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薛定諤的赫默 (終)

　　“轟！”

　　爆炸中的煙火里，三個鱷魚皮膚的類人怪物緩緩步出，他們體表覆蓋有密密麻麻的細碎源石，頭頂著一個巨大的犄角，生前極有可能是鬼族的一員。

　　綠皮怪物睜開雙眼，比喪尸更加深紅。三只的目光很快鎖定在了雪原身上。

　　下一秒，一齊伸開巨臂，利爪刺向雪原！

　　“嗯？”

　　雪原愣了愣，沒想到怪物的目標竟然是自己。然而豐富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帶動了他的肌肉記憶，本能向一側(cè)傾斜身體，順帶抬起利刃，沿著撲來怪物的腹部，劃過一道鮮血淋漓的大口子。

　　“嗷......”

　　身體被一分為二的那怪物嚎叫一聲，艱難地借著慣性前行數(shù)步，很快低頭倒下。

　　“獵殺者？”

　　雪原正想著，另外兩只撲面而來。他毫不懷疑，那兩把寬大利爪能夠輕松擊彎同等厚度的鋼板。

　　尤其是在暴力的突進中，造成的傷害不可估量！

　　“嘭！”

　　獵殺者的攻擊落在腳下，將冰塊打得粉碎。

　　雪原甩了甩長刀，將粘稠的血液甩開，而那兩名獵殺者則是露出駭人的獠牙，繼續(xù)攻向雪原。

　　另一邊。

　　伊芙利特又一發(fā)龍骨炮砸在噶次的臉上，赤紅的烈焰吞噬了少女的身形，她在其中掙扎，樣子格外可怖。

　　待到火焰散盡，伊芙利特的雙拳燃起熊熊火焰，以一種暴力美學的角度，落在噶次的身上。

　　噶次的戰(zhàn)斗水平就如同她的外表一樣弱不禁風，在小火龍的攻擊下節(jié)節(jié)敗退......到也不能怪她弱，換個人來估計也招架不住酣戰(zhàn)中小火龍的強襲。

　　要是塞雷婭，興許還有可能?？上缭跒淖冎蹙统蔀榱藛适囊环葑印?p>　　“歐拉！”

　　這一拳，直接打爆了噶次的腦袋。

　　然而眼前出現(xiàn)的，不是漫天的血花飛濺，而是星星點點的光輝。

　　“是幻影？！”

　　伊芙利特反應過來，然而已經(jīng)晚了。

　　噶次的身影再度出現(xiàn)，這次卻是兩個，平行地抬起雙臂，分別坐落在伊芙利特的東西兩方。

　　兩束光線從噶次的指尖射出，于落在伊芙利特身上的瞬間，變得細膩，柔軟。并纏繞上她的身軀，由噶次控上天空。

　　一個淡白色的晶體十字架，開始沿著伊芙利特的輪廓，逐漸替代了纏繞著的光線。將伊芙利特牢牢控制住。

　　眾人無法聽到伊芙利特說了些什么，但幾個視力好的卻發(fā)現(xiàn)，原本一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樣子的伊芙利特，這一刻這一刻的表情變得又驚又怒。仿佛一頭被碰了逆鱗的飛龍，渾身上下都怒得起了火焰，整個少女看上去就如同一個火人。

　　十字架中，伊芙利特的聲音漸漸清晰。

　　“鈣質(zhì)化？？?。≡撍赖?，你竟然有那個混球的技能??！”

　　“我要殺了你??！我發(fā)誓，會讓你死得比她還慘?。　?p>　　噶次的十字架顯然無法成為伊芙利特的桎梏，然而，幾秒的時間足夠了。

　　“冷靜。孩子。”

　　“聽我說完。好嗎？給我，乃至給萊茵生命，給整個世界一個機會。我們?nèi)伎磕懔?，為了不讓黑暗將整個世界吞噬?！?p>　　這話著實給伊芙利特整笑了，居然有比她還中二的人。

　　“教導本小姐？你還早了足足兩萬年！！”

　　出乎意料地，噶次并沒有惱怒，而是平和地望著十字架里的她，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說著一件好似不起眼的小事。

　　她的身形不知何時，顯得有些偉岸。那濤濤猶如白浪席卷般的白色長發(fā)隨風飄浮，發(fā)絲散落在額邊，略略遮住了其深藍的瞳孔。

　　“如果你知道有關研究員赫默的消息?！?p>　　如此一番話，伊芙利特身上的火焰盡數(shù)熄滅。如果說之前的小火龍是一點即燃的火藥桶，這一刻的她，卻和一個失魂落魄的孩童無異。

　　就好像被戳了軟肋，狂妄的她這一刻，聲音軟了下來。瞪大了眼睛，滿眼的不可思議。

　　“你是認真的？赫默，你說的是戴眼鏡的黎博利，買無人機送的那個？”

　　噶次微微點頭。

　　“真的嗎？！真的嗎?。　?p>　　“要是你騙了我，我可是會......會殺了你......”

　　底下，雪原暫時退出與兩只獵殺者的纏斗，一刀斬向噶次。

　　刻俄柏和遠處的守林人，皆是分別向兩個噶次發(fā)起攻擊。

　　然而噶次的身形只是閃了閃，三人的攻擊，無論是物理還是法術都沒有造成任何實質(zhì)性的傷害。

　　上空，兩人的交談仍在旁若無人地繼續(xù)著。

　　“赫默當初為了掩護白面鸮她們脫逃，獨自一人在哥倫比亞站點的控制終端里為她們解除門禁，最后開啟設施自爆。在那樣的大爆炸中，身為文弱醫(yī)生的她，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幸存的！”

　　“那可未必。萊茵生命能立足在泰拉科學界與醫(yī)學界那么長時間而屹立不倒，就連遠在北極的備用站點都有至少三道應急防護措施。任何人都不能篤定，她究竟是否死亡?！?p>　　“事實上，赫默女士是我的第二偶像，當然，可以看得出來，我的第一偶像是白面鸮。我們也曾都是同事......她的確是在利用監(jiān)控檢查了所有地點，確認無人生還后才開啟的自爆，想要拉所有的喪尸一起陪葬?！?p>　　“很不幸，那時的我作為安保系統(tǒng)的一員，被困在監(jiān)控死角中?！?p>　　“大爆炸發(fā)生。我幸存了下來。等我翻開一片焦黑廢墟之時，我看到了她?！?p>　　“她還是那樣迷人......爆炸并未將她的肉體殘害，想必是高溫和沖擊波殺死的她。作為喪尸，她本能地想要將我吞噬?！?p>　　“正如你所說，她即或喪尸化，卻依然是赫默，一個弱女子......我很輕松就禁錮住了她?！?p>　　“后來的幾個月，我就這樣消耗著力量，無視日漸加深的礦石病癥狀，吊著一口氣，將喪尸赫默隨身攜帶。路上所擊殺的喪尸，都由她吞食?！?p>　　“多少只啊......大概有.......六百多只吧.....那段時間?！?p>　　“哥倫比亞那群目光短淺的幸存者，根本不容許我們這倆‘怪胎’加入他們的隊伍。呵，的確啊。隨身攜帶一只喪尸的幸存者，無異于定時炸彈。即便那炸彈包裝得再完美無缺，她還是個炸彈?！?p>　　“直到有一天。他來了?！?p>　　“他是皇帝，是掌管生死的神明......肆虐各大州的紅手黨曾是無數(shù)幸存者眼中的噩夢，然而在他的帶領下，當?shù)氐募t手黨大部被消滅，小部逃亡出去。而喪尸更別提了，一點亡靈天災的樣子都沒有，就被收拾得落花流水?！?p>　　“我至今都不知道那個男人的名字......我作為他的部下，只知道他的代號。他被其他部下稱之為......凱撒。而他一手建立的武裝組織開始瘋狂擴張，很快成為了當?shù)刈畲蟮囊粋€幸存者基地。被哥倫比亞當?shù)氐男掖嬲邆兎Q之為，新整合運動?！?p>　　“凱撒的臉上有著一道猙獰的源石燒傷痕跡，我記得很清楚，他從未提到過是誰造成的。不過今天，我明白了。他替我收容了喪尸赫默，并將獵殺來的喪尸尸體不限量地喂給赫默，直到后來，赫默恢復意識，他派遣我作為炮灰，飛蛾撲火般前來襲擊羅德島?！?p>　　“這些都是為了你，對吧？伊芙利特?！?p>　　“你作為赫默的女兒，是唯一符合條件的，最有可能造成那損傷的人。凱撒曾經(jīng)用一道激光粉碎了當?shù)厥褐笓]型喪尸的所有防御，那樣的戰(zhàn)斗力，只有你有可能在他臉上留下傷疤?！?p>　　“你是在何時何地，如何戰(zhàn)勝并擊傷的他，我并不感興趣。但......我不得不說......”

　　“這是個陷阱，也是我不得不跳的陷阱......”

　　“赫默，雖是喪尸之身，卻已經(jīng)恢復了神智的赫默。就被收容在哥倫比亞的阿薩利達州?！?p>　　“凱撒手下的新整合運動，除了有術士和法術近衛(wèi)外，還通過掃蕩各個萊茵生命據(jù)點擁有了數(shù)量可觀的生物兵器。你所看到的獵殺者和追擊者就是如此。”

　　“現(xiàn)在的哥倫比亞，分別由哥倫比亞政府，新整合運動，紅手黨，這三個組織所共同統(tǒng)治?？上攵?.....”

　　“凱撒知道，他船上的那些忠實士兵一定會遵循他的號令，對羅德島發(fā)動侵略。我被派在他們當中，已經(jīng)無法脫身。而我作為赫默女士的庇護者，為了赫默，也一定會將這些消息告訴你們?！?p>　　“除此之外，你恐怕也已經(jīng)知曉。喪尸在大量食物的投喂下，獲得了足夠的能量，是可以將能量分給頭腦或者發(fā)展肉體的。生前是從事科研工作或者文職的人，經(jīng)過投喂更有可能恢復神智。而生前是武者，擅長戰(zhàn)斗，以至于擁有強大戰(zhàn)力的人，經(jīng)過投喂，能量會更多地供給給身體，而非腦細胞。所以我們往往見到一些強大的喪尸。而尸群中的指揮型喪尸，很多也正是前者的雛形。”

　　“也就是說，如果那些指揮型喪尸恢復了神智后大公無私，愿意奉獻自己，帶領全尸群投降。那再好不過。”

　　“但更多的卻是，那些指揮型喪尸深知自己已經(jīng)無法成為人類。這被病毒所占據(jù)的身體比礦石病患者更容易遭到敵視。即使歸順人類，也絕不會有好下場。為此，他們也必將與人類大軍抗衡?！?p>　　“......”

　　“......”

　　“呵......說了這么多......想必，我的真身也將死亡了吧......萊茵生命的光學迷彩，還真是好用呢。”

　　噶次回眸望了眼已經(jīng)沉了一半的戰(zhàn)艦，緩緩嘆了口氣。

　　伊芙利特立即明白了。

　　不用想都知道，迄今為止出現(xiàn)的噶次都是幻影，真正的噶次一直都在戰(zhàn)艦上，直到戰(zhàn)艦被不知情的伊芙利特所擊穿。

　　“放開我！我現(xiàn)在就去救你！”

　　小火龍掙扎著沖噶次喊道。

　　“晚了......晚了......更何況，我本就沒有想過活著回去。就算是去羅德島......她們也不會容納我，一個帶給他們?nèi)绱舜髶p失和傷痛的侵略者......”

　　“我的使命到此為止......孩子，接下來的路，就靠你自己了?！?p>　　......

　　......

　　十字架開始逐漸消散，變化成淡淡的光芒，消逝在了空氣之中。

　　噶次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看待伊芙利特的眼神，猶如在看待自己的孩子。那抹曾經(jīng)冰山般的冷酷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無盡的悲哀與無奈。

　　“什么？？！！”

　　“別走啊?。?！”

　　伊芙利特立即從腳下召喚出一發(fā)龍骨炮，反向開炮，借勢沖向噶次。

　　只見噶次的身形越來越虛幻，等到伊芙利特上前，就只剩下了一個淡淡的輪廓。

　　“終于......長大了啊......”

　　一聲落下，噶次的身影消失在了伊芙利特懷里。

　　下方，雪原將兩只獵殺者甩在一起，一刀破開其胸膛，將兩只斬殺。血濺五步。

　　抬起頭，看到伊芙利特不知受了什么打擊，身子微微顫著，跪在自己的龍骨炮上。雙眼隱藏在陰影中，使人看不清她的面目。

　　戰(zhàn)艦徹底沉沒，一切都如同一場夢般。

　　只剩下沿海方圓幾千米的冰場，與沿岸大片還著有火的斷壁殘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