨先帝四處征戰(zhàn)過的——再怎么說也是西征軍中一員小將?！?p>　　后面也有過游學(xué)的經(jīng)歷，杜安菱這里沒多說——可不用說也知道，太陰居士聽出了她話中意。

　　“妳想縱覽南北東西，看盡河山鄉(xiāng)關(guān)？”

　　他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杜安菱點(diǎn)頭，雙眼睛帶著期許。

　　“我想?！?p>　　想多看些地方。

　　“從前那么多年在京城里，也不見得妳想往外跑。離開了春月樓才那么一年多，已經(jīng)去了兩個(gè)地方，還不夠？”

　　太陰居士指著杜安菱，有些不樂意。

　　“再說，故鄉(xiāng)那邊不適合妳，我隱居的這山里也不適合？”

　　他深邃的目光打量著杜安菱，眼底說不上是什么心情。

　　杜安菱沒來由一陣心悸，卻當(dāng)是自己一時(shí)感覺錯(cuò)了——組織下言句，她將自己意思說清。

　　“太陰，此生已過半，歲月更要愛惜！”

　　她希望得到太陰的理解，道出自己的想法。

　　“縱使不能處處走遍江山，趁著年紀(jì)還不大，多看些名山大川，尋些前朝古跡，也好過在這一天天看著禾苗長沒長。”

　　不出意料的，太陰居士陳默了。

　　有些想法，果然是不能一下子就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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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安菱想說服太陰，太陰卻不想被她說服。

　　有一種文人的傲氣讓他不愿聽人勸告，更多的原因，卻在于一種屬于隱士的孤獨(dú)。

　　是的，太陰覺得自己很孤獨(dú)。

　　縱使有自己徒弟和諸多老友，可真正的朋友能有幾多？

　　田志籌是醉心于仕途的，和他一樣想著入仕救國的人不知在自己朋友中占多少——這些人，只能是“一般的朋友”。

　　他敬他們敢于幻想，卻時(shí)而笑話他們不夠成熟——現(xiàn)在坐的的那位君主，怎可能會(huì)遂了他們心意？

　　太陰居士苦笑，這幾個(gè)又是徒勞的費(fèi)力！

　　至于其他那些？

　　那道士常常說什么玄之又玄的道語，和尚講什么沒頭沒尾的禪語——自己曾經(jīng)跟他們聊過，深知那菩薩仙人的厲害。

　　自愧不如算其一，自嘲自己還沒那么避世的心。

　　“紅塵意未了”，這就是他自己曾解釋的話。

　　換來過那兩個(gè)朋友的嘲笑，最終也少了兩個(gè)能談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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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么多年下來，一個(gè)個(gè)“朋友”交情變淡了。

　　并不是說“不能當(dāng)朋友”，每年山上面一聚兩聚的，依舊是暢談東西。

　　和不同人有不同的心思，對(duì)同一件事有不同的看法——就算是了解別人是怎么想的，也因?yàn)閭€(gè)人的看法不同，聊起來也總是帶著些“我把你說服”或“我被你說服”的爭斗。

　　這樣下來，不少談話到最終都演化為爭吵——久而久之，對(duì)這些有爭議的談的就少了，甚至到了閉口不談的地步。

　　這不能不說是一種可悲！

　　太陰居士眼睜睜看著一道道無形的墻壁在自己與朋友之間樹立，有些傷心，終究是無可奈何。

　　好在，他不是孤身一人。

　　多年前的芍藥姑娘，似乎能讀懂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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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己難覓的惆悵在半年前終于消散，她回來了，依舊是過去的樣子。

　　他喜歡叫她“芍藥”，一如當(dāng)年年輕時(shí)在京城春月樓里。

　　她也和當(dāng)年一般，一句“太陰”說得動(dòng)聽。

　　為什么變化的語調(diào)，沒什么變化的體態(tài)。她依舊是她，盡管眼角帶上了幾分細(xì)紋，鬢邊細(xì)細(xì)尋找可見三兩絲不易察覺的白發(fā)。

　　她雖沒有帶回“松雨”，可普通的一張琴一樣好聽；她的筆墨依舊，自己教會(huì)她的那些筆法依舊在紙上呈現(xiàn)。

　　她依舊是當(dāng)年的她。

　　每當(dāng)夜深人靜，一豆?fàn)T光下談?wù)撌虑?，她說出的還是那和自己相差無幾的看法。

　　終于找到了。

　　他心中，曾有一陣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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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相處的久了，他發(fā)現(xiàn)，她也變了。

　　好的變的不多，依舊可以當(dāng)成是過去的她——太陰居士知道自己是在麻痹自己，讓自己看到的，依舊是往日她的身影。

　　太陰知道什么是奢望，也清楚什么是可以握在手心的。

　　這樣來之不易的“知音”，自己必須抓緊。

　　除非……

　　還記得她剛剛的句子，太陰居士心底一悸。

　　難道，她和自己的那些朋友，也沒什么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