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百日抓鬮
付家爺爺被氣進(jìn)了醫(yī)院。
醫(yī)生說是受了太大的刺激,要好好靜養(yǎng),不能再受刺激了。爺爺叫付正辛,是當(dāng)?shù)赜忻麣獾钠髽I(yè)家。
他孫子低著頭坐在病房外面的凳子上,一言不發(fā)。
【15年前】
“爸,我們想讓孩子名字里帶個‘松’字,還有一個字,您來取吧。”付程嘉抱著剛從醫(yī)院帶回來的兒子說道,他的左手戴著黑色的手套,這是多年來的習(xí)慣了。
“付松——”付正辛想了想,“就叫付松實(shí)吧,人吶,還是要實(shí)實(shí)在在的?!?p> 付程嘉點(diǎn)了點(diǎn)頭,將用小被子裹著的兒子遞給付正辛:“爸,那你抱抱你孫子?!?p> 付正辛抬起手,將孫子抱在懷里,喜笑顏開,臉上的皺紋也更明顯了。
“你媽要是還在,看到小孫子,估計也要樂得合不攏嘴了?!备墩链葠鄣乜粗鴳牙锏男雰?,眼眶有些紅了。
“是啊,媽在就好了?!备冻碳我餐鴥鹤拥男∧樀埃斑^兩天,等明靜身體好些了,我們就去墓園看看我媽,帶上她的小孫子?!?p> “好,好。”付正辛輕輕碰了碰小嬰兒的臉蛋,他的手上滿是繭子,小嬰兒應(yīng)該是感覺他的手有些扎,小臉動了動。
付松實(shí)過百天那日,明靜和付程嘉也在床上擺了好多小玩意讓他來抓。
“松松要哪一個呢?”明靜把付松實(shí)放到那堆小玩意前,付正辛和付程嘉站在旁邊看著付松實(shí)笑。
付松實(shí)看到那些小玩意,開心地?fù)]舞著小拳頭。
他先拿起一個小玩具看了看,隨后放下,拿起了一個橘子,抱在懷里。
“看來松松以后有口福啊。”明靜轉(zhuǎn)過頭和其他兩個人打趣道,付正辛和付程嘉都笑了。
付松實(shí)隨后把一本小書扒拉到了自己懷里,又拿了一張電影票,就再也不拿什么東西了。
付正辛笑了,付程嘉將抱起他兒子一把抱起:“我兒子怎么這么聰明,吃、樂、學(xué)一樣都不落下。”
明靜看著她兒子手里的電影票,卻沉默了。
明靜幼年便失去雙親,一個人在海蕪市摸爬滾打,十七歲時成了電影演員,藝名叫玉蝶,小有名氣。付程嘉那時很迷她主演的電影,每一部都會去看。機(jī)緣巧合,付程嘉在一次酒會上認(rèn)識了玉蝶。
明靜一直記得,付程嘉第一次見她的時候,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握手的時候,明靜都感覺到付程嘉的手都在在發(fā)抖。明靜那時是眾星捧月的大明星,見過很多商界名流,多是沉穩(wěn)、喜形不漏于色,少數(shù)掩飾不住心里的貪婪與色心,所以付程嘉小心翼翼、有些害羞的樣子,讓她覺得甚是好玩。
那時的玉蝶就像一頭小鹿,靈動、活潑、無畏但又有自己的驕傲。
她歪著頭沖付程嘉一笑,隨后抽回了手,轉(zhuǎn)身走上了臺。
付程嘉卻從那個笑開始就淪陷了。
黑色絲絨禮裙,白色的項鏈與耳環(huán),讓她看起來高貴、嫵媚又冷艷,但她一顰一笑又將那種冷和艷褪去。
如果說人的感情有一萬種可能,付程嘉在那天只留下了一種選擇:臺上站著的星耀少女,電影屏幕里的千面紅顏。
付程嘉之前一直覺得自己不會因?yàn)槿菝捕ポp易喜歡一個女孩,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他以為一見鐘情只是膚淺的喜歡。
但是“一見鐘情”這四個字里,重要的不是“見”而是“鐘”。那些能一直相伴到老的愛人,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不是容貌,而是彼此身上的氣息與引力。就像付程嘉在電影屏幕上看到玉蝶時,只是覺得養(yǎng)眼、好看、喜歡,不會想去和這個人真正過這一生。而第一次見面時,那種感覺已經(jīng)不僅僅是喜歡了,而是鐘愛,若是不能與她在一起,他會遺憾痛心。
“玉蝶,外面有人想見見你?!?p> 玉蝶和其他幾個演員這兩天就住在舉辦宴會的大酒店里。
玉蝶正在卸耳環(huán)、項鏈,打算一會穿身樸素的衣服出去。她想去小店里大吃一頓,這宴席上總是吃不飽的。
“不見?!庇竦f道,“就說我洗澡去了,要睡覺了。”
“那位先生可是付程嘉。”來傳話的人附在玉蝶耳邊說道。
“付程嘉?”玉蝶散開頭發(fā),付家在這里很有名,她是知道的,“那我也不見,你就按我說的去嘛,姐姐?!?p> 那傳話的人一看到玉蝶撒嬌,也沒了辦法,便按照玉蝶說的出去傳話了。
“噢,要休息了?!备冻碳吸c(diǎn)了點(diǎn)頭,“多謝,那就不打擾了。”
玉蝶綁好了頭發(fā),戴了一個黑色的帽子,換了一身女學(xué)生常穿的衣服,找了一雙白色平底鞋,便拉著自己的小助理從酒店的后門溜出去了。
“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來兩份。”玉蝶剛坐在凳子上,就指著菜單上的小吃急切地說道。
“我吃不下了的?!庇竦男≈砜从竦c(diǎn)了那么多東西,摸了摸自己已經(jīng)有些圓滾滾的肚子說道。玉蝶平日里總比小助理吃得多得多,但讓小助理不得其解的是,她自己好像橫向長肉了,可玉蝶吃進(jìn)去的每一塊肉都長在了該長的地方,看起來依舊是那么苗條。
“沒事,總能吃完的?!庇竦呀?jīng)有些興奮了,“吃東西多幸福啊。”
“付程嘉,你看那邊。”付程嘉的朋友沖右邊指了指。
付程嘉轉(zhuǎn)過頭,卻發(fā)現(xiàn)正是玉蝶,喃喃道:“她竟是溜出來吃東西了?!?p> 玉蝶正吃得高興,付程嘉也看得高興時,一個穿著軍官服的男子拉了個凳子坐在了玉蝶旁邊,身后還有幾個穿黑衣服的人跟著,玉蝶警惕地抬頭看了他一眼。
“玉蝶,我喜歡你好久了,今天好不容易看見你出來,能不能給我個機(jī)會,做個朋友怎么樣?”那男子嬉皮笑臉地說道。
玉蝶和小助理對視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烤串:“你說什么呢?我聽不懂?!?p> “長這么好看,換了衣服爺也認(rèn)得?!蹦悄凶訙惖接竦媲罢f道。
玉蝶下意識地向旁邊挪了挪:“我不認(rèn)識你,走開!”
付程嘉按捺不住了,看樣子她遇上麻煩了,卻被旁邊的朋友按住了:“你看他的衣服,還有,這個人我好像在報上見過,可能是趙司令的兒子?!?p> “我們回去吧?!庇竦霃淖簧铣鰜?,她的小助理看出這個男子來者不善,便走到對面座位好聲好氣地說道:“先生,夜深了,麻煩您讓一下,我們要回去了?!?p> 那男子卻絲毫不在意,伸手想摸玉蝶的臉,玉蝶急了,站起來踩著桌子跳了出來。
“哎喲,還挺靈活,爺就喜歡你這聰明勁?!蹦悄械目从竦退男≈矶际譄o縛雞之力,一點(diǎn)也不害怕。
玉蝶拉著小助理就要出去,卻被穿黑衣服的那些人攔住了:“別呀,我家少爺還沒和你說完話呢?!?p> “放開她?!备冻碳稳滩蛔×?,過去拽開了拽著玉蝶的男子,將玉蝶護(hù)在自己身后,“她是我朋友,你們想要干什么?”
“臭小子,”那男子打量了一下付程嘉,金絲眼鏡,文質(zhì)彬彬的,看樣子是個知識分子,心里就不怕了,“知道我是誰嗎?爺在這交朋友,和你有什么干系?”
“我說了,她是我的朋友,她既然說了她不認(rèn)識你,就不要再糾纏了?!备冻碳纹届o地說道。
“她今天晚上就得陪著我,”那男子朝付程嘉這邊走近,沖后面揮了揮手,“把他給我弄開?!?p> 那男子沒想到,還沒等黑衣服的人動手,付程嘉反手扭住了他的胳膊:“退后,不然你們家少爺這條胳膊可就廢了?!?p> 那些穿黑衣服的人見他們家少爺疼的呲牙咧嘴,便都不敢動,付程嘉轉(zhuǎn)過頭對玉蝶說:“你們快點(diǎn)先回去吧。”
玉蝶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和小助理先走了。
“松開吧。”付程嘉的朋友怕付程嘉真的把那男子的胳膊擰出事,惹禍上身,示意他松開。
付程嘉也不想在糾纏,便松開了,然后和他朋友走了。
“少爺,您沒事吧?”那些黑衣服的人急忙上來看他們少爺?shù)那闆r。
“給我去查,這個男的是誰!”那男子偷雞不成蝕把米,氣急敗壞地喊道,“這里還有人和我們趙家作對,真是活膩了?!?p> “我看他應(yīng)該就是趙司令的兒子,這幾日小心點(diǎn),這趙司令是老來得子,一向幫親不幫理,趙夫人對他兒子又是言聽計從,這下他怕是要給你記上一筆了?!备冻碳蔚呐笥言诼飞蠂诟浪馈?p> “嗯,沒事,我會小心點(diǎn)的。”付程嘉點(diǎn)了點(diǎn)頭。
第二日,付程嘉醒來要下樓,就看到坐著椅子上坐著一位軍官,付程嘉便先在樓梯上站著,想聽聽他在說什么。
“付先生,您是商界的中流砥柱,但是不能太縱容您的兒子吧,”那軍官的聲音,“我們趙司令的兒子就是和他朋友說幾句話,胳膊卻差點(diǎn)被您兒子擰下來?!?p> 付程嘉聽到這里想下來說清原委,卻被他媽攔住了,她看到付程嘉出了房間便跟了過來,怕他沖動。
“這其中怕是有誤會,真是不好意思,等他回來,我就教訓(xùn)他,趙司令的兒子現(xiàn)在還好吧?我們一會就去趙家看看——”
“不用了,管好你的兒子就好了?!蹦擒姽偃酉逻@句話就趾高氣昂地走了。
“爸——”付程嘉從樓上下來,“我——”
“行了,我知道你肯定是為了幫人,他們這些軍官整日不干正事,就是花天酒地,”付正辛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可這年頭,那趙司令視人命如草芥,你去惹他兒子,不要命了?”
“不是,爸,他欺負(fù)一個女子,我實(shí)在看不過去了。”
“爸奉勸你以后離那小少爺遠(yuǎn)點(diǎn),他看上的人,不弄到手怎么會罷休?!备墩翑[了擺手,“爸還有事,你自己好好反思反思?!?p> 付正辛走后,付程嘉的媽媽坐在付程嘉旁邊,“兒子,你老實(shí)跟媽說,這女孩是誰,你是不是喜歡她了?”
都說母子連心,付程嘉知道騙不過他媽,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好女孩有很多,世道這么亂,哪能遂了你的真情愿啊,以后不要再去和趙司令的兒子作對了。你知道的,你爸在偷偷資助革命軍,若是那趙司令將矛頭指向咱們家,到時候就不是一個女人那么簡單了?!?p> 而另一邊,玉蝶剛剛知道昨夜救她的是付家的少爺付程嘉。
想到這里,明靜拿過付松實(shí)小手里攥著的電影票,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好,我們松松以后要好好讀書,現(xiàn)在該睡午覺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