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羽此言一出,所有人面面相覷,臉上露出了震驚與憤怒來。近幾年來也不知是誰在帝都弄出個邸報來,街頭巷尾,茶館酒樓,甚至煙柳之地,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這東西,只要花一文便可買一份。最有意思的是那上面的奇聞軼事,花邊消息,甚至是王公大臣的后院之事,凡是你感興趣的它都有,很受歡迎。喜歡看熱鬧的老百姓可不管什么真假,口口相傳假的也變成了真的了。如果真如他所講在那上面胡說八道一通,那王錚真是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后果可想而知了。
站在王錚一旁的小鵬忍不住道:“三公子堂堂長公主之子,鎮(zhèn)國公府的小公爺,怎么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寧羽笑的燦若桃花,一雙眼睛帶著水波一般看向小鵬。
?。骸澳阕霾犊於嗌倌炅??還這么幼稚。正是因為本公子是長公主之子,是小公爺,所以才做得到?!?p> 他將折扇在手中扣了一下,笑瞇瞇的道:“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個道理小哥兒不懂?”
小鵬張嘴結(jié)舌的看著看似溫潤如玉的公子,做捕快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見,能將卑鄙齷齪說的那么理直氣壯的皇親國戚,偏偏他還無從反駁。這與街上的無賴有什么區(qū)別?
王錚的臉陰沉的像要結(jié)冰了一樣,這么多年他好歹也是掌握著別人生死大權(quán)的人物,幾時受過這種侮辱?眼前的這個面若皓月的浪蕩公子,竟用這種下作的手段來威脅他,真是小人中的小人。
寧羽見他一言不發(fā),又道:“王督衛(wèi)只要將人交給本公子,想要問什么話皆可。你我兩廂交好,何樂而不為?”
王錚鐵青著臉。
?。骸耙粋€丫頭而已,也值得三公子使出卑劣的手段?”
寧羽臉上的笑容更盛。
?。骸八刹皇瞧胀ǖ难绢^。”
語氣輕柔且曖昧,透著點輕佻,浪蕩。再看他笑的那個樣子,幾個人心中明了,原來那不僅只是個丫頭。
寧羽走到他身側(cè)停住,身體略向前傾,輕聲道:“我只當(dāng)王督衛(wèi)應(yīng)了?!敝v著跨出牢門,離去時轉(zhuǎn)眸看了莫塵一眼,莫塵正好也望向他,只覺得那雙清澈的眸子像是直直的望進(jìn)了他的心里一樣,洞悉了一切他不為人知的秘密。
幾個捕快氣憤的罵了起來。小鵬道:“大人又何必受他威脅?他不見得真有那本事?!?p> 王錚咬了咬牙關(guān),道:“罷了,寧與君子結(jié)怨不與小人結(jié)仇,況且他又出不了王府,無非是要那丫頭少受點罪而已。她傷得不輕,若是真有個好歹倒是麻煩?!?p> 幾個人隨聲附和著,這時莫塵卻突的笑了。
:“想不到堂堂的王督衛(wèi)不光是沒腦子,還是個沽名釣譽(yù)的。今日我算是見識到了什么是聞名不如相見?!?p> 王錚正在氣頭上,憋了一肚子窩囊氣沒處撒,當(dāng)即就給他上了刑具。
炎修清正在屋子里哄著劉氏吃藥,這幾日她的病倒是大好,心情也好了起來,只是每逢吃藥定要鬧騰一番,下人們伺候不好也只有他親自喂了。剛哄著喝了幾口,就聽有人來報,王妃來了。劉氏平時也不將王妃放在眼里,硬是撒了很久的嬌才將半碗藥汁喝完,完了又是漱口又是吃蜜餞,鬧騰了好長時間才算完。炎修清來到正廳時已過去了小半個時辰。
曲夢歌起身給他行了禮。炎修清看了看她,多日不見她卻是越發(fā)的瘦了,面上應(yīng)是化了妝,還是那般的好看,只是怎么也掩不住一絲憔悴蒼白之氣。
:“王妃今日怎么有空到本王這里來了?”
白婆婆扶她坐下,曲夢歌看向他那如冰山一樣的面孔。
?。骸巴鯛斠蚕嘈湃耸悄獕m殺的?”
她倒是開門見山,還是那樣的不會拐彎抹角,看人心思。
炎修清看向她的眼中不見半分情緒。
:“這個王督衛(wèi)自有公斷,不是王妃該操心的?!?p> 曲夢歌眼中出現(xiàn)了祈求的光亮,柔聲道:“從我十歲他就伴著我,他的脾氣秉性我是再熟悉不過,他是不會去殺一個丫頭的?!?p> 那目光是這八年來從未曾有過的,炎修清不禁被那光刺痛,從不肯低頭的人,如今為了另一個男人相求與他。
他避開她的目光,聲音冰冷的道:“王妃就這么信任他?他既沒有殺人,王督衛(wèi)也不會冤枉他?!?p> 曲夢歌的心中一片悲涼,她明知他不會為了她而松口,可還是忍不住想求他,幻想著他有可能對自己有一點點心軟。八年了,到底不過是她自己的黃粱一夢罷了。
她許久未講話,許多的話已在這漫長的時光里被耗盡,風(fēng)干,縱有千言萬語也隨風(fēng)消散。
這時有丫頭在門外道:“四娘子吃了藥后肚子不舒服,吵著要見王爺?!?p> 炎修清看了她一眼,她臉上又恢復(fù)了冷艷的摸樣。起身道:“王妃即無它事,便留下來用了晚膳吧。”
講著向外走去。曲夢歌猛地站起,顫聲道:“你讓我見見他?!?p> 炎修清腳步一頓,隨后卻頭也不回的走了。白婆婆向前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軀,她看著他消失了的背影,眼中有溫?zé)岬臏I水蓄滿,卻始終沒有落下。她那般要強(qiáng)終是不會當(dāng)著旁人的面流淚,只輕聲道:“婆婆,我們走吧?!?p> 小落這幾日發(fā)著燒,迷迷糊糊間總是夢著她死去的師傅,還有那著粉色衣服的寧寧,他們時而靠近時而遠(yuǎn)去,卻總是看不真切。到了第四日她終于清醒了起來,睜開眼只見自己正趴在一個松軟的枕頭上,上面有淡淡的蘭草的香氣。她轉(zhuǎn)眸四下看看竟是在寧羽的床上。這個姿勢讓她很不舒服,動了一下,頓時疼的齜牙咧嘴起來。有人走進(jìn)來,道:“醒了就老實趴著?!?p> 小落歪著頭看向走過來的寧羽,問:“我睡了幾日?”
寧羽手中托著一個小木盤,他隨手將木盤放在床邊的小幾上。
?。骸叭??!?p> :“這么久?”
小落眨巴一下眼。
?。骸拔揖箾]覺得。”
寧羽掀開蓋在她身上的薄被,小落只覺得背上一片冰冷,不由的驚道:“你干什么?!”他卻頭也不抬,伸手取過木盤上的小瓷罐來。
?。骸吧纤??!?p> 小落垂眸,才發(fā)覺她只著了一件肚兜,整個人頓時就不好了。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你——你怎么,怎么——丫頭——婆子呢?”
寧羽將蓋在她背上的白紗揭下,疼的小落閉了嘴,輕哼一聲。那條宛如毒蛇一樣的刀傷,從她的右肩胛骨一直斜劃到左腰處,縫合的絲線勒緊了腫漲泛紅的皮肉,在潔白光滑的后背上觸目驚心。
寧羽看著這條近半尺長的口子,眉婉心的話又在耳邊響起:想不留疤痕是不可能了,可惜了這么漂亮的背了。他的眸光中透出了無人得見的寒光,口中卻是一慣的調(diào)子。
:“放心,本公子沒把你當(dāng)女人?!?p> 小落氣的漲紅了臉。罷了,這廝耍起無賴來也是沒誰了,她又不是沒見識過,反正自己這兩日已是如此了,看便看了吧。更何況心中對他并無反感,有這么一個長相英俊,頭腦聰慧的貴公子肯屈尊來伺候一個鄉(xiāng)下土妞,自己還占便宜了呢。
雖是這樣在腦中厚著臉皮的想象,可終究是窘迫的不行,只將頭埋進(jìn)枕頭里,偏偏鼻息間又滿是他的味道,自己不知竟連耳垂與一小段脖頸也紅了起來。
寧羽見她乖乖的不講話,眼中的目光不由的放柔和起來,邊輕輕的用絲巾沾了藥膏涂抹,邊道:“餓了嗎?廚房里一直燉著粥,等會端來你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