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因為她已經把光給他了。
高考前夕，江城一中最后一次?？冀Y束。
為了提高學生自信心三模通常都是最簡單的，因此也是最拉分的，開年來一直不斷往前爬的明穗毫無疑問拿了這次考試的頭籌。
圖吉利這次排名榜用了最喜慶的大紅色，一分為二，上理下文，除了第一名摘在前頭，后面名字密密麻麻，均是用的豎行。
第一豎排的紅字，他倆的名字一上一下并列，看過去像極了婚書。
明穗看了很久，很難忍住不往下想。
如果，她說如果，她要是順利通過高考，是否就能跟他上同一所大學，談一場真真正正的校園戀愛。
突然也慶幸和感謝自己的努力，對著萬里無云的天舒了一口氣，心中無比清明，她已經圓夢了，應該知足了。
“說實話，我以前不知道這輩子還能有和你名字并排的時候?！彼齻饶靠此?，眼里炫著天光，依舊明亮陽光，“陸柯，看來世界上的神也不止你一個嘛?！?p> 陸柯想說以后還有很多機會，可是看著她越來越淺淡的笑容，張了張口才發(fā)現(xiàn)。
她沒有以后了……
甚至。
他們沒有以后了。
眼眶驟然發(fā)紅，陸柯背過身，假裝去看別的地方。
不遠處的廖夢婕和劉鯉同樣并肩著。
廖夢婕沉默了好久，一直以來她的腦子里都有一根弦時刻緊繃著，實在繃不住了。
她扭頭看向傻大個，眼睛竟也紅彤彤的，看得劉鯉心里發(fā)酸，“你說…我當初的選擇真的正確嗎？”
“如果……當時我早點將穗穗的病情告訴他，他們是不是就能有個更好的結局了？”
她看回不遠處的那兩個人，咬了咬牙。
“可我是真恨他！憑什么自己沒被愛過就把別人的真心狠狠踩在腳底下？憑什么都是那樣苦的人了還是不能守住一點最后的甜？我真的不明白?！?p> 劉鯉握住她的肩，給她支撐。
他們都知道，這世界姹紫嫣紅千好萬好，唯獨沒有后悔藥，也沒有這么多的如果。
周遭有得到想要名次的激動興奮，也有落榜的安慰關心，但仿佛都與他們無關，明明是最應該開心的人，此刻心中卻是滿滿的釋懷。
就在陸柯思緒飄渺之際。
她突然發(fā)問，“你相信平行世界嗎。”
陸柯猛抬頭，將眸子里的堅定不留余地盡數(shù)映入她眼中。
“以前不相信，現(xiàn)在我愿意一信。”
相信平行世界里你活得好好的，還是一如既往的愛笑，且每一次笑都是因為真心實意被愛了。
她終于笑了，輕答，“我也是?！?p> 高考前一天，明穗將從前媽媽為她求的平安符又再去寺廟求了一個。
兩人面對面站著，明穗不過到他肩膀，低頭雙手捏著平安符的模樣像極了從前每天早上攔下他給他送早飯時候的樣子，原來時過境遷，好多事好多人都像個輪回。
“我沒什么別的，聽說這個好像很管用，仔細想想我從小到大沒出過什么意外，萬事都順利，送給你，祝你考上自己心儀的大學，前程似錦，諸事皆宜，平安順遂，百病不侵……”
陸柯眼神猛跳，打斷：“等等，你是準備把所有祝福詞都用上嗎?！?p> 他本來很有耐心在聽，她的嘴巴倒像裝了個成語詞典似的沒完沒了了。
她笑開，“其實也不是所有，比如金玉良緣兒孫滿堂我就不想用，可是，如果遇到自己喜歡的，一定要努力不要留有遺憾啊。陸柯。”
陸柯無言地望著她，很多話都醞釀在對方的眼中，說不出來也不需要說。
最后一句喚他名字的時候，笑容漸漸散去，只剩下深深不舍的注視，她直勾勾的看著他，仿佛要透過軀體看到靈魂。
最后一次，鄭而重之。
“我喜歡你?！?p> “我也是?！?p> 她用青蔥生命譜寫的情書，這次終于得到了回應。
分別的街口，陸柯捏著紅布金線繡出‘諸事皆宜’的平安符，他多想拉住她的手讓邪魔鬼祟都帶不走她。
囁嚅嘴唇，眼睫顫了下終于艱難道別，“那…考試加油，我們，明天見?！?p> 她看起來很開心，“好！明天見！”
所有問候中她最喜歡的就是明天見。
卻是兩個人都紅著眼轉身，背對那一剎那淚水徹底決堤。
高考這天，晴空萬里。
陸柯正看著手里的平安符吐出一口氣，與明穗對視一眼，步入各自的考場。
全城禁止鳴笛，所以她被救護車無聲送進醫(yī)院的時候，陸柯并不知曉。
明穗被送進了急救室，走道的人都亂作一團，慌慌張張趕回來的明家人被毫不留情擋在手術室外。
這些年他們都深知這一天遲早會來，可真的面對了，還是覺得世事難以接受。
那是他們還沒完全長大的從小都不讓他們操心的唯一的寶貝穗穗啊。
方丹無力地收回手，被明爸和明連攬了回去，三個人抱著痛哭，惹得走道其他手術室的家屬也忍不住過去一起抱著哭了。
不知道多久過去了，手術燈終于熄滅，醫(yī)生走出來，在一排充滿希冀的目光中無奈搖頭。
“去看看吧?！?p> 方丹一下子抽泣出聲，奔了進去，兩個大男人也紅著眼緊跟其后。
病房內，女孩虛弱地躺在手術臺上，幾個人都淚流不止，她若有似無握著媽媽的手，只一個勁迫切喚著，“媽媽…媽媽…”
方丹一下子就想起報告出來的那一天，她的寶貝女兒在陽光下笑得那樣慘淡說：媽媽，我還沒談過一次戀愛。
一下子也語不成句，只肯定的哽咽道：“我懂，我知道，我明白的。”
“爸爸，哥哥，對不起，女兒不孝，又讓你們傷心了?！?p> “其實?！蔽也幌胨?，“這樣就很好了……”
她想扯開嘴角微微笑一下，可實在是沒力氣了。
方丹泣不成聲，“穗穗…穗穗，我的寶貝穗穗?！?p> 明穗看著天花板，手術燈明晃晃的，說來還有些不真實，她竟是越過聽覺和嗅覺直接走到了底。
她喜歡陸柯很久了，大家都知道，但是她沒多少時間了，只有少數(shù)人知道。
喜歡他的這段時間，她吃了不少苦。
他以為她從小受盡寵愛，沒經歷過什么遺憾，總是干凈純粹。
她在心里笑了笑，其實不是的。
她有遺憾，也從來不純粹，她還想說什么，可眼前的景象一點點模糊。
隱約聽到了樹葉摩挲的聲音，明穗努力想看清眼前景象，一片粼粼閃光過后，拂開遮擋的葉子，正是摸貓的少年瞥過來的那驚鴻一眼。
她笑了。
窗外，枝頭上的一朵花悄然落下，跌在地面被呼哧而過的車碾落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