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衡兒?”杜有衡想得出神,杜有蘭連著叫了好些個聲都沒反應(yīng),只好走到了杜有衡的面前,稍稍大聲了些,“怎的只站在外面不進去?”
旁邊兒的秀容悄悄兒扯了杜有衡的袖子,杜有衡回過神來,笑著露了一口潔白的貝齒,泛著森冷的白,杜有蘭瞧著竟是有些乖張,“瞧著那位小娘子著實美得像個天仙,不小心看呆了去?!闭f著就拿了汗巾子捂了一把嘴,眼角眉梢俱是風情,“真真兒失禮了?!?p> 裴艷嬌聞言亦是嬌笑著迎上了杜有衡,“這位可是杜家衡妹妹?真真是過獎了,瞧著妹妹才是艷若桃李的呢。”
杜有衡笑著攜了她的手,花廳里的火爐子燒得正旺,桌上溫著上好的茶湯,還擺了幾碟子軟酥餅,像是永興坊的手藝兒。
杜有衡低斂眸子,品著手中的茶湯,便是挑了眉頭,說著話頭有些打趣的意味兒,“這金駿眉的滋味兒真真是不錯?!?p> 杜有蘭便是笑著,眉眼間藏了些許子膚淺的得意兒,“可不是嗎?聽著裴家娘子過來,趙娘子特特讓人送了來的,難得這泡茶的手藝兒得了你的夸贊。”
杜有衡指腹點著杯身,瀲滟的桃花眸底存了些許子的譏諷,這趙娘子慣會做表面功夫的。只這金駿眉,杜有衡笑瞇瞇的,倒沒想到趙娘子這樣子的財大氣粗,連著祖母那兒未必有這樣上好的茶葉兒的。
“難得趙娘子這樣的大方兒?!彼皇且b大方,偏偏她就要撕了她這一層的面皮子,還要狠狠地踩上一腳,就對著杜有蘭說道,“可見是顧著你的面兒。”
裴艷嬌眸色深了,抿了一口茶水。這位衡娘子說話甚是有趣兒,“難得”二字用得甚妙,可到底她心里有些不舒坦的,便面上浮了笑,“可見是個有禮數(shù)的,招待客人這樣子的周到,也是個勤儉持家的。”
杜有衡贊同點點頭,“卻是個好的。說起來我也是第一次見裴家姐姐……”轉(zhuǎn)頭對著秀容吩咐道,“我可記著我小庫房里有一對兒和田熒光杯的,去拿了來送與裴家姐姐當作見面禮。”說完就向著杜有蘭俏皮眨了眨眼,“這也是瞧著阿姐的面兒?!?p> 杜有蘭就笑著點了她的額間,內(nèi)心是極為舒坦的,有衡兒到底是替她撐了門面的。
裴艷嬌干笑了一聲,“太貴重了些……”這和田熒光杯,正正巧兒她是知道的,天下間總共也就這么三對,一對兒圣人收著,一對兒城陽王妃收著,一對兒是朝陽大長公主那兒收著,想來杜有衡手上的應(yīng)該是朝陽大長公主贈給她的。
杜有蘭就不贊同,“這可是有衡兒給你的見面禮,可不好推辭了去。況有衡兒那兒好東西多得很,她素來又是個大方的,那和田熒光杯實算不得什么?!?p> 裴艷嬌面皮子一僵,內(nèi)心暗罵一聲蠢貨,卻不得不應(yīng)承著,“那就多謝衡妹妹了?!?p> 杜有衡暗爽得不行,旁邊立著伺候的秀顏也暗暗憋了笑,自家娘子這樣的唇舌,能容得裴家娘子贏了去,況蘭娘子又是個神助攻的。
一時間三人也是沒了話說,正正巧秀容捧了那對子和田熒光杯過來,杜有衡瞧著她面上含了淺淺的怒色,杜有衡不動正色,旁邊秀顏自然而然接了托盤放在了裴艷嬌面前,“裴家姐姐瞧瞧,這對兒杯子可看著歡喜?”
到了這個地步,裴艷嬌哪會自找難堪的,況今兒個本就心情不爽利的,她是戀著柳績的,卻要陪著杜有蘭在這兒虛與委蛇、談笑風生的,著實難為,“自是歡喜的,瞧著就十分歡喜。”
杜有衡便笑著,“到底是圣人夸贊過得東西兒,若不是與裴家姐姐一見如故的,有衡兒還舍不得拿出來呢?!毖矍浦鴥芍槐趫A滑光整的,就笑得有些更歡。
裴艷嬌緊了緊手指,瞧著她明媚可愛的笑容莫名覺得礙眼,卻不得不暗自壓制住,本要回去就碎了這對兒杯子的念頭也打消了去,她強自笑著,“瞧著時候也不早了,我也該告辭了?!?p> 杜有蘭聞言訝異,“難得這樣子的聚在一處的,不多待些?不若在我那里用了晚膳,我可還有好多話兒要與你說的?!?p> 裴艷嬌耐著性子拍了拍她的手說道,“有的是機會兒,阿耶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了淄川去,怎么著也得你婚事過了。”
杜有蘭聞言也就罷了,和杜有衡送著裴艷嬌出去,見裴艷嬌的馬車都走遠了,杜有衡兀自打了個呵欠,說道,“這一路上兒的,到底還是沒有緩過神來,我就先再回去歇息歇息。”
杜有蘭心情極好的,“去吧?!?p> 待走遠了這才笑著問秀容,“到底是誰惹了你這么個小炮仗?這小臉兒沉的,烏云似的。”
秀容聞言就忍不住,見四下里無人也就不管不顧地敞開了說了,“還不是那曹氏那個腌臜的婆子?!仗著手里握著娘子庫房的鑰匙兒,囂張的沒邊兒了。不過一對兒和田熒光杯,娘子舍得了,她倒是舍不得了,旁邊盯得烏雞眼似的?!?p> 杜有衡一雙桃花眸中的笑意微斂,風拂過廣袖獵獵作著響,她只慢慢地沿著羊腸的小路向前走著,“多大點事兒,值得你氣成這樣?”
又見著不遠處的荷花池,杜有衡走到池邊,且見著里面的荷包紅鯉個頭小小的烏泱泱地嬉在一團,就將一只細白的手伸向秀顏,秀顏就從腰間解下了一個荷包遞給她。
秀顏素來知道杜有衡總指不定哪會子有興趣就要喂魚,總是隨身帶著魚食的,杜有衡只將魚食擱在手心捻著,細細廣撒下去,就見那烏泱泱的一群很快就散開了去,爭著搶著,像是撲火的飛蛾,“瞧瞧,上鉤了!”
秀容只恨得直跺腳,小臉兒憋得通紅通紅的,“娘子,她都這樣霸著庫房的鑰匙了,您好歹管上一管,怎還有心情喂魚兒?”
杜有衡這才看向她,笑了,可笑意未達眼底,“你如今這性子委實浮躁了些。那曹婆子憑她多大能耐,也不過是個上不了臺面的腌臜東西兒,能翻了天去?你總是這樣,說話辦事兒風風火火的,嘴里只炮仗似的不管場合的不饒人,幸好你是我身邊得臉的,若是個不受寵的,你這在府里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秀容瞠目,只愣愣看著杜有衡,像是未曾料到杜有衡會這樣說她。杜有衡見她這樣兒,氣就不打一處來。前世里也是這樣,只記得她剛剛?cè)肓藮|宮,又是阿耶在太子跟前得臉,正正是受寵的時候,就秀容這樣的性子不知給她惹了多少的禍事和嗟磨,最后作的連自個兒的性命都保不住,“如今我且能夠?qū)⒛惴旁谟鹨硐伦o著,哪日我若護不了你呢?需知凡事謀定而后動,曹婆子到底是祖母身邊的人兒,且多年身邊侍候著,頗得祖母信任,這樣的人又是現(xiàn)在能輕易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