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程嘉篇

　　我叫程嘉，我第一次認識那個女孩，是在初中的時候。其實并沒打算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直到后來我在別人那里知道她暗戀我，我心里才起了玩玩的心思。

　　我這個人，說實話，很壞。很愛玩，跟著社會上的那些混混到處跑，飆車，抽煙，打架……

　　我交過一個女朋友，叫范文倩，長得漂亮，性格也是我喜歡的那一類，所以我也愿意對她好。其實在這個世界上，誰對我好，誰又是虛情假意，我都分得清，只是我懶得跟他們說這說那。

　　我家里的情況，其實說實話，很復雜，我家里有錢，也開了一家公司，經(jīng)營的也還算好。我父母不相愛，可是還是生下了我，他們天天吵架，從來不顧及我的感受，久而久之，我也不愿意待在家，住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酒店和旅館。家里的情況跟電視上那些狗血連續(xù)劇沒什么區(qū)別。

　　第一次真正認識趙桐，是在劉衾的嘴里知道的，他說趙桐在班上跟我表白了，這個時候的我，剛剛跟范文倩分手，聽到這個消息，我就給寫了一份情書，放在趙桐的桌子里，這還是老子第一次寫情書。

　　不出意外，趙桐成了我的女朋友。我開始并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就連我們的第一次約會我也因為別人而遲到，我第一次對別人道歉，畢竟也確實是我的錯。

　　我聽說女生都喜歡吃蛋糕，我就買了芒果蛋糕給她，可是我不知道她對芒果過敏。

　　周呈禮那小子發(fā)消息給我，說在一個好的氛圍里，親吻一個女孩，會讓一個女孩心動。我起了心思，我問她：“桐桐，我可以親你一下嗎？”聽見她答應，我驚喜了一瞬。

　　只是后來我爸打了個電話，我只好跟她道歉，匆匆離開，后來凌菲告訴我，趙桐過敏了。自那以后，我讓她有什么事都告訴我，不要瞞著不說。

　　后來有一次，我跟趙桐開玩笑，她打趣我：“你總是讓我依賴你，要是有一天我們分開了，我怎么辦？”

　　我其實從來沒有想過以后，因為我不知道我自己有沒有以后。我把自己的生活過得一團糟，又怎么敢讓她陪著我一起共沉淪？

　　我壓下自己的情緒，裝出一副詫異的表情：“唉，你不會是把學生時期的戀愛當真了吧？”

　　看著她強顏歡笑的樣子，我扭過頭不敢再看她。

　　這次之后，我知道她對我的感情，開始跟她保持距離，有意無意的不跟她說話。我可以有說有笑的從她身邊擦肩而過，也可以在別人面前說我沒有女朋友。

　　原本以為我們就這樣了，卻沒想到這一切，被一個人給打破。

　　周呈禮和唐操約我出去，在路上遇到了范文倩，秉承著現(xiàn)在是朋友的關(guān)系，我們就一塊吃飯。我沒想到會遇到趙桐，她還誤會了我們的關(guān)系，說實話，當時我真的沒想這么多。

　　她看著我，眼神平靜到讓我有些害怕，我忍著情緒，給她倆介紹。我說：“桐桐，我們一塊去吃點東西吧？”

　　可她沒有回答，只是冷笑了一聲，說：“你們吃吧。我還有事，就先走了?！闭f完就一聲不吭的走了。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我人生第一次感覺到慌張。我跟他們說了一聲，就跟著趙桐離開，我沒有讓她發(fā)現(xiàn)我，因為我感覺到，她似乎生氣了。一路送她回家，我也安心離開，我想，就這樣吧。

　　我不知道女生的脾氣是怎么樣的，我拜托范文倩跟她談?wù)勑模参堪参克?，而我就坐在她們的旁邊陪著她?p>　　聽到范文倩跟我說，趙桐早就不生氣的時候，我松了一口氣。

　　再后來，她向我提出了分手，我腦子里一下子空白，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們會分手。而這個時候，同班同學又在我面前說趙桐的不是，我心中那一團火一下子沖到了腦門，跟他打了起來。所幸沒有鬧大，朋友及時拉架，被班主任警告后，趙桐知道了。

　　我坐在操場的臺階上，看著她向我走來，手里拿著一袋東西，穿著校服，太陽映在她的身上，我一時迷了眼。

　　看著她在我身邊坐下，一邊拿出袋子里的藥一邊說：“把自己弄成這樣就滿意了？”她的手指很細，藥擦在我的臉上，很輕柔。

　　我忽然笑了，隨即認真的對她說：“不是，他罵你，我聽到了，你現(xiàn)在是我女朋友。”

　　這件事過后，沒人再提分手的事?？墒沁€是發(fā)生了變故，有人在我面前說一些趙桐的污言穢語，還得意的笑，說：“程嘉，你就是一個垃圾，自己沒本事，還要拉著別人陪你一塊做廢物。你家里那些事，要是哪一天被你那個趙桐知道了，你猜，她會怎么想？”

　　我一時被他的話支配了頭腦，不管不顧的開始打他，可他還是不停嘴，一邊笑，一邊嘲諷：“你很生氣吧？生氣就對了，像你這樣的窩囊廢，活該被別人拋棄，你媽是，你爸也是，沒人會要你，他們只會在關(guān)鍵時刻拋下你一個人。你打我啊，你打死我你自己也是一個廢物，你自己生存在黑暗里，還要拉著趙桐一起跟你面對黑暗。你就是下水道里一灘淤泥，不知上進，生來就還被別人羞辱……”

　　他說了很多，有些話我已經(jīng)不記得，我只記得，我把他打成了半死，進了醫(yī)院。

　　我從來就知道，自己從一出生就是個錯誤，爸媽總是無休止的吵架，而我媽死不離婚，我那個爸在外面有了孩子，戲劇性的童年。我媽想讓我給她爭氣，卻從來不問我自己的決定，從小我就沒有自由，被她威脅上著各種各樣的補習課，只要掉出第一名，她就要把我鎖進家里的儲藏室，那里很黑，很冷，我一輩子都不想再進去。再大一點，我開始生出了反骨，我開始故意將考試考的很糟糕，回去自然迎來她的一次打罵，但我很開心，因為看著她拿我沒辦法的樣子。漸漸的，這樣的事我做的越來越多，打架，成績下降，逃課……我開始逃離她，夜不歸宿，讓她找不到我，我很高興，可是心里又很難受，為什么呢？沒有人告訴我。

　　我呆呆的坐在醫(yī)院的走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不知怎的，我眼睛很酸，我看向天花板，心里下了一個決定。

　　我讓林蒙將趙桐約出來，我在操場等她，我看著她向我小跑過來，晚霞照在身上，像是太陽本身。我楞楞的看著她，我問她：“趙桐，你覺得，我是一個什么樣人呢？”

　　她似乎怔愣了一下，隨即問我：“怎么突然這么問？”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問，就是突然想知道。我垂下頭，輕聲回答：“沒什么，就是想知道，我在你眼里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她靜默了許久，才認真的說：“你很好，人好，相貌也好?！?p>　　我有些想笑，可是想到我接下來要說的，又笑不出來，我的聲音很輕，輕到我自己都快聽不大清，我說：“趙桐，要不我們算了吧。我們分手吧！”

　　看著她的臉色一瞬間蒼白下來，我的嗓子有些發(fā)干。

　　她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她問我什么意思。我知道，我不能再猶豫，我轉(zhuǎn)過她的身子，盯著她的眼睛，認真的說：“趙桐，你知道我的意思。我說，我們分手吧?！?p>　　她的眼鏡有些神離，她問：“我能知道為什么嗎？”

　　我看著她，忽然就笑了，放開她的肩膀，不再看她：“為什么呢？你知道范文倩吧？她現(xiàn)在需要我，所以我得陪她?！?p>　　我說完這話，她沉默了很久，我知道，我的這句話很傷人。聽見她說好，又頭也不回的離開，我心里不知道為什么空了一下，我摸了摸胸口，有些不明所以。我的視線跟著她，我忽然覺得，晚霞一點也不暖和。

　　后來家里出了事，我匆匆請假回家，再回來時，已經(jīng)全部變了，趙桐退學了，沒人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事，我逼問凌菲，她才說了些只言片語。

　　趙桐因為家里的事退學了，我一時有些怔愣，那一天，我發(fā)呆了很久，腦子里一片空白。我想要聯(lián)系趙桐，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有她的電話，而我的社交賬號，她把我刪了。

　　我退學了，我想要去找趙桐，這不是我一時沖動做下的決定，我總覺得，我應該去找她。我向凌菲問了她的微信，聯(lián)系上了之后，我們聊了很多，我跟她復合了。她笑說是重蹈覆轍，我覺得也是。

　　我開始學著了解她，也給她轉(zhuǎn)過錢，只不過她沒有收。我想，就這樣一直在一起，她不提分開，我也就不提。

　　只是意外總是來的比明天快。這天，我那幫狐朋狗友約我出去唱k，我想了想，反正閑的無聊就去了。

　　聽著他們唱著歌，我有些無語，五音不全的。他們帶了很多女的，我沒理他們。這時，陽昊宇端過一杯白酒，對我說：“程哥，喝一杯唄？你今天來這也不唱歌，總要喝一杯吧？”陽昊宇在我六年級的時候就跟在我屁股后面跑，可我對他沒什么感情，因為他平時很狗腿，有什么事了又對我很諂媚。

　　我皺了皺眉，突然想起來，趙桐最討厭喝酒抽煙的人，我剛想拒絕，陽昊宇又說：“程哥，你可別拒絕我，今兒這么多人，你總要給我個面子吧?！?p>　　我看向周圍，那些人都看著我，我的視線一盯，我看見一個女生，那個女生好像是趙桐班上的同學，我有些疑惑。陽昊宇又拽了拽我，我眉頭皺的更深了，想著喝完這一杯就算了，我端過他手里的那杯酒，一口喝下，隨即對他們示意，他們一哄而散。

　　我把酒杯放下，對他們說了一聲，就出去了，在包廂外，給趙桐打了一個電話，聊了一會兒，就掛了。

　　只是眼前越來越模糊，有些失去意識，我甩了甩自己的頭，還沒來得及想出什么，就失去了意識。這時，有一個人扶住我，將我?guī)ё?。如果我還有意識的話，一定可以認出這個人赫然就是剛剛在包廂跟趙桐一個班的秦妍。

　　再次恢復意識，我躺在酒店的床上，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雪白，我揉了揉太陽穴，看向周圍，床單亂的出奇，而我自己對于昨晚發(fā)生的事，一點也不記得。

　　我在地上撿起自己的衣服，心里有一抹不詳?shù)念A感，穿好衣服，我拿出手機，先給趙桐打了個電話。想了想，又打給陽昊宇，那邊喊了聲哥，我直了當?shù)膯査骸白蛲砦以趺戳耍课揖屏繘]那么差，你在那杯酒放了什么？”

　　那邊開玩笑：“害，你昨晚喝醉了，我就給你開了個房。昨天那杯酒度數(shù)挺高的，程哥，你都多久沒有喝酒了，肯定是一下子上頭，所以醉了?！?p>　　我蹙眉，昨晚確實感覺到一個人扶著我走了，而且我也確實很久沒喝酒了，可能是我想多了吧。跟陽昊宇說了幾句，我就掛了電話。

　　再后來也沒在意這件事，依舊按時給趙桐打電話，發(fā)信息。而他們，這一次又約我出去，我剛想拒絕，陽昊宇就說：“程哥，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說，很重要，你一定想知道?！?p>　　我只能答應去了。到地方才發(fā)現(xiàn)是一個酒吧，很吵。我有些不滿，對陽昊宇也沒什么好臉色：“說吧，什么事，非要我這個時候來?！?p>　　陽昊宇眼神似乎有些調(diào)侃，我剛想說什么，他說：“要跟你說的不是我，是她?！闭f完，一個女生從他身后走出來。

　　我疑惑，這不是趙桐的同班同學嗎？好像叫秦妍？

　　只見她盯著我說：“程嘉，我懷孕了?！?p>　　我懵了一下，以為是周圍太吵，聽覺出現(xiàn)了問題，我問她：“你說什么？”

　　她忽然就開始哭起來：“我懷孕了，程嘉。是你的，那天晚上我和陽昊宇幫你開了間房，你鬧著要喝水，我只好留下來給你倒杯水，可是你一直抓著我的手不放，我沒辦法，我沒力氣反抗……”

　　聽著她斷斷續(xù)續(xù)的哭泣聲，我大腦一片空白，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而我的手在不受控制的發(fā)抖。

　　我嗓子忽然有點發(fā)干，我問她：“你這孩子確定是我的？”

　　她哭的更加厲害，斷斷續(xù)續(xù)：“是你的，我除了跟你……就沒有誰了。”

　　聽見她肯定的話，我腦袋直接當機，我忽然覺得很冷，從心里感覺到冷。

　　“程嘉，你不會不認吧？”陽昊宇調(diào)侃道。我猛的看向他：“是你對不對？”

　　他一挑眉，不置可否。我死死的盯著他，突然感覺到挫敗。命運似乎從來沒有眷顧過我，從出生開始，我的存在就是一個錯誤，每次想要決定做什么的時候，命運又將我打回原形。

　　我抹了一把臉，看向秦妍：“別哭了，我們?nèi)メt(yī)院檢查，你要是真的有了，我養(yǎng)。等你生下來，再做一次親子鑒定。今天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看著秦妍點頭，我?guī)е鋈?，給她打了一輛的士。

　　回去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我沒法怪誰，也沒這個資格，只能說是我自己造的孽。

　　到家，我看著空蕩蕩的房子，忽然想起小的時候，有一回成績得了雙百，自己興高采烈的回到家，想跟爸媽分享自己的喜悅，可回到家，他們就在吵架，連自己回來都沒發(fā)現(xiàn)，我跟他們說：“爸，媽，我回來了，我考試拿了雙百。老師還夸了我呢。”可我自己在那里說了半天，沒人理我，他們依舊沉浸在他們自己的世界，我慢慢走過去坐在沙發(fā)上，自說自話：“我們學校組織了一個親子活動，老師說一定要讓自己的爸爸媽媽到場?？晌抑?，你們一定不會去，因為你們有各自的工作和家庭?？墒牵銈兗热徊幌鄲?，為什么要結(jié)婚呢？為什么又要生下我呢？”沒有人聽見我的話，他們還在爭吵不休，我看見茶幾上有一張紙，我拿起來，我忽然想哭，那是一張孕檢報告，報告的主人是一個陌生女人的名字。

　　我爸爸在外面有了自己的孩子和妻子，那我的存在對于他來說又算什么呢？我有些厭倦這樣的生活，我回了房間，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出了臥室，他們依舊在為那張孕檢報告而爭吵著，我對他們說：“爸媽，我走了?！?p>　　意料之中，依舊沒有人理我，我扯了扯嘴角，離開了。

　　那是我第一次離家出走，離家的那幾天，我就住在離學校不遠的天橋底下。

　　我回過神，嘆了一口氣，坐在地上，這個空蕩蕩的屋子，像極了小時候的那個儲藏室。

　　第二天一早，簡單洗漱完，我打了個電話給趙桐，讓她借兩千塊錢給我，意料之中，她沒怎么猶豫就轉(zhuǎn)給我，隨后又說：“你等會兒，我現(xiàn)在沒什么錢了，我去找我哥借點兒，我先掛了，等會兒就轉(zhuǎn)給你?！?p>　　掛過電話，沒一會兒，那邊又轉(zhuǎn)了一千給我，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條信息。

　　趙趙：你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故人：沒事，今天謝謝你了。

　　趙趙：不客氣，我們之間還要這么客氣啊。不過，你要是發(fā)生什么事了一定要告訴我。

　　故人：嗯，我知道了。

　　趙趙：那你忙，拜拜。

　　聊到這，我忽然想跟她說聲對不起：桐桐，對不起。

　　趙趙：怎么了？怎么突然說這個？

　　故人：桐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說完這些，我收起手機，關(guān)機，錯過了趙桐的信息。

　　門外的敲門聲還在不斷的響，我打開門，是秦妍。我?guī)е蛄说氖?，去往醫(yī)院。

　　兩個人坐在車上，一陣沉默。我也不打算跟她說什么，閉上眼睛假寐。

　　到醫(yī)院掛了號，就開始等，醫(yī)院人很多，我讓她坐在椅子上，我就靠在墻上，很快就到我們，我讓她進去，我在外面等她，這一刻，我竟有些希望，她沒有孩子。

　　她出來了，結(jié)果要明天才出來。所以我先送她回家。

　　一大早，秦妍來找我，我的眼睛已經(jīng)有些泛紅，我已經(jīng)兩天沒有睡覺，簡單洗漱打車去醫(yī)院。殊不知這個時候，自己的好友動態(tài)自動發(fā)送了一個位置，而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已經(jīng)在來醫(yī)院的路上。

　　到了醫(yī)院，等了沒一會兒，報告出來了，我拿著報告，手微微顫抖，眼睛死死的盯著手里的那張紙。

　　秦妍從我手里抽走報告，看著我說：“你別抓破了，你怎么了？從剛剛開始你就奇奇怪怪的?！?p>　　我沒看她，我慢慢走向醫(yī)院的走廊，就這么站著，后面的秦妍似乎也覺得沒意思，跟我說了一聲，就走了。

　　站了很久，我剛想轉(zhuǎn)身離開，卻看見趙桐就這么活生生的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我走不動了，她看著我，我也看著她。

　　她問我：“你怎么了？”

　　我抿唇，嗓子干的發(fā)疼：“你怎么來了？”

　　她笑著看著我：“怎么？我不能來?。俊?p>　　我直直的盯著她，眼鏡泛酸：“桐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蔽抑荒軐λf這些，因為我對不起她。

　　她調(diào)侃：“程嘉，你到底怎么了？突然就道歉，昨天也是，我們是男女朋友吧？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嗎？”

　　我忽然間不知道從何說起，又覺得她應該有知情權(quán)，我說：“我不知道該怎么對你說，趙桐，我要當父親了，找你借錢，是因為需要手續(xù)費，我身上暫時沒那么多現(xiàn)錢。我也不知道自己發(fā)生了什么，前兩天，突然有一個女生找我，說我跟她睡過，可我根本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跟她那樣過。所以今天來檢查，結(jié)果顯示她確實懷上了?！?p>　　看著她的笑容漸漸消失，語氣平靜的問：“所以呢？你打算怎么辦？”

　　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能夠理性處理就已經(jīng)是極限，我的聲音有點哭腔：“我得負責。我得對她的人生負責，等她生下來，鑒定親子關(guān)系，如果孩子是我的，我會跟她結(jié)婚?！?p>　　她的聲音依舊平靜：“那我們呢？我們該怎么辦？”

　　我靜默，平復了一下情緒：“趙桐，選擇權(quán)在你手里。”我知道，我的這句話相當于逼她，我在逼她做出選擇。

　　她看了我很久，我看見她扯了扯嘴角，拉著行李箱轉(zhuǎn)身離開，我才意識到，她是專門來找我的，可我又做了什么混賬事。

　　我捂住眼睛，眼淚從手指縫隙流出來……

　　手里再開機時，就彈出一條信息，是趙桐的。她選擇了離開。意料之中的事，我的心里卻像是丟了什么東西。

　　我其實并不懂如何去愛一個人，從小生活在一個沒有愛的家庭里，沒人愿意愛我。我也明白了爸媽之間的感情，兩個相愛的人錯過，娶了自己不喜歡的人，又怎么可能會安然和睦？而我和趙桐的這段感情終究是岌岌無終。

　　后來，秦妍生了，我站在產(chǎn)房外看著她為了孩子九死一生。她生了一個女孩子，小小的，軟軟的?？晌疫€是堅持做了親子鑒定，也許我心里還是抱有一絲幻想，可結(jié)果還是一樣。我認命了，我想，就這樣稀里糊涂的過吧。

　　我是感激秦妍的，她給我生了一個和我血脈相連的人，而她自己九死一生。我開始學著做一位合格的父親，開始學著做一位合格的丈夫。

　　我四處找工作，送外賣、發(fā)傳單、兼職……都做過，最后在一家汽修店幫別人修車。

　　我學著愛秦妍，可我無論如何都過不了心里的那道坎。我給女兒取名叫“敘嬌”程敘嬌。

　　秦妍的班上組織了一場同學聚會，下了班，我?guī)е畠喝ソ铀丶遥饷婧芾?，我讓敘嬌去便利店等著我，我就站在門口抽著煙，忽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我下意識的把煙頭掐掉，卻不敢回頭，直到很久，我才轉(zhuǎn)頭看向她，對她說：“好久不見。”

　　她微笑著回：“好久不見。”

　　又是相對無言，她似乎準備說什么，只是女兒忽然跑過來，問我媽媽怎么還沒來，我有些僵硬，緩緩的看著她，而她看著女兒，我給她介紹：“嬌嬌，這是趙阿姨。這是我女兒敘嬌?！?p>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么，秦妍出來了，我默默的聽著她們的話，看著趙桐離開，而耳邊又是秦妍的指責，我下意識捂住女兒的耳朵。

　　后來過了很久，我聽說趙桐結(jié)婚了，而那個男人很愛她。我偷偷的去過婚禮現(xiàn)場，看著她慢慢的走向她的丈夫，我為她感到高興，她也終于找到自己的歸宿，我托人把一個信封交給她，沒再打擾，默默地離開。那個信封里是我偷偷存的錢，我總想讓她過得好點。

　　后來我回了家，換了一份工作，帶著妻兒去了國外，我努力想讓妻兒過得好，我也常常想起那一夜的事，卻沒再計較。因為需要我愛的人已經(jīng)得到了幸福，而我現(xiàn)在要愛的是我唯一的女兒。

　　再次踏上故土，我有些恍然如夢，看著墓碑上那張照片，心里不知道是怎么樣的情感。我媽爭了一輩子，恨了一輩子，也瘋魔了一輩子臨死前都想拉著我爸一塊死，而現(xiàn)在我爸在別人的家庭幸福美滿，而她就被葬在這座這座小小的墳墓里。

　　回到以前的家，落滿了灰塵，儲藏室的門已經(jīng)年久失修，破敗不堪，如同我的心，千瘡百孔。而院子外的那棵梧桐樹，依舊是記憶里的那棵老樹。

　　我依舊在國外，每天做著同一樣工作。

　　而遠方也依舊會傳來故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