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許多天,狐妖不見蹤跡,殷華教倒是出現(xiàn)了……”
謝儀神色溫和,嘴角帶著幾分笑意,身體微微前傾,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問道:“不知搖光真人有何打算?”
趙蕓兒淡然道:“鞏家堡似是不愿我等插手此事?!?p> 謝澹明顯沒有修煉到自家哥哥那般面不改色的程度,眼神中帶著幾分焦慮,問道:“搖光真人,顧真人,二位不覺得鞏家堡有些不對勁嗎?”
趙蕓兒問道:“謝澹道友此話何意?”
謝??戳俗约腋绺缫谎?,然后,深吸了口氣,道:“我們兄妹二人,跟洛泠是好友。早在去年秋天的時候,我就收到了一封來自洛泠的信,信上說靈珊的死可能有蹊蹺,等到秋獵的時候就能知道真相了?!?p> 趙蕓兒面露困惑,“靈珊?”
謝澹解釋道:“是洛泠從前的道侶,也是投靠鞏家的清客。一百年前,她在秋獵的時候去世了,據(jù)說是死于妖獸之手。”
趙蕓兒點頭,“后來呢?”
謝澹道:“洛泠在那封信的最后,說了一句話,‘人心,怎么可以險惡到那種程度?’”
她咬了咬下唇,微微垂眸,“后來,謝家接到鞏家堡的求援信,我才知道……”
她說著,驀然抬頭,眼眶微濕,卻強忍著沒流淚,“洛泠的死絕沒有那么簡單?!?p> 她沒有明說,不過,很明顯是在懷疑洛泠是被自家人害死的,或許還跟百年前的舊案有關(guān)。
謝儀握了握自家妹妹的手,安撫著她的情緒,再轉(zhuǎn)眼看向趙蕓兒的時候,臉上沒了笑容,眼神卻真誠得多,“搖光真人,這些天,我們沒人真正見過狐妖。還有前兩日那個黑影,真的是被顧真人追得走投無路逃入那山洞的,還是故意將我們引過去的?山洞中的那些白骨,又是怎么來的?”
趙蕓兒笑了笑,道:“若鞏家真犯下逆天之罪,七星宗定不會袖手旁觀?!?p> 關(guān)鍵在于,證據(jù)呢?
……
“當(dāng)——”
“當(dāng)——”
“當(dāng)——”
“……”
明燼剛穿好外套,天空就回蕩起陣陣鐘聲,渾厚而低沉,仿若遠(yuǎn)古蠻族最原始的招魂舞曲。
九九歸一。
這是鞏家宣告家主去世的鐘聲。
仙家不重禮儀,看淡生死。
若是在宗門,掌門隕落,弟子們默哀一刻鐘也就過去了。世家重親緣,在這方面比宗門也更重視些,卻也只有一個告別儀式而已。
喪禮是由鞏戚玉主持的。
他是鞏嵩的長子,想必也會是新任家主。自上次從極陰之地回來,他一直都在閉關(guān)療傷,這次還是第一次在眾人面前露面。
鞏嵩的尸骨和牌位被送到宗祠,哪些人可以進(jìn)祠堂祭拜,哪些只能在外面的道場行禮……血緣,實力,地位,凡人總覺得在神佛的眼中眾生平等,卻不知道修仙界的等級劃分亦無處不在,甚至更加的赤果果。
七星宗是外客,自然是不能入祠堂的。
明燼看到鞏家宗祠的時候略略意外,鞏家的宗祠竟然是一座塔,黑色的高塔,道場也是黑色的玉石鋪成的,周圍沒有圍墻,只十二根黑色石柱,看著倒像是同一種材質(zhì)。
明燼之所以感覺意外,一個是因為塔祭是佛門的盛行的,道門倒也并不是沒有塔,不過大多用來鎮(zhèn)壓妖魔之類……他看周圍的修士都見怪不怪,想必如今佛、道兩家的關(guān)系還挺和諧;另一個是因為,那座塔的六角上都有一只黑色的飛蛇石獸,道場周圍的石柱上也雕刻著同樣的石獸……跟之前他見到的那枚令牌一樣,看來并不是巧合。
他沒跟七星宗一起,道場最外圍的石柱旁,也沒行禮。
玉笙問他為什么。
明燼笑笑,說他受不起。
玉笙以為他是因為狐妖之事對鞏家心懷芥蒂,倒是沒多問,卻是不知道,明燼若真行了這一禮,那位鞏家家主下輩子就只能用一個慘無人道來形容了。
整個三界,能夠受得起魔君這一禮的,屈指可數(shù)。
明燼心中有事,只瞧了會兒,沒有留到儀式結(jié)束便悄悄離開了。
“瑾七?!?p> 他走了沒多遠(yuǎn),聽見一個略熟悉的聲音,轉(zhuǎn)身之時將眼中的情緒都掩下,挑起嘴角笑了,“原來是靈珠姑娘。聽玉笙說你幫忙借了針線,謝謝了?!?p> 靈珠換了身素凈的白衣,垂落的長發(fā)遮住了半張臉,抬頭望了他一眼,略猶豫了下,問道:“那顆靈珠,能還給我嗎?我可以用一塊靈石換?!?p> 明燼擺出一副心碎的模樣,微微嘆了口氣,“原來在靈珠姑娘心中,在下就是這樣一個人嗎?”
靈珠:“……”
她活了兩百歲,流言蜚語的桃花不少,這般跟調(diào)情似的玩笑,當(dāng)真是頭一次遇到,一時間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來應(yīng)對了。
明燼見她茫然無措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也沒再繼續(xù)逗她了,拿出那枚靈珠,遞給她,含笑道:“以后躲起來的哭的時候,記得布個禁制啊?!?p> 靈珠略羞惱,幾乎是一把搶過那靈珠,轉(zhuǎn)身就想離開,然而,就在這時候,突然吹來一陣風(fēng)——
“抓住你了。”
明燼感覺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略冰涼,他極力忍住了沒躲,抬眼抬過去,就見眼前出現(xiàn)一個白衣女子,面容蒼白,臉頰瘦削,掛著略詭異的笑容,半點沒有金丹修士的模樣。
卻是鞏枝。
她看著似乎比上午更瘦削了些,一只手抓著明燼的手腕,另一只手抓著靈珠的手腕,“咯咯咯”地笑起來,眼中透著幾分孩子氣的得意,只是,那深陷的眼窩讓那笑意顯得有幾分可怖。
靈珠掙扎了下,卻又不好弄傷自家?guī)熌铮醚院谜Z的勸道:“師娘,這位是七星宗的貴客,您先放開他?!?p> 鞏枝搖頭,笑吟吟道:“我要帶你們?nèi)ヒ娐邈?。我早告訴過她的,你是個壞女人,你不是真喜歡他,我才是最愛他的人,不是你?!?p> 她一邊說著,一邊拽著兩人往宗祠的方向走,言語間有些顛三倒四的,力氣倒是頗大。
明燼無力掙脫,靈珠原本有所顧忌,但這地兒離宗祠不遠(yuǎn),很快就引起了幾個護(hù)衛(wèi)的注意……她自己倒是無所謂,但這般連累無辜,倒是略愧疚,伸手抓住了鞏枝握著明燼的那只手,沉聲道:“師娘,我跟你去找?guī)煾?,你先放開他,好不好?”
鞏枝道:“那可不行。他是奸夫,我要讓洛泠看看你們這對狗男女,要讓洛泠知道你是個三心二意的壞女人,以前勾引謝家大少爺,現(xiàn)在又勾引七星宗的弟子,我要帶你們?nèi)ヒ娝?,他會相信我的,一定會的?!?p> 鞏枝眼見已經(jīng)有人圍了過來,暗自咬了咬唇,使了個法決,打在了鞏枝的手腕上,迫使她放開了明燼。
鞏枝怔了一下,突然憤怒起來,“你敢打我?!你算個什么東西!不過鞏家養(yǎng)的一條狗而已,竟敢跟本大小姐搶男人,你為什么不死?!”
聲音越來越高,仿若嘶吼,氣憤間從衣袖中摸出一把匕首,竟直接朝靈珠臉上刺過去——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靈珠下意識的抬手,擋住了腦袋,正閉著眼睛等那匕首降落——
喊聲停止了,周圍突然變得很安靜。
靈珠沒有等到意料中的疼痛,卻能夠感覺到眼前投下來的陰影……她略茫然的抬頭望去,就見眼前站了個熟悉的身影——
瑾七?
他伸手握住了那把匕首,鮮血從指縫中流了出來,順著手腕往下,沾染得滿手都是,衣袖浸出一片緋紅。
靈珠睜大了眼睛,“你……”
她剛開口,就被一聲尖叫聲打斷——
“啊啊啊——”
鞏枝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松開了匕首,抱著頭后退著,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驚恐的看著明燼……或者說,他那只流著血的手……她大喊大叫著,“不是我!不是我殺的!不要來找我……”
耳朵會笑
在構(gòu)思這篇文的時候就想過,若是按照時間順序,直接寫明燼的前世,或許會更精彩。今天看到一些評論,又有些動搖,是不是應(yīng)該改改。想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