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清話音剛落,就感覺衣袖中有什么東西動了動——
“看哪兒呢?我在這里?!?p> 一道黑影應(yīng)聲飛躍而出,“咚”地一聲落在房間中央的那張畫板之上,正是她之前撿回來的那塊天息石鎮(zhèn)紙。
這天息石的表面此刻浮現(xiàn)出一張臉,略胖乎乎的,腦袋上光溜溜的,卻是個稚氣十足的小男孩。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嘆息一聲,“太瘦了,摸起來都硌手?!?p> 秦君清在一開始的驚訝之后,很快就鎮(zhèn)定下來,對他這番評價(jià)不予置喙,只問道:“你是什么人?”
那石頭伸出一只小手,摸著肉乎乎的雙下巴,輕咳一聲,道:“本座姓烏,乃天地初開之際,受天地之理、日月精華,而誕生的石靈?!?p> 他說最后一句的時(shí)候,身體驟然拔高,長成一個黑衣黑發(fā)的俊秀青年,“本座本為大乘修士,此番下界歷劫,恰逢此界遭受劫難。”
這閣樓略矮了些,他站得位置又高,整個腦袋都竄到外面去了,原本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頓時(shí)顯出幾分滑稽。
不過,那股筑基期的威壓稍稍釋放出來,仍舊讓秦君清后退了三步。
那威壓消失之際,黑發(fā)青年又迅速縮小,又成了個拳頭大小的稚子臉,擺著一本正經(jīng)的神色,道:“本座本不欲插手,但相逢便是緣分,便渡你一劫吧?!?p> 秦君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下一刻卻突然往旁邊走了幾步,一腳踩在入口木板上,將門栓給別上了。
幾乎是同時(shí),她的腳下突然傳來“咚、咚、咚”的聲音——
“死丫頭,你在上面是不是?”
——卻是秦君清的母親,荀蕙。
秦君清沒有理會那個歇斯底里的聲音,抬眼看向站在畫板之上的石頭,問道:“你要怎么救?”
嗯?
烏石頭看著她腳下的那方木板,感覺有些不對勁,尤其是這小姑娘的目光,不知為何,竟然讓他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真是奇了怪了。
他壓下心中的異樣,道:“今晚會有獸潮來襲,你按照我說的去做,定能保住一條性命。”
秦君清上前一步,問道:“你怎么知道有獸潮?”
秦君清沒有回答,抱著幾塊木板,走到入口處,“你能救我,卻無法救下整個石國的百姓,無法逃離這無止境的循環(huán),那又有什么意義呢?”
她打開了入口的木板,在自家母親反應(yīng)過來之前,將手中的畫板立在她面前,道:“母親是來找柴火的嗎?這些都拿去燒了吧,反正也都是些沒用的東西?!?p> 荀蕙神情錯愕,略茫然。
秦君清笑了一下,“要不然我來幫你吧?!?p> 她說著,打開后院那邊的窗戶,將畫板都扔了出去,然后,自己也跳了下去,動作很是熟練,顯出幾分難得的灑脫與利落。
秦君清用木柴架起了一堆篝火,然而,就在她準(zhǔn)備把畫板扔進(jìn)火堆的時(shí)候,一道身影猛地跑過來,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喝道:“死丫頭,你發(fā)什么瘋?”
秦君清神色平靜,“母親很不喜歡這些畫吧?其實(shí)我也不喜歡?!?p> 她頓了下,低眉,看了眼手中的畫,道:“可是我沒有辦法。
“我控制不住自己。
“那些莫名其妙線條和色塊冷不丁的闖進(jìn)來,冥冥之中似乎有個聲音在召喚著我,讓我將看到的那些美表達(dá)出來?!?p> 她伸手點(diǎn)了點(diǎn)自己太陽穴的位置,眼神很是悲傷,“我無法拒絕。真是奇怪,有時(shí)候我也會想,自己是不是被某個無聊的神明給盯上了。
“或許,我是真的瘋了吧。”
她說著,輕笑了一聲,抬手,毫不猶豫的將那木板扔進(jìn)火堆,然而,就在此刻,一道黑影伴著一聲驚呼疾射而來——
“哇啊——”
一顆石頭從閣樓上的窗戶撲了下來,后發(fā)先至的、十分精準(zhǔn)的拍在那堆篝火上,“啪”地一聲,將那火焰都給撲滅了,連火星都沒剩下,只余煙塵裊裊。
“哎呦……”
塵埃落定之時(shí),方頭方腦的石頭從灰燼中蹦了起來,雙手叉腰,怒喝道:“艸,哪個不要臉的敢暗算本座?!給老子滾出來,我定要……”
“哦?”
屋頂上傳來一聲輕笑,一身略破舊的白衣在寒風(fēng)中飄搖著,那張略欠揍的臉上帶著戲謔十足的笑容,一挑眉,問道:“定要如何?”
那石頭正跳到半空中,看到這人立時(shí)定住了,驚訝得一雙眼睛都要掉下來了,“君上?”
明燼笑笑,“烏跳跳,三十多萬年不見,你怎么變成這副模樣了?”
“不準(zhǔn)叫我全名!”
那石頭吼了一嗓子,眼眶卻是瞬間就紅了,大哭著撲了過去——
“啊啊啊,君上,老烏我想死你了。我還以為你死了,哭了七天七夜,東海都漲水了……?。 ?p> 烏跳跳喊著“君上”,卻是一頭往站在他身邊的幽華身上扎過去,半路被明燼頗為輕松的拍了下去,砸出老大一個坑。
明燼拍了拍手,偏頭道:“小花,以后離這家伙遠(yuǎn)點(diǎn)兒。他要是撲過來,直接拍飛就是了?!?p> 幽華眨了眨眼,“哦?!?p> 烏跳跳又竄了上去,倒是沒再撲過去,恭恭敬敬的行了禮,“在下姓烏,跟君上是三十三萬年前在東海認(rèn)識的,姑娘叫我小烏大烏或者老烏都行?!?p> 幽華點(diǎn)了頭,“幽華?!?p> 烏跳跳又行了一禮,“原來是幽姑娘,在下有禮了?!?p> 起身之時(shí),看了眼自家君上,笑得頗為意味深長,道:“我們都推測君上您一定是在歷劫,卻是沒想到原來是情劫。哈哈哈,難怪君上您這么多年都不回家呢?!?p> 明燼沒理會他的調(diào)侃,問道:“你這是轉(zhuǎn)世了?怎么想著……嗯,弄成這樣?這一蹦一蹦的倒是跟你的名字挺合?!?p> 烏跳跳本身是大乘修士,跟長離的轉(zhuǎn)世不同,他并不是真靈轉(zhuǎn)世,不會丟掉原本的記憶,還能保留一部分大乘修士對天道的感應(yīng)能力,以便能逢兇化吉。
“咱能不提名字的事嗎?”
烏跳跳頗為悲傷的嘆了口氣,“遇到年少輕狂的同伴就是這點(diǎn)不好,尤其是對方還比自己境界高,真是什么破爛事兒都瞞不住,辛苦營造了三十萬年的形象瞬間成渣啊?!?p> 說著,一臉無奈的搖頭,回答了他的問題,道:“我這不是想趁機(jī)潛入七星宗偷師學(xué)藝來著嗎?也算是打入敵人內(nèi)部了,對吧?誰能想到,剛恢復(fù)意識就遇到這破事啊?!?p> 明燼忍笑,“行了,別貧了。你這一世是在天息界轉(zhuǎn)生的,知道這里的時(shí)間為何會停在十二月十二日嗎?”
烏跳跳垂眸,“小的慚愧。”
明燼問道:“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
烏跳跳捂臉,一副沒臉見人的模樣。
明燼詫異道:“還有人能暗算你?”
烏跳跳不服氣了,冷哼一聲,跳腳道:“那家伙是趁人之危!”
明燼斜了他一眼,“要不然那能叫暗算嗎?”
烏跳跳:“……”
郁悶了,蹲在墻角畫圈圈,“本座的一世英名啊。”
這時(shí)候,那邊的秦君清也終于找到機(jī)會開口,睜大眼睛看向站在屋頂上的兩人,問道:“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明燼臉上的笑意消失了,沉默著看了她許久,道:“我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君清公主,你可知道你自己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