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酒——憤青之愁

　　周老太爺擺擺手，周文和葉子蕭就一起走出了這個側(cè)堂。

　　周文招來一名門外候著的下人，低聲吩咐道：“去后廚將今天老爺子的飯菜送進去，另外再弄點豐盛的飯菜，再取兩瓶老爺子珍藏的瀘州老白干送到我房間。去吧！”

　　這名下人也是個利落的，顛顛地就跑走了。

　　而周文則是回頭對著葉子蕭笑著道：

　　“那大哥我先帶你去我屋吧，正好餓了，咱哥倆喝點！”

　　葉子蕭看著周文這有條不紊地一系列動作，再看看此時周文臉上真摯的笑容，也是笑道，

　　“阿文你不光是才華出眾，這操持俗務(wù)也是有條不紊，這可是難得，日后若是從政必是國之干臣，若是從軍也必定是一位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儒將！”

　　聽到葉子蕭的稱贊周文沒有虛偽的謙遜，也沒有得意忘形的驕傲。這一點頗有一點周老太爺那種“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感覺。

　　這也讓葉子蕭感嘆老話“寒門難出貴子”是真的很精辟。不提那些知識問題，只說這家長對孩子的影響就是極大。

　　像自己放在這個時代就是個寒門出身，自己最有發(fā)言權(quán)，自己現(xiàn)在除了知識層面因為有系統(tǒng)灌輸不弱于周文。但自己卻是沒有周文人情練達，在一些思想上自己更是戾氣深重。

　　“大哥過贊了，弟弟對哥哥的才學也是敬佩的，來，咱們邊走邊聊！”

　　說罷，略略彎腰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好！那今日我們兄弟徹夜長談！”

　　說罷，兩人向著周文的房間走去。

　　而此時側(cè)堂中的周老太爺依舊端坐在他那張紫檀木椅子上，目光深邃，而他目光所指，正是葉子蕭的那沓宣紙所燒成的灰燼。

　　………

　　“來，弟弟敬大哥一杯。曾以為天下英雄寥寥，今日見哥哥才知這當今天下臥虎藏龍，能人輩出！文今日，當真是道不盡的開懷，這天下，當真是數(shù)不盡的風流！文干了，哥哥隨意！”

　　說罷，周文就將自己身前的小酒盅端起，一飲而盡。

　　葉子蕭看著也覺得新鮮，葉子蕭是吉林人，也就是俗稱的東北人。像這種南方的小酒盅在東北可是從來只在家里的佛爺、財神爺、胡黃二仙身前見過，何時見過有人真的拿這小酒盅喝酒的。再配合這一飲而盡的豪邁動作，當真是讓葉子蕭有些著樂。

　　不過這種心情自己是不能表現(xiàn)出來的，因此也是拿起自己面前的酒盅，對著周文示意一下，直接一飲而盡。

　　白酒入喉，先是辛辣，后是回甘，雖說自己曾經(jīng)喝的白酒也是這個特點，但又有許多不同。用一個詞來形容此酒就是醇厚。

　　自己曾經(jīng)喝的白酒也就是普通貨色，百來塊錢的盜版茅臺就已經(jīng)是好酒了?？蛇@種酒屬于工業(yè)化生產(chǎn)，講究的是當年生產(chǎn)出來就要當年喝。這種酒就缺乏這種時間積淀下的醇厚，用現(xiàn)代化學來解釋就是酒精沒有氧化成聚乙二醇酯。

　　而周文現(xiàn)在拿出來的就很明顯就是老爺子的珍藏，本身就是好酒，又有了多年的沉淀，葉子蕭只感覺喝起來當真是舒服又享受。

　　“哥哥，此酒如何？”

　　周文看到了葉子蕭臉上表現(xiàn)出的享受之色，因此問到。

　　“本不通酒水之妙，此酒卻是讓我這不知酒之人都感受到其中香甜醇厚，當真是好酒！”

　　雖說系統(tǒng)那里關(guān)于酒水這種專業(yè)知識不要錢，但葉子蕭也沒有興趣為了在酒桌上賣弄就讓系統(tǒng)往自己腦子里填充知識。因此周文的話，葉子蕭就實話實說。

　　不過周文顯然對于葉子蕭的實話實說有些不信，

　　“哥哥這可是謙虛了，哥哥在我倒酒之后，先是嗅酒水之上的香氣，再是微泯，舌在口中微動，隨即閉目體會。就這份嫻熟的習慣動作，一看就是酒中高手?！?p>　　葉子蕭聽了周文的分析雖然贊嘆他的敏銳細心，卻是沒有接這話茬，而且周文也不是要他接這個話茬的。酒桌之上什么時候主人對客人在這種事情上說道，這就是主人要引出正事了。

　　葉子蕭輕輕放下喝干了的酒盅，拿起酒壺輕輕將自己的酒盅倒上三分之二，放在嘴邊微泯一口又放在桌上。

　　看著滿臉笑意看著自己的周文，葉子蕭也是在臉上掛起了笑容道：

　　“酒水之道，我算是只知酒水小道，卻是對酒水中的大道一知半解如同霧里看花，又如何敢說自己懂酒？”

　　此話一出，周文來了興趣，略收起三分醉態(tài)問道：

　　“哦？這酒水之中的大道小道，文還真是不知，請哥哥為文解惑！”

　　“這酒中小道自然是這世間的萬般酒水，是甘，是辣，是苦，是甜。這萬般酒水都了然于心，自然算是入了酒水小道，這般人物當是個夢中逍遙之仙！”

　　說道這里葉子蕭話音微頓，聲音微微變得低沉繼續(xù)道：

　　“至于說酒中大道，則需品味酒中的情緒。

　　這世間萬般人飲萬般酒，這人或是因為喜而飲酒，或是因為怒而飲酒，或是哀，或是樂。但酒到酣處俱皆化為了一個字—愁！

　　喜則憶往昔，往昔俱是愁，往昔若不愁，時光也是愁；怒則悲將來，將來不可測，山河何出路，青云在何方，美人何處尋，何處不是愁；哀則傷現(xiàn)在，家國情，手足義，父母家人何處不愁；樂則愁子孫，天倫之樂不常有，富貴之家不長存，樂極生悲道盡愁腸！

　　所以說這世間若是用一字概括酒之情，豈不正是愁字！”

　　葉子蕭這話出口，周文還是有些觸動的，沒想到這個大哥竟還真的能在這酒上說出個一二三四，不過卻是不太認同。只聽他開口道：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p>　　葉子蕭聞言不由灑然一笑，

　　“這首是稼軒公的打油詩，弟弟這是在說我’為賦新詞強說愁’?。s不知弟弟可知稼軒公這首打油詩后面可是還有’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為兄幼時國家動蕩，被送往國外讀書，快樂時也曾在國外聲色犬馬，可國不強，縱使腰纏萬貫也是被人刁難欺凌，多年求學，其中艱難苦楚不足為外人道！現(xiàn)在又家道中落，又如何不識得這愁滋味！”

　　說到這里，葉子蕭煞有其事地悠悠一嘆。端起自己的酒盅將其一飲而盡！

　　“文失言了，哥哥勿怪，自罰三杯！”

　　說罷又拿出兩個酒盅，逐一倒?jié)M，之后一口一盅，當三盅酒水下腹，周文的臉上有些臉紅。畢竟是六十來度的酒水，哪怕只是三盅，可這么快的三盅卻是一下子喝急了。

　　“弟弟也是無心的，哥哥又怎會在意，哥哥陪你一盅！”

　　說罷，拿起酒盅一飲而盡！這才又道，

　　“曾經(jīng)我是只為自己經(jīng)歷凄苦而悲，頗有那種閨閣小姐一般的哀怨！哈哈，現(xiàn)在回憶起來當時還真是脆弱的如同個女孩子！

　　后來我從國外回國，我看到了無數(shù)被洋人欺負的中國人，看到了無數(shù)哪怕腰纏萬貫卻對洋人陪盡笑臉的中國人。還有很多很多，這些人又何嘗不愁？

　　這是我們這個國家的悲哀，我在美國的大學里曾經(jīng)看到過那里的人修訂的世界史，看到過洋人們繪制的我國各個時代的地圖。我發(fā)現(xiàn)我們這個國家曾經(jīng)一度是這個世界上版圖最大的國家，是這個世界上文化經(jīng)濟最發(fā)達的國家，是這個世界上武力最強大的國家。

　　那時候的國人的腰是硬的，背是直的，骨子里是驕傲的！

　　可現(xiàn)在整個中國是一杯苦酒，都是愁的！”

　　說罷，葉子蕭又是一嘆，倒上一杯酒，直接一飲而盡。

　　而周文也是滿上一杯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