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風(fēng)正要去扶倒在梳妝臺前的鶯鶯,一團黑影降下,落在鶯鶯身上,他抽搐一下繼續(xù)去扶她,邊呼:“鶯鶯,鶯鶯!”驀地一股力絆住他,使他伸向鶯鶯的手未及觸碰就遙不可及。
“還想著這個女人哪!”隨著這聲音刺透出來的是夏丙基雪亮如刃的身影,擋在他和鶯鶯之間,將他推倒,“不擔(dān)心自己的小命嗎?”
“又是……你!”杜風(fēng)撲倒后立馬彈起身,說著話嗆了下,“不許碰她!”
“我會聽你的嗎?”夏丙基像柔軟的一團光影那樣整個人流泄似的移動,輕輕一撈起鶯鶯在膀臂上,她那紅衣和他的銀發(fā)攪纏在一起,如血一樣鮮目可怖。
他帶著她徐徐退開身去,嘴角勾揚著笑,得意冷嘲的笑。挑釁地瞧著杜風(fēng),仿佛說,你能怎么樣?
“不許傷害她!你要我的命,我的命給你!”
“你以為我不取你的命?還是只要你的命?”夏丙基妖異說著,將鶯鶯隔空推到天上,她那身影在空中轉(zhuǎn)動著,他的魔手在下面操縱著,“一個個來,不急——!”他說。
“放開!放開!給我放開她!”杜風(fēng)暴吼,撲上去,不管能不能做到,他要搶下鶯鶯。
夏丙基調(diào)下頭來窺望他了,強大氣浪阻滯著他使他仿佛身沉大海抓不到岸,他跳、騰、沖、撞,想盡了辦法,夏丙基露出看好戲的神情,忽然狂笑說:“我不等你了!”手向上一撐,鶯鶯身影飄下,他的手就要將她洞穿,擊滅。
元奴達契被夏丙基遙遙吸在空中的時候,是還沒有醒過神的時候。杜風(fēng)的記憶和他的記憶快速完成交接,他還沒有適應(yīng)過來,前一秒悲傷透徹,眼淚撲簌,下一秒就成了傲慢無比的神,往事痛事輕如浮塵一撣即落。
他在干什么?他擦了把眼淚,表情肅寂。那棱角分明的臉,俊逸清秀的臉上,總是挺胸昂頭睥睨萬物的神情,回來了。忽然一皺眉,極感到不快,翻身使了一招“星河吞噬”,原本可將對方移入銀河星空控制起來,卻微弱得只是五彩斑斕風(fēng)景一般。這是請對方看風(fēng)景還是……
“哈哈……”夏丙基怔愣幾秒后大笑出聲。
“敢笑本大爺!”元奴達契怒眉一指,操手又使了一招“曼妙”,這是他自創(chuàng)的招式,正常發(fā)揮是可使敵人精神失常瘋癲混亂的。他曾用這招整蠱過青回仙子,就是他剛舉行過儀式的結(jié)發(fā)妻子,當(dāng)時是看到她顛起來頗有些勾魂所以把這招式改稱為曼妙,原本是叫“哈哈倒”的。他喜歡惡意起名,這個名字是他改得最為良性的一次。
元奴達契思緒牽回,看到夏丙基笑得更厲害了,他那笑說明他已經(jīng)失常,元奴達契從杜風(fēng)的記憶里搜出這人原本是不會笑得如此解放天性的,仿佛被逗樂了一樣。這不正是哈哈倒的效果嗎?哦不,曼妙。他“嗖”一下沖過去,趁機要撂倒他。芳姬從一個方向夾擊過來,如同和他商量好的一樣,跟他一起撲上去。
但是夏丙基不愧是屢戰(zhàn)屢逃一次都不讓人抓著,在兩人合攻他的時候驀一閃身,消失了。
“弱!弱!弱爆——了!”元奴達契氣憤喊,在空中攥拳打轉(zhuǎn)。
驀一看芳姬:“追??!”
芳姬愣愣一擰身,離去。
元奴達契就一俯沖下來,朝滅幻和幽澗蹲著的那屋頂落了去,落在他們面前。他們驚訝地大張著嘴,這才緩緩站起身,和他面面相覷。
“你們!”他說話口氣是那種一驚一乍的淘氣,聲音清亮好聽,既有喜感又不乏威性。他這才感到什么不對頭似的扒掉自己新郎的衣裝,搖身一變,換上了華美精致的白色刺金袍服,腳踩貴氣精練的馬靴,披著暗紅色繡金底的立領(lǐng)風(fēng)衣,氣質(zhì)和打扮都太皇室,總算不負他俊致的長相。
“知道映暹去哪了嗎?”元奴達契輕一湊向他們問。
他們驚訝看著他,只會搖頭。
“哎呀真是!看我不教訓(xùn)這小子,重色輕友!待我歇口氣先。”他邊說邊旋身坐下,喘著氣,很急的樣子。
“都死了沒有!”他沖屋下圍過來的人叫喊。
這個前輩是誰?下面的采仙個個心里直叫怪,沒認出他來。他那頭發(fā)后面蓄長,前面留短,額發(fā)向上偏斜梳起,歪飾著一截類似王冠的閃亮飾物,顯得他不羈氣氛更濃了。他說話那么不客氣,緣于他呼來喝去指使人慣了的驕傲品性。
“都活著,昂,沒事沒事,回屋去,夏丙基那孫不會來了。”見沒人搭話,他又說。
“你是杜風(fēng)??!”伊方叫嚷起來,這樣就帶起了一片議論聲。
夜色下,元奴達契沉著頭搖起一根手指示意住口,人聲就止了一止。
他慢慢一個字一個字說:“我,是,元,奴,達,契?!?p> “元奴達契前輩!”采仙們高叫。
“對了嘛。別套近乎,都回屋去,我看著有點亂。我是要整理一下的,不要煩我。”
他們順從地往喜堂走去了,有幾個身影不肯散,還站在那兒,小丟、昭信、空信。
“瞪我干嘛?”他沖小丟一回瞪說,“想吃我?。俊闭{(diào)皮的語氣,笑鬧一樣。
“你是那個狗官?”小丟眼瞅著說。
“多遙遠的事??!”話癆的元奴達契原本是想靜靜的,忍不住還是搭理了南辰?!叭ツ??”見昭信往紅木房子外面去,叫住他,在屋頂上朝他伸了伸脖子。
昭信停下來,望住他。
他扭下頭想了想吸吸舌頭自語:“哦,項扶,我知道你的心思。”忽然振聲沖預(yù)備繼續(xù)走去外面的昭信說:“你瞎跑什么??!你現(xiàn)在能救得了圣煙嗎?你還是乖乖等著吧。映暹肯定會帶她回來的?!?p> 昭信迷惑看了看他。
雪又開始落了,元奴達契收回視線埋頭想著什么了,沒管昭信后來還是往屋外走去的固執(zhí)。他也忽略了兩個一直在他身后的人,滅幻和幽澗,有所等待地看著他,盼望著能和他說上兩句話,又不敢出聲打攪,干脆就耐心地坐在那兒了。
滅幻不閑著,腦子里盤旋著夏丙基偷襲的事,到底是映暹被他控制了他變的映暹,還是映暹僅僅只是被他調(diào)虎離山了?那么梵汐呢?梵汐在哪?他一直沒有露面……
元奴達契呆坐了很久,忽然打了個激靈,使自己回神。他竟然發(fā)呆,他要笑死了。這像話嗎?可是不久前鶯鶯逝去的一幕,他悲痛極了,萬念俱灰,現(xiàn)在正一點點暈染回來,令他難釋懷。她真的死了嗎?那表示青回也沒了嗎?不可能,他覺得她不會如此玩笑一樣死去。如果她能不死,他情愿叫她看一遍剛才他撕心裂肺痛哭的樣子。就現(xiàn)在哭也行啊。
“映暹,你是怎么看護的!”元奴達契咬牙低聲充滿怪罪地。
“前輩,你……”幽澗出聲,猶豫著吸了口氣。
元奴達契扭頭朝被他忽略的兩人看去。滅幻是一副剛拔出思緒的樣子,怔愣望向他。
“你們在這里做什么?!?p> “我們想,——陪陪前輩?!庇臐韭曊f,顯然借口。
元奴達契嘆了聲,扭回頭去不說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