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書記好不容易邁出了韓家隊,走到浮橋上,心事重重的嘆口氣,自言自語:“真想不到要留住一個人才卻是那么難,就算是家鄉(xiāng),她太窮太落后,自己的子孫也要棄他而去!這就是現(xiàn)實,現(xiàn)實就是這么殘酷,唉!”
孫書記聽了歐陽書記的一番話,心想:你都老了,過幾年就要退休了,還管這管那的,到時還不是回到五一公社自己的家鄉(xiāng)養(yǎng)老,就算店口再好,你也看不著,也不關(guān)你屁事,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無聊透頂。忍不住就說:“歐陽老鬼,過幾年你就要退休了,我也退休了,你回你老家五一公社,我回我老家柯橋公社,咱們用得著這么拼命嗎?我們只是一個過客,別把店口當我們家,連外家都不是,我記得,你老婆是山下湖公社的,在工作期間認識的,對吧。我老婆是嘉興王店那邊的,這哪跟哪也挨不著吧?你再看看,韓瑜老兩口,那態(tài)度,那,那不可理喻的樣子,真是氣死人,總以為我們把他們兒子給賣了似的,聽起來怪不舒服的!”孫書記跟歐陽書記年紀相仿,歐陽書記是正書記,他是副書記,孫書記斯斯文文的戴著一副眼鏡,看上去是讀過書的人,處理事情比較圓滑,沒有歐陽書記那般死心眼。
這時候小王秘書聽了孫書記的話,有些反感了,就反駁道:“孫書記,瞧瞧你這話說的,我看韓三江已經(jīng)被我們歐陽書記說服了,愿意回店口工作!只不過,他父母一時半會,不,不,不能接受······”說到這里她欲言又止,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孫書記扶了扶鏡框,呵呵冷笑兩聲,然后就說:“我說丫頭,你不是說明年要參加高考嗎?”
小王秘書在浮橋上小心的走著,那浮橋總是有些輕微的晃蕩,她不敢大聲,輕輕的嗯了一句,一不留神,腳一滑,差點掉到水里去,還好后面的劉主任知道她不習慣走浮橋,早就留意了,見她身子一晃,就馬上搶先扶住她的腰身,才不至于掉進江里。
劉主任看了看她,問:“丫頭,你沒事吧?”
小王秘書淺淺的一笑,露出一對迷人的小酒窩,怯怯的回道:“謝謝劉主任,我剛來店口沒多久,不習慣這里的浮橋,所以······”
劉主任失神的看了一眼小王秘書,那對迷人的酒窩,跟他閨女似的,他好久沒有看到過他的女兒了,女兒被分配去了上海,幾年都沒有見過面了。劉主任是個中性人物,沒有歐陽書記那種威嚴的面孔,也沒有孫書記那般斯文的樣子,他只是個大眾臉,走到哪,都不會引起注意,所以他的存在跟有和沒有也沒有什么區(qū)別。
小王秘書看到劉主任失魂落魄的樣子,馬上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了,禁不住就問:“劉主任,你不會想你閨女了吧,我剛才笑起來很像你閨女嗎?”
劉主任見提到他閨女,臉上洋溢著笑容,笑得甜蜜蜜的,嘴角都掛起了蜜意?;氐溃骸靶⊙绢^,你怎么知道我想我女兒了,鬼精靈,怪不得歐陽書記要你做他的秘書!”
小王秘書又是梨渦淺笑了一下,回道:“那是歐陽書記看得起我靈丫頭,所以才進到他的麾下!”
歐陽書記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孫書記,緩緩的開口道:“孫老鬼,看你斯斯文文的,就知道和稀泥,在韓家你加起來沒有超過十句話,而且句句都是屁話,說了也等于沒說,什么叫再過幾年我就退休了,我退休,國家能退休嗎?我回家養(yǎng)老,國家就不需要新的領(lǐng)導幫子了嗎?不管我們老也好,死也罷,國家都要運轉(zhuǎn),國家就跟一臺機器,開起來了,是停不下來的!虧你還是二把手,一點思想覺悟都沒有,只知道和稀泥,干不出屁大點事來!”
孫書記一聽歐陽書記的話,就不高興了,漲紅了臉,大聲駁斥:“歐陽老鬼,你這話說得我不高興了,來之前你都沒有跟我們通過氣,一到韓家你就自作主張,要把韓三江留在店口,你問問劉主任,再問問你的靈丫頭,嘿嘿,我們?nèi)硕疾恢?,都不知道呀,你知道,你這樣的行為叫什么嗎?還說我和稀泥,我連稀泥在哪都不知道,怎么和???這,這,這,你也太不講理了······”
小王秘書見孫書記較真了,慌忙幫歐陽書記解圍:“孫書記,對不起,由于時間緊急,我沒有來得及跟你們說,不怪歐陽書記,要怪就怪我,怪我工作失職!”
劉主任見小王秘書慌里慌張的,走在浮橋上膽戰(zhàn)心驚著,慌忙過來扶住她,就說:“你們倆加起來都一百多歲了,還吵什么吵,沒看見靈丫頭嗎?差點都掉進江里了,能不能過了江再吵?。俊?p> 歐陽書記和孫書記慌忙回過頭來,看了看躡手躡腳的靈丫頭,異口同聲的問:“靈丫頭,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們過去扶扶你?”
小王秘書叫王靈兒,所以大家更喜歡叫她靈丫頭,因為他們的兒女也跟她年齡相仿。王靈兒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回道:“只要你們不吵,我就能靜下心來走過去,來的時候我走在隊伍的最后面,怕人家笑話我不能過浮橋,可是我也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走過去了,現(xiàn)在回去了,你們吵呀吵的,吵得我心慌意亂,不能自己了······”
歐陽書記和孫書記會意了靈丫頭的意思,兩人快步過了江,并且守住江對面,不許人過去,人多了站在浮橋上晃蕩得更厲害,靈丫頭的后面有劉主任照看著,她走起來沒有那么膽怯,就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著。走了足足二十分鐘總算走了過去。
歐陽書記看到靈丫頭這樣,就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著:“唉,咱們公社有好幾處這樣的浮橋,走起來還真不方便,只要一到汛期,就得將浮橋拆掉,每年來來回回得拆好幾回,這樣多不方便呀!沒有浮橋了,只得坐船過江,一個來回都要兩個小時,船又少,等船的時間,可以睡上一覺,真不是個滋味!要不哪天把這河堤修好了,再建幾座橋,汽車都能過了那才好?。俊?p> 孫書記也自行接話:“歐陽老鬼,又做白日夢了?剛才在韓家做的白日夢還沒有醒呢?要不要我叫醒你!”
歐陽書記認真的看了一眼孫書記,但又不知道說什么好,看到靈丫頭來了,就笑笑說:“靈丫頭,你終于過來了,沒有嚇著你吧?”
王靈兒嘻嘻一笑,回道:“歐陽書記,我只是還沒習慣,多過幾次,慢慢就習慣了!”實際來的路上,她是半蹲著身子,快到江岸的時候,簡直是爬過去的,嚇破了膽。
孫書記看了看王靈兒額角上豆大的汗珠,就知道她嚇出了一身冷汗,只是出于面子不好承認罷了。于是就說:“靈丫頭,對不起,看把你嚇得冷汗直冒的,下次過浮橋我跟歐陽老鬼一左一右扶著你!”
歐陽書記聽孫書記這么一說,就呸了一句,罵道:“孫老鬼,我手下的兵沒有你說的那么孬!還一左一右,靈丫頭勇敢些,多過幾次就沒事了!還有,剛才你說你工作沒有做好,為我擋孫老鬼的道,實際沒有必要,那就是我一個人的意思,是我臨時起意,叫韓三江留下的,沒有通知你們,是我的錯,對不起,孫老鬼,我不得不說你??!前次蔣家跟俞家打架的事情,你現(xiàn)在都還沒有處理好,要不是你有我這股煞氣,我看俞家再大的勢力,也不敢對我歐陽說個不字,最后還得我給你擦屁股,你別不識好歹,記得我?guī)湍悴疗ü傻氖?”
孫書記一聽就不出聲了,原來俞家大隊為了一點小事,跟七里蔣家大隊就動起了武,就因為俞家人多勢眾,那不講理的俞家打了人還不依不饒,硬是要挨打的蔣家賠禮道歉,處理了幾次都無法平息,最后還是歐陽書記出面,將這件事公正合理的處理好了,誰錯了誰就賠禮道歉,這是鐵的事實。結(jié)果俞家賠禮道歉外,還賠了蔣家的醫(yī)藥費,處理后,大家心服口服,沒有一個有意見的。
歐陽書記看到孫書記不出聲了,知道接下來的工作該怎么做了,就說:“我現(xiàn)在跟大家商量一下,呆會去穆連根家,大家意見統(tǒng)一,都說韓三江的爸媽同意三江留在店口,知道嗎?”
“知道!”大家統(tǒng)一了口徑。
“知道就出發(fā),去找老倔頭!”歐陽書記大手一揮,就邁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