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煙花綻滿天的夜晚,小棄獨(dú)帶著蘇拉跑了出去。這個時候望朱城里城外無人不企盼著抬起頭,將這一夜繁華盡收眼底。
桃宣、瑪米蒂、婉心意外還加入了一個路娜貝莎,伙同著在街頭尋覓美男君子,期盼著一場艷遇。貝莎沒有去陪梵汐,平時嘴里吆喝著極搭的兩人在這個浪漫的夜晚沒有搭上。花齡早早約了狄撒菲爾,她的心思誰都看得出來,只有狄撒還蒙在鼓里。滅幻的期盼落了空,小丟不知去向,留下一張顯然不是小丟字跡的字條,說自己出去了,不要找。鶯鶯在等她的情郎,就在等的過程中陪滅幻站在榮樂樓上落寞了一陣。
林千千沒有心思加入這場焰火狂歡,接替了狄撒變鳥盯梢梵汐的任務(wù),不想?yún)s瞧見了梵汐由房間窗戶帶走小丟的情形。她一路跟著,她的私心不許她出面阻止,何況小丟由一開始的不情愿變成了情愿,如果真的不情愿,何須旁人阻止。
小棄什么都不知道,對以上的情況毫不知曉,還以為自己給小丟滅幻制造了獨(dú)處,帶著祝福和孤身由蘇拉作伴的落寞走去了人煙稀少的地方。然而使她無法平靜,她和小丟臉上的胎記在今早一覺醒來時如夢一場消失了。那是誰給她們開的玩笑?像一場玩笑,忽然在一個不知覺的早上還給了她們干凈的面容。
滅幻說不是他,也向其他人證實(shí)了,誰也沒有那個能力做出這般逆天轉(zhuǎn)命的事情。那么是誰呢?發(fā)現(xiàn)這個事情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是嚇到的表情,連小棄現(xiàn)在也是驚嚇的,這種奇跡的消失,背后肯定有人作怪。她就想到了小豆米,小豆米給她的驚奇不亞于這件事,昨天展現(xiàn)了如神跡的樂技,還了然她心內(nèi)聲音般那樣契合她與她合奏為她伴奏,這些神奇來不及細(xì)品,胎記消失了。
會不會是豆米?
可是只有小棄一人敢這么懷疑,而她的懷疑也只敢在心里。
她穿了一身輕便的白衣略粉,束腰小袖,纖裙靈蕩絲履輕悄。頭發(fā)綰著小髻,剩發(fā)滿至腰下,頭發(fā)的淺麻金色像月兒一樣干凈恬淡,甚至圣然。那眉眼輕皺微微露笑,仰頭停在一條不知名的小巷里。一陣音樂襲來,香魂勾去,她就拋下了滿城煙火的絢爛,低頭尋找起來。
起初她以為是幻聽,這樣吵鬧的夜晚,到處是爆破之聲,什么聲音能穿破這喧囂?她卻聽得如此真切,如在耳畔。莫不是她心里的聲音跑出來了吧,她真的癡曲成狂?可是還有什么怪事是她不能接受的?如果這音樂是真的有人在彈。曲子那樣恬淡清雅,讓人感到無盡的柔和舒適,傳遞著輕松、愉悅的氛圍。
吟唱的樂器有多種,其中還有一些在小棄聽來很新鮮的器物伴奏聲。不止一個人嗎?她尋聲找去,不顧蘇拉,由快步到慢跑再到快跑,音樂吸引著她超越現(xiàn)實(shí),正跑離人煙,丟開街景,迷糊中就仿佛出了城,轉(zhuǎn)入一片稀疏的小樹林,蘇拉竟然一直跟著,跟她一起在小樹林里輕跑起來。
她做夢一樣執(zhí)著往前,那音樂吸引著她越來越像她心里的聲音,她追尋的步伐始終堅定。最終也不負(fù)有心人,她跑到小樹林盡頭驟然立住,夢,才開始。
一條小河蜿蜒攔路,不用過河,這頭的岸邊就有一人坐在那里,身前彈奏著一件樂器,卻有琵音碎碎,箏弦娓娓,一前一后,一主一附流蕩出來。吟罷一段主附顛倒,從容玩技,悠緩隨意。再一段,摻入笛唱,樂思被托入深境。整曲的演奏都伴隨了若有若無的輕音手鼓,震顫心靈。另外,還有一些背景音效,悅耳淡靜。如此,一手樂器,繽紛的聲色,被他操排得密湊緊織。無需問,神人也。而神人穿著雪色染紫的流披,頭披遮住了面容惟有一雙眼睛露出。
小棄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他身前的,他側(cè)對著小河,那樣專注,仿佛沒有覺察她的到來。她深一呼吸,以為是錯覺,她真的聞到了勾起她宛如前世姻愁的那藍(lán)色花瓣氣味,奇跡的花瓣伴隨著蘇拉跳墻后出現(xiàn),現(xiàn)在又隨著眼前人出現(xiàn),她分析不出其中的關(guān)聯(lián),她只覺得無邊的震撼,還有失而復(fù)得的喜悅,她曾為花瓣的消失哀悼不已。她盯著他恬然不知抬起的眼睛,身子抖成了篩子。
“哦喲,來人了。”那人款款停下演奏,款款起身,仍不急于看她一看,而是把目光由低的先看,看了一看她身后坐著在舔屁股的蘇拉,神情是笑了。
小棄怯然盯著他的眼睛看,藍(lán)色的,和那花瓣的顏色相合,她不禁倒退一兩步,不敢相信這場明顯不合乎情理的遇見。又深深渴望留住眼前人,可是似乎自慚形穢,直到想起自己臉上已沒了胎記,她抬手摸了一摸左臉,那人已然在看她,略略詢問的眼神:“姑娘,嚇著了。”
“你是……”她一開口聲音略啞,像才哭過。
“我是仙人。”他眼睛笑了。
“仙人……”小棄喃喃,始終接住他那雙眼睛。
“噓?!彼p豎起一根手指,“不要宣揚(yáng)?!?p> “我……我在做夢……”
“嗯?!?p> 他竟然嗯了。
“終于可以摸摸你了。”他忙到蘇拉身邊,好像得償所愿一樣說。果真摸了一摸,蘇拉乖乖朝他獻(xiàn)出頭去。
小棄只顧看著他,這個令她心蕩神馳的人。
“你叫小棄?!?p> 他的樣子一點(diǎn)不神秘,都由一副說笑的口吻和眼睛里的晴朗通透出來。
“你叫什么?”小棄斜起臉仰望著他問。
“沒有名字。”他湊近她故作神秘說。
小棄皺眉搖頭,自然是不信的。
“那就當(dāng)作天機(jī)不可泄漏,我是仙人嘛?!?p> “那我就叫你小藍(lán)。”小棄一下子熟稔起來,由他透出的熟人氣氛也催使她這么做。
“你這是威脅我?”
“你……不喜歡?”小棄有點(diǎn)急了。
沒想到他說:“你喜歡就好?!蹦峭蝗挥懞玫囊馕督腥耸軐櫲趔@,又實(shí)實(shí)在在流露出他這人的平和。小棄仙嫵的眼睛擠出一把笑來,他怎么像在心上住了很久般熟悉?
她這才說:“你身上——是什么香?”
他怔了一怔,不待她進(jìn)一步懷疑,手在衣下悄悄變化出一個小小金色錦囊遞過去說:“這是,晴——牽——花的香氣?!毙壵?,接過香囊細(xì)細(xì)聞了聞,“你打開看看?!毕袷侵浪囊苫?。
她打開來,果見與從前一模一樣的藍(lán)色花瓣,伏在囊中。她拈出一片在掌中,他說,晴天的晴,牽引的牽。她毫不察覺他眼中的捉弄。那曾讓她嗅覺宛如前世姻愁的花瓣不是虛幻?那情牽意動如此真實(shí)地纏結(jié)在她的五臟六腑。
他又說:“這花的花瓣很有些神奇,離了花朵還能獨(dú)自飄零數(shù)日久,香味不散。我便特制了這香囊,能將它存放得更久。喜歡的話,就送你了。”小棄這才一抬頭,和他四目以對,為他的話著迷。
不管怎么說,他送了她情牽。
小棄便追查起第二個疑惑,不很確定地說:“你彈的曲子,我覺得熟悉?!?p> “那一定是太通俗了,世間曲律萬千,大理一致。”
小棄搖頭。
“那么就是你的樂感太好了?!?p> 她想求神仙解惑,奈何神仙敷衍她,她仍是搖頭。
“你算是我的知音?!彼麚u晃著身子向她輕一湊說,這話含有幾分靦腆,總算不敷衍了。
小棄高興了,能做神仙的知音,何其榮幸,忙問:“你剛才彈的曲子叫什么?”不待他答又問:“是不是叫星星灑在心河上?”她一歪頭,笑堆眼角,不知是那笑閃了他,還是話驚著了他,他許久才說得出話,眼里滿是震嘆,說:“這個名字好,就叫這個名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