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上次被文煙若整治一翻，桓煜也不敢欺瞞她，自己身體若有不適，他便如實同她講。文煙若雖然沒再用敗火菜收拾他，但也叮囑大廚房更改了食譜。

　　熙王府多年沒有女主人，這些變化桓煜看在眼里，心里化開了一塊。之前他獨自一人，也顧不上打理，只是盯好了賬目，餐食也是全憑喜好。多了一個人替他操心，幫他打點生活，還時時刻刻關(guān)心他的身體。

　　這種感覺，好似有癮，桓煜慢慢習(xí)慣了這樣的生活，看著文煙若的目光也一天更比一天柔和。

　　春去夏至，熙王府也被繁花裝點一新。文煙若喜花，早就命海棠紙鳶等人準(zhǔn)備了鮮花，一盆一盆擺在走廊處，又在院子里種了不少花株。

　　桓煜就喜歡坐在庭院內(nèi)，靠在藤椅上，看著文煙若忙前忙后。手里雖然拿著書，可是他的目光一直追隨她，不曾挪開分毫。

　　“這是桂花蜜糖，知道你嗜甜?！蔽臒熑舳酥槐P子棕褐色小糖塊款款走來，“若要是能找到粽子糖的磨具就好了，到也懷念那個味道?！?p>　　“粽子糖？”

　　“是我們那邊的一種小吃，我小時候最喜歡的零嘴兒?！蔽臒熑粜α诵?，眼底的懷念和哀傷到底還是被桓煜看了去。

　　“……”

　　“嘗嘗看，如何？”文煙若把棕色的小糖塊拾起，繞開桓煜的手，“你的手臟，我來?！?p>　　纖細(xì)修長的手指捻著棕褐色的糖塊，襯的她的柔夷愈發(fā)白皙。桓煜忍不住吞咽，緩緩張口咬住了糖塊。

　　甜而不膩，淡淡的桂花香縈繞?？谥谢馗?，甚至最后有一點點茶葉的香氣。

　　就好像她，俏麗而不庸俗，不施粉黛時清理動人，盛裝打扮又叫人移不開眼。

　　“阿若。”

　　文煙若聞言抬頭，指了指自己：“在叫我？”

　　桓煜看著她，笑意更深，點頭溫柔道：“阿若?！?p>　　被他莫名其妙的動作惹得有些心悸，文煙若紅了耳根，不知所措絞著手指。

　　“禮尚往來，你也不必總是叫我王爺?！?p>　　“禮尚往來？”

　　“你上次喊我那個稱呼。”

　　“阿……阿煜？”文煙若試探地開口，卻不想看到對面人愣神的眸子，還有突如其來的臉紅。

　　“咳咳……挺好的?！彼樕蠝囟炔粶p，心中卻十分歡喜。

　　她清甜的聲音，喊著他的名字，千百般柔軟，化在心間。就像那顆被含化的桂花蜜糖，留有余味，叫人念念不忘。

　　鄢仝請文煙若參加茶會，正趕上桓煜出門有事。他便用馬車，把文煙若載入東宮。小心翼翼護(hù)著她下車，桓煜似乎還是不放心。

　　“阿若，這馬車就在這里等你，早些回去?！?p>　　“放心吧，仝仝姐這里很安全?！蔽臒熑暨€是會因為他的稱呼感到心跳加速，如同藏了一只小鹿。

　　桓煜千叮嚀萬囑咐，被文煙若最后勸走了。她一回頭，鄢仝就靠在門口柱子邊，抿唇看著她笑。那眼神，絕對是調(diào)侃無疑。

　　“仝仝姐！”文煙若嗔她。

　　“哈哈哈，等我們進(jìn)去，姐妹幾個定要好好說道說道此事?！臂迟谝贿吚臒熑暨M(jìn)入宮內(nèi)，一邊笑道，“我還從未見過六弟這個樣子?！?p>　　文煙若被拉進(jìn)茶閣的時候，還依舊紅著臉。端木榕還未到，只有桓璃拉著太史倩兒話家常。這會兒瞧見了文煙若這幅樣子，桓璃眼睛一亮，幾步奔過來。

　　“呀，若若姐！”

　　文煙若笑著接住朝她撲過來的小丫頭，忍不住揉了揉人的發(fā)。這小姑娘著實討喜，真實又不做作，還很可愛。

　　“小十七幾日不見，倒出落得越發(fā)俏麗了?！蔽臒熑籼嫠砹死硪滦洹?p>　　“煙若你可千萬別夸她，這小妮子就會翹辮子，其余什么也不會！”鄢仝毫不客氣潑冷水，“可愛倒是有，就是太咋呼了?！?p>　　“仝仝姐你有什么資格講我嘛！”小丫頭不干了，氣呼呼地想要捶鄢仝，被文煙若一只胳膊攔住腰身，不能靠近。

　　“那我也能端得起大家閨秀的樣子，你上次可是連步子都走不好?！?p>　　文煙若細(xì)細(xì)聽了幾句，分辨出她們大抵是在講這邊皇家的禮儀教習(xí)。本來這事兒她不愿多參與，可誰知鄢仝并不打算放過她——

　　“而且我和你講啊，咱們這里，絕對是你若若姐的禮儀最好，我看連榕姐都要比不上?！?p>　　“仝仝姐，不可亂講！”文煙若慌了神，她怎能和寧王妃比！

　　“就憑這句話，也能大抵看出，煙若的禮儀修養(yǎng)自然是極好的。”端木榕不知何時款步走來，她慢慢合上木質(zhì)門板，走到姊妹幾個身邊。

　　“榕姐。”

　　文煙若就要見禮，被端木榕立刻攔下。

　　“都是姐妹，煙若真的不必多禮?！彼琅f十分溫婉大方，忙拉著鄢仝和文煙若坐下。桓璃和太史倩兒也坐在了她們?nèi)齻€的對面。

　　每人面前都有茶點，如果仔細(xì)分辨，其實并不相同。鄢仝面前是一杯茉莉茶，味道清甜，糕點也是梅子餡兒，酸甜可口；文煙若面前是苦茶，配著豆沙紅棗餡兒糕點；端木榕面前是麥茶，糕點偏咸。

　　兩個小姑娘面前都是熬制的蜜糖梨水，糕點選了糯米和桂花糖漿，最符合年少女子的口味。

　　“我們先來說道說道我們六弟的事兒?！臂迟谇迩迳ぷ?，特意瞥了一眼文煙若。這么一下，文煙若被茶水燙了一下，用咳嗽掩飾自己的尷尬。

　　“哦？”端木榕看起來十分感興趣，她拾起一小塊糕點，慢慢咬下一口。

　　“是六哥的事情？快講！”桓璃用手撐著桌子，好似要竄到對面去。反而太史倩兒十分淡然，僅僅是微微一笑，并不多講。

　　她并不是皇家人，自然不會多說一個字。

　　“哎哎哎~”鄢仝一句話的聲音拐出了九道彎，“你們知道嘛，六弟今天親自送煙若來的，臨走的時候，還依依不舍——”

　　“阿若，馬車就在這里等你，早些回去?！?p>　　鄢仝把桓煜的語氣學(xué)了個十成十，臊得文煙若恨不得挖個地縫把自己埋了。

　　端木榕了然地笑著，鄢仝戲謔著，桓璃則是瞪大眼睛吃驚狀，太史倩兒訝然，而后露出一個小小的微笑。

　　“哎呀！仝仝姐！”文煙若哭笑不得，絞盡腦汁也像找個事情戲弄戲弄她，“那你怎么不說，春獵那日，太子殿下可是怎么夸你的喲！”

　　“阿三怎么夸我不記得，但我可記得六弟抱著你不撒手呢！”

　　“你！”文煙若只得埋頭喝茶，一張俏臉通紅。而鄢仝饒有興致地，和大家完全分享了那日桓煜和文煙若的互動。

　　文煙若假裝聽不見姐妹幾個的調(diào)侃，內(nèi)心卻不由得飄到了前幾日。桓煜待她那是極好的，體貼又細(xì)心，還暗自打聽了她所有的喜好。與他相處不必拘束，十分舒適隨意，文煙若可以卸下自己多年的偽裝和架子，懶悠悠閑閑待在一邊做她想做的事情。

　　大約是老天爺看她前幾年凄苦，才給她這么一個夫君，許她一世安穩(wěn)。

　　總算是放過文煙若，姐妹幾個開始聊一些正題。文煙若第一次參加他們的茶會，這回悟出些許——竟然是女子們在一起討論國事！

　　能夠一起討論國事，看來她們幾個都是支持太子的人。那鄢仝為何要把自己拉入伙？明明桓煜和太子的關(guān)系并不融洽，甚至可以用水火不容來比擬。而桓煜也絕對知道鄢仝的茶會的真正面目，為何還同意自己前來？

　　難不成，太子和桓煜的關(guān)系……并不是表面的那樣不融洽？

　　沒有得出合理的結(jié)論，文煙若也沒有參與她們的討論，反而充當(dāng)起了一個觀察者。她暗自記下她們幾人提及的人物，留著讓茉莉去查他們的勢力。除了幾個問題文煙若從容回答，其余時間她品品茶，吃吃點心，并不過多評論。

　　到底還是很謹(jǐn)慎小心。

　　茶會沒有持續(xù)太久便散了。太史倩兒留在十七公主的宮殿陪她，而端木榕和鄢仝都住在宮里，只有文煙若需要乘馬車回府。她拜別幾人，慢慢登上馬車，放下簾子。

　　待馬車遠(yuǎn)去，桓璃也拉著太史倩兒從小路離開，端木榕慢慢走到鄢仝身側(cè)，低語。

　　“她一直在觀察我們，并不信任。你……就這么拉她入伙，是否合適？”

　　“煙若這人值得結(jié)交，她只是太過于謹(jǐn)慎小心罷了?！臂迟谑掌鹆送鏄返男宰?，難得嚴(yán)肅起來，“我看人很準(zhǔn)，她和六弟先前并不親近，這些日子才好些，看來他們也不是外界所傳那么恩愛。”

　　“若是六弟……”

　　“不，榕姐。六弟是我們的人，這一點你大可放心。煙若再不濟(jì)，也不會和六弟敵對，恰好她被敏王府冷落一番，也不會親近他們。”鄢仝垂眸，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玩著自己的流蘇。

　　“那她今日……”

　　“她不會說的，只是六弟可能沒有告知與太子的真實關(guān)系，導(dǎo)致煙若還被蒙在鼓里，對我們有些防備。”

　　端木榕小聲說了些什么，鄢仝搖了搖頭。隨后，端木榕嘆了口氣，帶著自己的侍女離開。鄢仝則是一直看著文煙若離開的方向，像是沉思，也像是發(fā)呆。

　　文煙若，希望我沒有信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