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寒風(fēng),如同刀子一般,吹刮!
周無相,靜靜的坐在雪地之上,像是一座雕像一般。
雪,越下越大!
周無相的身上,已經(jīng)堆滿了一層厚厚的白雪。
周奇心中又矛盾,又忐忑,不敢出去多勸??煽粗僦鬟@樣虐待自己,心中又充滿愧疚,只能在屋內(nèi)不安的來回走動。
大約兩個時辰,天色已晚。
夜幕籠罩了下來。
屋外靜坐的周無相幾乎化成了一個雪人,仍舊一動不動。
周奇終于忍不住了,走到周無相身邊,輕聲說道:“少主,咱們到屋里歇一會吧,不能這樣糟蹋自己?。 ?p> 周無相輕輕的睜開雙眼,睫毛顫抖抖落雪花。他的雙目看了周奇一會。
那一雙眼神之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緒。
失望、絕望、哀傷、驚懼……
十年了!
周奇從未見過周無相這種眼神,心中觸動,噗通跪倒在地,啜泣道:“少主,這一切都是老奴的錯,您再悲傷盡管懲罰老奴!可別糟蹋自己的身體啊……”
一道道哀泣聲,打動了周無相的心間。
周無相緩緩的回過神來,眼前這個才四十余歲本應(yīng)身體正健壯的中年人,已經(jīng)頭發(fā)灰白,臉龐衰老,面皮像是一個發(fā)皺的橘子皮一般粗糙,皺紋橫布??雌饋硐袷且粋€枯槁老人一般!
看著為自己續(xù)命,不顧身體衰敗,苦苦注血十年的他,周無相心中一顫。
急忙雙手撐住周奇,輕輕說道:“奇叔,您起來,我不怪您,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好……”
周奇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周無相,渾身忍不住的顫抖。
周無相則展顏一笑,將周奇輕輕的扶了起來?!白甙?,咱們回屋!”
二人蹣纏著起身,輕輕的走入屋中。
周無相恭敬的扶著周奇坐在竹椅之上,就感覺一陣頭暈?zāi)垦?,朝后栽了過去。
“少主——”
耳畔,依稀傳來周奇的驚呼聲!
……
兩年來的每日苦練,雖然讓周無相根骨比常人更佳,身體更加健碩。
可他本身就是絕脈,無法生出自身血液,這讓他身體調(diào)配能力非常脆弱。再加上赤著上身淋了一天的暴雪,更讓他承受不住。
這一暈,高燒、病痛就都涌了上來。
少主暈厥,周奇頓時慌了神,不顧自己的身體也很虛弱,忙前忙后,足足三日不曾歇息的貼身照顧,周無相才從昏迷中慢慢的蘇醒了過來。
周奇松了一口氣,給他喂下了一副湯藥,又給他換了一次血。周無相整個人的高燒才退了下去,整個人逐漸恢復(fù)了神智。
“奇叔,你忙了幾天,也很累了。歇息一會吧?!敝軣o相看著忙前忙后不曾停歇的周奇,輕輕的說道。
周奇雖然感覺自己一陣頭暈?zāi)垦#廊粡?qiáng)忍住。安慰道:“沒事沒事,少主身體無礙就好!”
如此又過了兩日,周無相終于可以起身了!
周奇大喜不已?!吧僦鳎K于恢復(fù)了!都怪老奴……”
周無相無聲的笑笑,正欲寬慰周奇一番。
不曾想周奇本身三日一次輸血讓他身體已經(jīng)不堪重負(fù),如同枯木將朽。現(xiàn)在又連續(xù)五日五夜不曾合眼,更讓身體達(dá)到了極限。
見周無相恢復(fù),心情大喜之下,整個人一激,雙眼一翻,摔倒在地。
周無相滿臉苦笑的搖了搖頭,沒想到自己又要反過來照顧他了。
周家僅余的兩人,竟然落得如此境地!
生存尚且艱難,又何談復(fù)仇呢?
他吃力的將周奇扶到臥榻之上,摸了摸額頭,發(fā)現(xiàn)周奇居然也是高燒不已。
強(qiáng)撐著身體,熬了一副湯藥,給他灌了下去。
這一番動作,使盡了他全身的力氣,頭頂一陣暈眩,好在他強(qiáng)撐著才勉強(qiáng)抗住。
看著臥在床榻之上的周奇,他心中涌過一絲暖意。
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又怎么忍心責(zé)怪他呢?
他艱難的挪動身體,在竹椅上吃力的坐下,望著窗外依舊紛飛的大雪,雙目怔怔出神。
不知不覺間,他也昏睡了過去。
這一睡,就是一日一夜。
……
當(dāng)他睜開雙眼的時候,外面的大雪已經(jīng)停了下來。
周奇的高燒仍然未退,他急忙熬了副湯藥灌了下去,然后燒了些水給他擦拭了一下身體。
一番忙碌下來,只覺肚中咕嚕嚕的直叫。不由一陣苦笑。
這十年,都是奇叔在照顧自己。
如今,奇叔倒下。自己反而要餓肚子了。
他們住的竹屋并不大,只有三個房間,兩個臥室,一個廚房。他翻遍了所有房間,也沒有找到一點吃食。想來奇叔這幾日為了照顧他,也沒有去準(zhǔn)備一些飯菜。
看著面目泛白的奇叔,即便是昏迷中,仍然眉頭緊蹙,口中不斷的張合,似乎在說些什么。周無相不由好奇的貼了過去,就聽到周奇在喃喃的在叫著少主幾個字。
周無相心中涌起一絲感動。
這就是他唯一的親人了!也是世間唯一全身心牽掛自己的人了。
周無相心中暗暗下定了決心。
他要盡快成長起來,照顧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這一瞬間,他整個人的心境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快速成熟了起來!
他遍翻了幾個房間,才在廚房拐角找到一根黑黝黝的鐵棍,看起來像是一個普通的燒火棍一樣。粗約五公分,長約一米余,底部有微微的鈍角,是唯一的尖鋒。
他在手中掂量了一番,大小重量正合適。他將屋門緊緊的掩住,拿起鐵棍朝外面走了出去。
他要去獵一些野味回來,不然奇叔不知何時蘇醒,二人總不能一直餓著肚子。
……
他在這個山頭住了足有十年,但他身體自幼羸弱,意志消沉,多年來也不曾仔細(xì)看過這個山頭。
這座山,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遍山都是高高聳立的竹林,最粗的幾乎要一人環(huán)抱??芍@些竹子已經(jīng)有了多少的年頭。
大雪,連續(xù)下了五天。
山上除了碧綠中微微有些發(fā)黃的竹子,就是那無盡的白雪。整座山放佛是一個白須老人一樣,全身素白。
大雪封山,所有小野獸都躲藏了起來,敢在這時候在外行走的只怕也是大型野獸了,想到此,周無相心中微微有些擔(dān)心。山間一片寂靜,這讓他獵食變得困難了起來。
周無相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雪中,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中間走走歇歇,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遠(yuǎn)遠(yuǎn)的已經(jīng)看不到竹屋了。
在他正欲放棄之時,突然發(fā)現(xiàn)前方白雪之上一排小小的腳印。
心中不由一喜,看這腳印,想來是只野兔。他急忙順著腳印追了過去,果然就看到前方,一只肥碩灰兔停在原地,張著小腦袋警覺的四處張望。
這只灰兔體型不小,足夠二人一日飽餐了!周無相眼睛一亮,那灰兔在他眼中已經(jīng)不是一只灰兔了,而是化成了一個肉質(zhì)鮮美的烤兔肉了!
尤其是那肥碩的大腿,燒烤的油光四溢,鮮美無比。他強(qiáng)行壓住腹中饞誕,右手舉起鐵棍,輕輕的靠近。
大灰兔仿佛還沒有感覺到死亡的來臨,待在原地來回張望!
周無相舉起手中鐵棍剛要刺過去,山野之間突然響起一聲巨吼聲——
一道黑影猛地閃過,一只斑斕巨虎從一顆巨竹之上猛地?fù)湎?,一口死死咬住那只灰兔?p> 血液,瞬間浸滿了兔毛之上。
那巨虎一口撕碎灰兔,兔血撒的雪地皆是。
只兩口,巨虎便咽下了那只灰兔。碩大的虎頭扭了過來,一雙虎目冰冷的望著周無相——那是看獵物的眼神。
他頓時感覺,整個人,如墜冰窖!
一股死亡的氣息,瞬間彌漫了他的周身!
這,是一頭妖虎!帶著無盡的死亡氣息!
古墨硯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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