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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殺從現在開始

016 陌生

反殺從現在開始 九鼎 2159 2020-08-02 00:15:00

  陽光從牖戶的細窄縫隙照入室內,殷水流不言不語地躺在榻上,默默望著地上的一只小小螞蟻。

  女薔從它上方走過,螞蟻僥幸未被踩中,正當它去往別處的路上,女葵的左足落地,對小小螞蟻而言,仿若無邊的黑暗來臨,待到女葵移開腳步,它在地上已經再無生息。

  陽光依舊明媚。

  殷水流忽然咧嘴再次笑開,此次啞穴被封,他并無半點聲音發(fā)出,眼角的淚卻真的笑了出來。

  “在你的眼中,我便如這只螞蟻是么?”

  能讓殷水流躁動不已的真陽已經被少陰壓在湖底,但是根深蒂固的多年習性仍在,現在他傷勢全去,在回室之時還在告誡自己不可生出什么是非出來。

  沐浴更衣的時候,前面一直平安無事,直到殷水流看到匜盤中的水面倒影。

  那是一張十分熟悉而又帶著陌生的面容。

  少陰除去治愈傷勢之外,對周遭事物的敏銳感應也是當世一等一的法門。

  他看到了他的變化,熟悉是因為其形,陌生是因為其神。他眉眼間的妖異變化在那個瞬間里的讓他也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

  就仿若他在看著另外一個人的眉眼。

  便是為了不失去本我,他在問鼎失敗之后,寧愿選擇死亡,也沒有自宮修煉《六九秘法》。

  現在,兜兜轉轉,他又回到了最初的桎梏里。

  女薔兩女發(fā)現了殷水流的異常,正待上前詢問,外面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是早先出去的基涉回來了。

  他的面色難看到了極致,采薇不過是問了一聲如何了,他也顧不得殷水流便在室內,急急與采薇商議道:“公子巢著我前去,并非是問主君的病情,而是為了倉吉平?!?p>  采薇詫異問道:“他不是無故失蹤了幾日了嗎?”

  基涉沉聲道:“倉吉平已經死了,尸首剛被人發(fā)現,被殺人者拋在一處南山夾谷外,他的右手上拽著一截黑紋衣袖?!?p>  采薇失聲道:“什么?”

  基涉此時的情緒已經近乎崩潰,氣急敗壞地道:“我前去之時,本還想著趁機與公子巢說及我們要提早返回初陽的事情,現在計劃全盤落空,便是公子巢勉強同意了,方自死了兄長的倉茂林也不會在真兇未明之時,放任我們返程。”

  采薇打了一個寒噤:“那夜主君的衣袖是少了一截。”

  基涉緊皺著眉頭,在室中來回踱步,在如此內憂外患之際,已無任何應對之策。

  他最后失魂落魄地道:“昊天是真要亡我主君一脈么?”

  采薇沉默片刻,面上忽然厲色大作:“若是當真到了那等地步,你以墨袋裝著少君與公孫,我與其他人為你掩護?!?p>  事情崩壞到如斯地步,兩人哪里還顧及殷水流是否聽到闕氏機密,室中彌漫出壓抑之極的絕望。

  女薔兩人默不作聲。

  殷水流的負面情緒已經慢慢平復下來,此時才發(fā)現鄭旦一直在榻旁滿面驚慌地握著他的手。

  她心神間縈系的全是丈夫不知為何而來的傷悲模樣,甚至于都不知道采薇兩人方才說了些什么闕氏機密。

  殷水流將她的小手放到心口。

  不知日后如何,現在的他還是他的丈夫,并未損失任何能力。

  “我去看看少君,此事先不要與她說及,她的病情反復,這幾日的入邪模樣不時會發(fā)作?!?p>  采薇打開門離去。

  殷水流的目光再度落到小小螞蟻的尸體上,若是他沒有凝出少陰的六九真種,斷然感知不到的一縷黑氣于室中忽然飄起,由采薇打開的室門向外飛去。

  他拿手往榻上一拍。

  此際正值心煩意亂的基涉眼眸如劍,冷冷地往殷水流這邊望來:“君子何故拍榻?”

  心想著倘若當真到了魚死網破的那一步,任何主君的代替者也失了用處。

  他這一聲已經蘊含了殺氣。

  女薔在旁解釋道:“家左將公子的啞穴制住了,他并不能說話?!?p>  基涉不作理會地道:“那便不要說話好了?!?p>  ◇

  闕氏幾人要面臨的形勢急轉直下,殷水流兩日不曾進食。

  基涉兩人為形勢所逼,已經在謀劃率眾發(fā)難,棄殷水流于不顧的打算,哪里還有心情為他安排元食膳,甚至于啞穴都忘了為他解開。

  殷水流知道他再不能開口說話,一旦闕氏選擇突圍之時,便是他身亡之時。

  所幸他已經修為初復,可以憑借少陰徐徐自解。換作是別的人脈一道,想要以人脈去解地脈之制,實在是癡心妄想。

  基涉與采薇已經不來室中露面,女薔兩女在室中的時候也是神情恍惚,相互聊天解悶的興致都沒了,可見此時的內憂外患已經快要徹底壓垮闕氏眾人,逼迫著他們不得不做出最壞的打算。

  這日入夜之后,殷水流的啞穴即將自行解開之際,這間居所的前院忽然傳來陣陣喧嘩,更有凄厲的慘叫聲。

  女薔兩女彼此面色驚慌地相視一眼,打開門齊齊往外面望去。

  “不知出了何事,我去看看?!?p>  女葵說完便奔了出去。

  女薔回眸瞥了殷水流夫婦一眼,本想緊隨而去的步伐,終于在重重顧忌之中頓住。

  便在她折返之時,聽到殷水流在榻上說道:“你能否為我去取些清水來?!?p>  女薔驚疑地瞪圓了眼眸:“君子怎地能說話了?”

  她口中不再稱殷水流為公子,基涉兩人對殷水流的棄用已經提上了日程。

  殷水流緩緩從榻上起身:“我的《龍陽》可以自解脈力之制?!?p>  女薔有些抵擋不住殷水流面上忽如暖陽照來的微笑,微微垂下眼簾道:“君子既是想要清水,下妾去去就回?!?p>  在為形勢所迫的慌亂里,她本就有些心神不屬,此時再為殷水流的面容微笑所惑,沒有半點懷疑殷水流的用心,想著去去便回,也不將室門合緊。

  等到女薔的腳步聲遠去,知道時機稍縱即逝的殷水流一把拉著鄭旦的臂彎,低聲與繼妻說道:“戴上面紗,隨我走?!?p>  他一直等待的機會終于出現在他面前。

  除了知道他真正身份的采薇幾人,闕無殤的其他仆臣也好,豎人女侍也罷,誰人敢擋他?

  鄭旦大是愕然,哪里會知道殷水流的圖謀,正一頭霧水地隨著殷水流往前走了兩步,忽然發(fā)現殷水流的腳步又停在室中。

  她不解地偏首望去。

  殷水流的面上露出凝重之色,將挽著她臂彎的右手松開。

  半掩的室門仿若被南風徐徐吹開。

  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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