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馳彩排完,回到教室并沒見到蘇梓顏,掏出電話要打給她,卻看見半小時前蘇梓顏發(fā)來的一條短信:已到家。
蘇梓顏回到家,覺得自己整個人有點兒暈,干脆爬上床,把腦袋也縮進被子里,整個人躲在被子里,又拖著被子把腦袋拱到枕頭下面。
就在今天,就在剛才,就在看見馮馳和李欣悅一同站在臺上的時候,她終于意識到她原來喜歡上馮馳了,而且這種喜歡是一種后知后覺,并不是從今天開始的,也不是今天才發(fā)現(xiàn),只是直到她今天才愿意承認罷了。
這樣的承認對于蘇梓顏來說相當(dāng)于一種對自己的認輸,讓她整個人陷入了一種極度恐慌的狀態(tài)。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是中秋節(jié)馮馳送她月餅的時候,還是馮馳帶著奶茶雞翅去籃球館幫她解決麻煩的時候?是馮馳在圣誕夜帶著她吃冰淇凌的時候,還是眼中閃閃發(fā)亮地跟她談理想的時候?是他餓肚子把她逗笑的時候,還是他把她的喜好口味都記在心里的時候?天?。〉降资鞘裁磿r候?她該怎么辦?怎么想要追根溯源地查找線索的時候心里想起的全是他的好?什么時候,他在她心里變得這么好了,她明明很討厭他的!
一個十七歲的花季少女,在某一天突然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首先會有些不知所措,可之后更多的便是該有些窩心的甜蜜。然而,對于蘇梓顏來說,她那所謂的一絲的甜蜜完全無法覆蓋她內(nèi)心的恐慌,氣憤,和不知所措。她怪自己太不小心,太不警惕,怎么就讓馮馳這樣的靠近了。等她意識到的時候,已經(jīng)完全超過了她可以控制的安全距離。
在她看見馮馳迷了眼睛就去幫忙的時候,在她看見馮馳膝蓋受傷就給他上藥的時候,在她看見李欣悅來找馮馳心里其實很介意的時候,她就應(yīng)該知道她其實是喜歡上他了。如今這樣,她好難受,她沒能及時阻止自己喜歡上一個人。她一直以來自以為的成熟其實并不存在,她還是在這樣的年紀如同小說中所寫得一樣喜歡上了一個自以為不會喜歡上的人。她不能恨馮馳,她恨的是她自己,恨自己沒能按照自己給自己設(shè)計好的路線走下去,她生活的計劃原本是沒有喜歡任何人的。
她藏在被子里,雙手緊握,此時此刻,最要命的是她無法冷靜的分析梳理,然后勸服自己,因為她心里很難受,她無法克制地瘋狂的嫉妒。她不喜歡聽到那些謠言,也并不很在乎別人怎么說。但她當(dāng)看到了馮馳和李欣悅的彩排時,她卻覺得連她自己都覺得他們很相配。雖然她也能看出馮馳對李欣悅并不很熱情,可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誰能拒絕一個那么優(yōu)秀又那么崇拜你的女生的頻繁示好?如果她是馮馳,她定然是要選李欣悅的,起碼她會常常對他笑。
之前的事都是她糊涂了,全都是她的錯,她在一種不清醒的狀態(tài)下,和一個男生建立了一種她自己非常討厭的關(guān)系:曖昧。雖然這種關(guān)系是馮馳開始的,但她相信最開始的時候馮馳的初衷也并不是要把他們兩個的關(guān)系變成這樣的,是她的推動才造成今天的局面,沒什么好辯解的,都是她的錯,全都是她的錯。
在經(jīng)過了一番自我折磨之后,蘇梓顏做了一個決定:她要趁這個機會結(jié)束這段關(guān)系。最近的她是有些迷糊了,即便李欣悅不出現(xiàn),她又怎么能和馮馳走得這么近?她早晚是要出國的,馮馳也是要去實現(xiàn)他的理想的,他們都不是彼此之間未來路上的一個好的伙伴,他沒有辦法跟隨她去過那種隨性散漫的日子,她當(dāng)然也更不會為了他留下來。
第二天早上出門前,蘇梓顏才意外的發(fā)現(xiàn)她昨天晚上放學(xué)忘記了穿外套回家,難怪她走回家的時候覺得有些冷,難怪她走在路上覺得好像有路上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難怪她今天早上起來覺得嗓子又些疼,好像是有些感冒了。
放學(xué)的時候,馮馳照例送她回家,他并沒有提前一天的事,也沒問蘇梓顏為什么沒等他,可能他反而覺得這樣很輕松吧?畢竟他彩排完應(yīng)該送“公主”回家的,她在的話反而讓他為難,也許那個短信她都是多余發(fā)的。
馮馳前一天沒送到蘇梓顏,想來蘇梓顏肯定是沒耐心等他,昨天的彩排時間確實也是有些長了,都因為是第一次正式彩排,有很多東西需要確定。今天他特意找了那個主持人把他的彩排時間調(diào)后一些,讓他有時間先送蘇梓顏回家再回學(xué)校去彩排。其實他覺得也沒什么必要彩排的,他們的那個節(jié)目本來就是各自表演好就行了,他彈琴不彈錯,李欣悅跳好她自己的舞,根本沒什么好配合的。但既然所有參演節(jié)目的同學(xué)都要參加彩排,他也不想顯得自己很特殊,才無奈地參加彩排。
走在路上,蘇梓顏今天格外安靜,她在心里反復(fù)醞釀著昨天晚上想好的要和馮馳說的話,要怎么說才能顯得她是真的不在乎,而不是一種“以退為進”“欲擒故縱”,或者說是一種撒嬌和挽留。感情是可以沒有的,但尊嚴卻是一定要有的。而且,她的目的原本就是結(jié)束他和馮馳之間的關(guān)系,而不是去阻止馮馳和李欣悅的接觸。
快到小區(qū)門口的時候,蘇梓顏停了下來,早說晚說都要說,反正是沒有不說這個選項的,而且不是明天說,后天說,是今天一定要說。
馮馳見蘇梓顏停了下來也自然停了下來,他其實也隱約地感覺到今天的氣氛好像有些不對,蘇梓顏也特別的安靜,此刻她停下來肯定是有話對他說吧?
“之前說要公布‘分手’的事你考慮的怎么樣了?我覺得現(xiàn)在就是個很好的時機。”蘇梓顏的口氣顯得非常平靜,但也聽得出這不是玩笑的口氣,是在和他認真的商量。
馮馳沒想到蘇梓顏會跟他直接說起了“分手”的事,如果不提他都忘了他曾經(jīng)對蘇梓顏說過“分手”的事他可以考慮。她這是生氣了?在開始對他發(fā)難了?
“分手?怎么突然說起這個?”馮馳試探地問,他想先探探蘇梓顏的口風(fēng),因為他雖然這次是想狠下心來測試蘇梓顏對自己的態(tài)度,可并沒有想把她惹到無可挽回。
“嗯……就是覺得現(xiàn)在是個不錯的時間?!碧K梓顏答。
馮馳明白蘇梓顏所說的“不錯的時間”指的是什么,她終于開始愿意提及這件事了嗎?這些天她一直都表現(xiàn)的漠不關(guān)心,如果他不提起演出,她也不會提起這個話頭兒讓他又機會繼續(xù)往下聊,現(xiàn)在她終于愿意聊了嗎?
馮馳把車往前推了一些,離蘇梓顏近了一些,解釋說:“你最近是不是聽說了那些流言蜚語?。课液屠钚缾傊皇且黄鹋啪毠?jié)目,沒什么的。再說,后天就校慶演出了,等演完了我們就更沒什么接觸了。哎呀你不要聽那些人說,他們都是閑的沒事干,你不要在意。”
蘇梓顏點點頭,“我知道,我不在意。”馮馳聽著蘇梓顏的口氣有些不對勁,冷淡得實在有些過了,這種程度的冷淡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感覺到過了,真生氣了?
“你……你是不是不愿意我和李欣悅一起演節(jié)目啊?”馮馳一咬牙把這句話問出口,說完了之后,屏住呼吸,心臟開始狂跳。他在等那個答案,只要蘇梓顏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他真的什么都可以不在乎。這些天來,他就像一個斗氣的孩子,沒完沒了地和自己較勁,想要的不過是蘇梓顏的一句話。不,蘇梓顏甚至不用說什么,她哪管只要點點頭,或者只是眨個眼。
對,我是很不愿意,不想聽那些你們是天生一對的傳言,在看了一次你們一起彩排之后心里很難過。但這些,我永遠不會告訴你。蘇梓顏低著頭想著,然后她抬起頭,看著馮馳平靜的說:“不,我很高興?!边@就是蘇梓顏,即使在這個時候也敢抬起頭對視著對方的眼睛平靜的撒著謊。
“你很高興?”馮馳忍不住反問,他看著蘇梓顏的眼睛,卻沒看到他想要的東西。
“沒錯,我很高興,因為你們這樣的緋聞剛好創(chuàng)造了我們‘分手’的好時機。”這是蘇梓顏昨天晚上就想好了的臺詞。
“你是說真的?”馮馳壓著火氣跟她確認。
蘇梓顏毫無懼色認真回答:“當(dāng)然?!边@就是蘇梓顏,只要她想,她就能表現(xiàn)的足夠冷靜,只要她想把人惹怒,她也一定能做到。
馮馳這回真的有些生氣了,他沒有想到蘇梓顏居然是這么想的。他以為她這么聰明,他對她的感覺即便她不能完全感覺到,也不至于全然不知。即便她對他真的沒有感覺,她在心里對于他的定位不是喜歡的人,但他想他在她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些不一樣,不至于這么急于甩掉他們之間的這個“男女朋友”的稱謂。即便她在他和別的女生有一些親密的接觸的時候她即便沒有那么在乎,也不至于高興吧?她說:她很高興。她甚至企圖利用這段緋聞徹底脫離他,而且似乎一直在等這個時機,如今終于等到了。
真不愧是蘇梓顏,真是夠冷,夠狠,夠無情。
馮馳騎上車轉(zhuǎn)身走了,臨走前留給蘇梓顏一句話:“如你所愿?!?p> 蘇梓顏看著馮馳逐漸消失的背影,終于有一滴眼淚落下來。她伸手輕輕的把眼淚抹了,調(diào)整了呼吸,沒允許第二滴眼淚再落下來,她只允許自己為他留這一滴眼淚,這一滴本也是意料之外的,她的淚點怎么最近又變低了?
她剛才聽見馮馳的話了,他說得很清楚,他說了“如你所愿”。這一次,他沒她耍賴,也沒跟她對著干。沒有用他那個招牌式的痞痞的壞笑在她說要分手的時候玩笑著說“我偏不”。
那便好,這就是她想要的,然后她就做到了。
這就是蘇梓顏的執(zhí)行力,一個屬于十七歲女孩兒的冷漠和決絕:前一天晚上做決定,第二天就能付諸行動,然后完美的執(zhí)行。跳過了一切繁瑣的過程,沒有爭吵,沒有哭鬧,沒有藕斷絲連,沒有欲拒還迎,只是要是執(zhí)行之后心里不會痛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