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你是花仙客和屠涼的女兒?”凌遲低沉著聲音道,“可你以前不是說父母只是普通的江湖人么?”
“我原本也以為他們是普通人,可趙無因說過,我手中的花屠劍就是當年花仙客用過的暗夜劍,而且,他在萬神宗面前使用的劍法,就是我養(yǎng)父曾經(jīng)交給我的劍法沒錯!”花屠抑制不住自己的興奮,眼睛里都在灼灼閃著光,“你知道么?像花仙客和屠涼這么偉大的人,能做他們的女兒,我真的好激動,也好驕傲!”
“你真是世間難得?!绷柽t嘆了口氣,他沉默良久,還是將心中的話說出了口,“你居然第一反應不是埋怨他們當初遺棄了你?這么多年來不聞不問,你竟然可以這么容易就原諒他們?換做任何人,都未必有這么大的心胸吧?!?p> 花屠卻突然愣住了,因為凌遲說的,她竟真的沒有想到過?;蛟S她本性如此,天真樂觀,也或許是她的養(yǎng)父母一直對她不錯,所以她很少會在意這個世界的陰暗面。她淡淡說了一句,“江湖中一定是有許許多多的無可奈何,或者,他們有他們的無奈。”
“所以,你要和他們相認么?趁他們還在李家?!绷柽t道。
花屠愣住了,她并沒有想過相認的問題。
“當然要相認!若我有這樣的父母,我恨不得讓全天底下的人都知道?!遍T被推開,李意闌走了進來,小姑娘臉上閃著歉疚的光,“對不住,我本無意偷聽你們的對話,我只是好奇那家伙的江湖朋友,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想來找你們聊聊。百鬼白夜殺,飲鴆,凌遲,我從沒有想過我這個年紀,就能有幸一睹你們的風采。”李意闌頓了一頓,走向了花屠,“你是花大俠和屠涼的女兒?”
“怎么?我看起來不配么?”李意闌眼中的光,讓花屠微微有些不舒服。
“別誤會,我沒有質疑你的意思?!崩钜怅@笑道,“只是你的確和我想的有點點不一樣,說不上來哪里不一樣,但并不是貶低你的意思,我大概是隱約覺得,你比我想象得要更有人間煙火氣息吧?!崩钜怅@解釋道。
“你今天來,不會是要和我們談談這么簡單吧?”凌遲道,“你是不是來問我們的立場?是不是要和我們商量合作的事?”
“你不僅長得好看,武功很高,還很聰明?!崩钜怅@道,“果然是很般配的一對……”
“你誤會了,我們不是一對,我們只是朋友,非常非常好的朋友?!绷柽t為避免花屠的尷尬,岔開了話題道,“你是不是想問我們,百鬼白夜殺和李慕合作的事?你是不是想問我們,如今的李慕,值不值得幫?還有,花仙客一定是會幫著李慕的,他危急時刻的現(xiàn)身,徹底坐實了天方李家與朝廷對抗,與萬神宗對敵的立場,你天方李家,現(xiàn)在一定是處在很尷尬的境地,你想讓我們幫你對不對?”
“我在想什么你都知道,果然不愧是百鬼白夜殺里白夜的護法,小女子非常佩服?!崩钜怅@由衷道。
“我不會幫著李慕的,我不可能幫一個一心要殺我的人!”花屠憤慨道,“我親眼見到李慕是怎么想殺我的,我也聽飲鴆說了他血洗風云寨的事,雖然我對莫玉痕沒什么好感,但因為一人滅一族的事,我覺得不是一般人干得出來的。若他日后真的成了王,定然也是一個暴君!”
“他自然不是一般人。”李意闌道,“出生尊貴王族,被定叛國罪名,死里逃生隱姓埋名,好不容易有機會翻身復仇,被壓抑得太久了,釋放釋放一下,也是正常的。”
“我都懷疑你是不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很多事情,居然看得這么透徹?!绷柽t道。
“若非出生天方李家,爺爺年老,父母早亡,我也不會看得這般透徹?!崩钜怅@道,“如今李慕和李羨的覆國之戰(zhàn)已成定局。怕是天方李家從此都要寄人籬下,看人臉色了?!?p> “我倒覺得李羨為王,天下仍舊是太平的,至少,李羨再怎么樣,也不會像李慕那樣殘暴!”花屠嘟囔。
“那里面摻雜了你的兒女情感,若李慕同意了你和李慕喬的事,你大概就不會這么激動了?!绷柽t道。
花屠不再說話,因為她覺得凌遲說的,好像也沒錯。她對李慕深深的怨念,或許只是因為他是如今她和李慕喬之間的最大障礙。
“你是花仙客的女兒,不管你以前和李慕有什么恩怨,如今花仙客重出江湖,一定會幫舊主李慕拿回寶藏,說不定,能化解你和李慕之間的矛盾。既能化解矛盾,又能恢復自己的身份,何樂而不為呢?”李意闌道。
花屠顯然是被李意闌說動了,愣愣得在想些什么。
“你要想清楚,這亂世,混戰(zhàn),你原本可以置身事外的。一切,在你的一念之間。無論如何,由你自己來決定。”凌遲望著花屠道。
“若我茍且,若我偷安,若我假裝我從沒有涉足這江湖,那我往后的人生,是不是也毫無意義?”花屠苦笑,繼而忘眼里閃出灼灼的光。
“真正的勇敢,不是在權衡利弊之后的抉擇,而是在前路迷茫時的一往無前?!崩钜怅@笑,她覺得那個叫花屠的姑娘,身上有一種她說不出來的堅強。
花仙客和屠涼的反應果然如花屠所料的那般意外。
讓花屠意外的是他們驚詫之后的反應不是喜極而泣,竟然是相視而笑。
“所以……你父母現(xiàn)在可好?”花仙客第一句話問的,竟不是花屠這么些年來過的如何,她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他們早就離開我了,就留給我一把劍?!被ㄍ勒f。
“一把劍?定是我的暗夜,你的花屠。那……劍呢?”花仙客道。
“劍重要還是人重要?”屠涼白了一眼花仙客,將花屠攬過上上下下看了很久,“不錯,不錯,是我心目中的姑娘?!?p> “劍……劍給趙無因搶走了?!被ㄍ酪荒槂?nèi)疚。
“趙無因?醫(yī)圣白老人?”屠涼一臉驚詫?!八尤灰驳胗浧饘毑氐氖虑閬砹耍俊?p> “看來寶藏的事情,應該已經(jīng)是人盡皆知了?!被ㄏ煽桶櫭嫉溃爱攧罩?,是盡快找到師弟和弟妹,這樣才有拿回鑰匙的希望?!?p> “什么師弟弟妹?什么鑰匙?什么寶藏?”花屠仍舊一臉懵,身邊的李意闌倒似乎知道得比她還多一些。
“李姑娘是天方李家的人,也沒什么好隱瞞的?!被ㄏ煽屯艘谎劾钜怅@,又看了一眼凌遲道,“凌公子是百鬼白夜殺的人,也就是白夜的人,聽聞殿下如今和百鬼是一條船上的人,所以他們知道這些也沒什么。當年殿下被人陷害,以謀逆叛亂之罪定刑,瀚海國舉國之力獻出了一批珍奇寶物以助殿下復國,由一批人送至永盛國。沒曾想,天意弄人,帶著寶藏的船隊在大海上遇到罕見的風暴災難,瀚海國船員死傷無數(shù),唯有貴族夫妻桑依和滄云一行人活了下來。我們在天方城匯合的時候,我和師弟花臨風在李家的幫助下暫時藏好了寶物。北上趕去解救殿下的時候遇到埋伏和重創(chuàng),殿下也不知所蹤。于是我和臨風回到了天方,在李家家主的建議下,將寶藏藏到了只有我和師弟知道的地方,并且設下了暗夜白晝兩把鑰匙。一把鑰匙暗夜,就是我的劍,另一把鑰匙白晝,是弟妹薔薇常年佩戴的一支步搖。為免去江湖紛爭,有心人覬覦,我們夫妻帶著師弟的女兒,師弟帶著我們的女兒,從此隱姓埋名,茍且偷生。”
“暗夜劍,金步搖,也就是說有了這兩樣東西,就能打開瀚海國遺落天方的寶藏?”花屠頭一次聽到瀚海國寶藏的故事,突然知道了為什么父母臨行之前跟她說寶藏的事,原來并不全是在騙她。原來她一直以為平平淡淡的父母,竟也是當年經(jīng)歷過這么多江湖大事的人物。
“可天下之大,想找花臨風和薔薇,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況那鑰匙白晝……”屠涼欲言又止。
“還有一件事?!崩钜怅@歪著頭說道,“花屠在此,那么你們師弟的女兒去了哪里?”
“說起來慚愧……十分慚愧……”花仙客低下了頭,一臉歉疚,屠涼不忍心說道,“我們把她弄丟了,把花薔弄丟了,在一次躲避朝廷追殺的戰(zhàn)斗中,我們不小心把她弄丟了?!?p> “若找不到兩把鑰匙,寶藏就永遠打不開么?”花屠問。
“當日我和臨風用了世界最堅硬的千斤石封住了寶藏的入口,我?guī)煹芫C關術,用花屠劍和金步搖打造了機關鑰匙,所以除非用花屠劍和金步搖,打開寶藏,沒有第二個辦法。”花仙客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盎ㄍ绖Φ箾]關系,那趙無因對我們來說應該沒那么難對付,但是步搖……在沒有找到花薔之前,我想寶藏還是會長埋地下?!?p> “天下之大,想找一個從小就丟失的人,無異于大海撈針。就算她僥幸好好活著,就算她也踏入了江湖,也未必還能好好保留著那個步搖了?!崩钜怅@道。
“不,那步搖是她母親的東西,她從小貼身,我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步搖就是她的生命,她要保護那支步搖,就像保護自己的生命一般。人在,步搖必在。還有,薔薇交給我過一首歌謠,我天天唱給花薔聽,她一定還記得?!蓖罌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