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我該如何謝謝你
因為被司機(jī)透露,虹湘小鎮(zhèn)只有一家醫(yī)院,蘇南便沒有過多猶豫與糾結(jié),在倆三個路人的指引下,很快就到了醫(yī)院門口,醫(yī)院的規(guī)模不是很大,卻因為也許有倆排樹的襯托,顯得不是大型醫(yī)院固有的冰冷感覺,反而會令人減少畏懼。
到前臺護(hù)士站,蘇南走上前,問道:“護(hù)士姐姐你好,請問有沒有剛才不久送進(jìn)來一位女士和一個大概一米八多的男孩······男孩的手受傷了?!?p> 護(hù)士標(biāo)志性的笑容:“請稍等一會兒,我?guī)湍樵円幌隆!?p> 蘇南點點頭,回了一句謝謝,便待著原地等著結(jié)果。
過了十幾秒,護(hù)士便從電腦前抬起了頭,微笑道:“在剛才一點臨近有一對母子受傷進(jìn)來了,現(xiàn)在在八樓802病房。請問您是病人的?”
“我們······“蘇南頓了一下,這是什么關(guān)系:“他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p> 護(hù)士情不自禁地一句真好。
蘇南并沒有多問什么,反正知道病房后,蘇南便不需要知道更多了,和護(hù)士說了一句謝謝后,蘇南就跑開了。
等走到電梯,發(fā)現(xiàn)電梯竟然堵塞了,興許是病房里的輕癥病人去外面過了年,這會兒剛回來歇息,看著一群人在外等著電梯,蘇南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踱步了幾回,突然看到旁邊的安全通道。
連蘇南都不知道,她為什么對余楊如此心急。
一層層樓梯,汗水都浸濕了蘇南的里衣,但是她并沒有停下,心中的目標(biāo),還有很遠(yuǎn),她竟沒感覺到一絲絲的疲憊,因為她心里有他。她不知道他受傷嚴(yán)重嗎,媽媽傷的嚴(yán)重嗎,他是否自己承受很累。
八樓,總算到了。
蘇南都沒有讓自己歇一會兒,便轉(zhuǎn)身去找病房,802,802······蘇南心里默念了幾遍,也許是鮮少見到半夜有個花季女子匆匆趕來,過道的病人基本都在看著自己,但是蘇南并沒有多在意。
802.三個數(shù)字赫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蘇南卻在那一刻停住了,才感覺到疲憊,汗珠在額頭上滑落,一個冬天,北風(fēng)蕭瑟,卻還能因為汗水打濕了額前的碎發(fā)。
透過門縫,他,便在那。站在點滴桿旁,怔怔地看著病床前的媽媽,目光呆滯,那一刻,蘇南覺得他格外無助,妹妹還小,媽媽一介女人,什么都好像他順理成章得承擔(dān)著。
也許是病房里開著暖氣,余楊只穿了一件白色高領(lǐng)毛衣,整個人格外清澈,而蘇南卻被那只纏著紗布的右手吸引了目光,他即使自己受傷了,深夜了,他仍舊這么站著,只因為面前是自己的母親。
不知道何時,余楊突然抬眸,看見她的那一刻,怔住了,呆呆地看了她幾秒后,心里開始百味陳雜。
看見雙眸相識,蘇南的心疼一下子涌上心頭,眼眶不挑時候的開始泛紅。余楊緩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那真的是真真正正的蘇南,心里滿是驚訝與歡愉。
最后,不是蘇南走向余楊,而是余楊快步走向她,打開房門的那一刻,蘇南看著他,淚水不爭氣的滑落,落在她一路狂跑而泛紅的小臉蛋上。
本來余楊想問怎么來了,怎么來的,卻在那一刻,看到她的眼淚,心里咯噔了一下,滿是心疼,伸手將她的淚拭去,柔聲安慰道:“我沒事,別哭?!?p> 蘇南看見他眼底盡是溫柔地為自己擦去眼淚,覺得自己真的是不爭氣,明明是自己來看他的,卻反被他安慰著:“我聽見思思哭,我······我擔(dān)心你?!?p> 余楊聽到這幾個字,低頭笑了笑,在這一刻,他心里被快樂占據(jù),又抬眸看著她,眼睛在她臉上看了一圈,問道:“外面那么冷,你還流汗了,一路跑過來的?“
“思思說你受傷了。”所以我想快點見到你。
余楊順著去看了自己被繃帶纏得不得動彈的手,笑道:“一點小傷,護(hù)士非要弄繃帶,其實沒事的?!?p> “都流血了,能沒事嗎?”因為流過淚,蘇南說話都帶著哭腔。
余楊感動之余,還是問她:“你就因為思思哭你就現(xiàn)在倆三點從季東趕過來嗎?這么晚了,女孩子在路上······”
“不用擔(dān)心,我哥跟我一塊來的?!疤K南打斷他對自己擔(dān)心的話,解釋道:“我聽見思思哭得那么兇,我想著事情一定不簡單,我就過來,又聽見你受傷,我就······很擔(dān)心你。不過現(xiàn)在我哥在陪著思思,所以你不用擔(dān)心?!?p> “你說你擔(dān)心我······讓你擔(dān)心了,對不起,本來今天除夕夜,大年初一就讓你跑醫(yī)院了?!庇鄺罡鼮楦袆恿耍粋€開學(xué)對自己冷淡寡言的女孩,卻能在大年初一之時,因為自己受傷,因為妹妹大哭,就乘車跑了半個小時到虹湘,讓他怎么會不感動。
“我······可不想自己一個人坐座位?!碧K南硬著嘴解釋道。
“好啦,要不,我送你回去休息吧,我媽點滴剛打完,正睡得沉呢。”余楊建議道。
卻遭到了蘇南的推拒:“我一點都不困,需要守著嗎?“
“不用?!庇鄺畈⒉幌胨M(jìn)去,畢竟病人區(qū),她也許都鮮少見,身體疲憊,卻絲毫沒有困意:“你······要不陪我走走?“
蘇南沒有多問為什么,因為她知道,他心里,肯定難受的慌,他剛才獨(dú)自站在母親身邊時那種受傷與孤獨(dú)的眼神,她不會不懂,邊仰著臉,笑著點點頭。
看著她笑,總是那么治愈,余楊打心底里笑了笑,嘴角輕輕上揚(yáng),雖然不是格外快樂,卻帶著溫度。
余楊正準(zhǔn)備走,突然被蘇南拉住了衣袖,回頭一臉疑惑的看著蘇南,以為蘇南又改變主意了,但是蘇南卻小手指指了指屋內(nèi)說:“要穿一件外套,外頭冷?!?p> 余楊回過神,才知道自己身上僅一件打底衫和毛衣,便點點頭,輕輕地打開門走了進(jìn)去。
因為手受傷了,余楊拿起大衣愣了一下,有些笨拙,蘇南信步走了進(jìn)去,用手提起他的衣服,讓他把手放進(jìn)袖子里。
這動作讓余楊一愣:“我······”
“別吵醒阿姨?!碧K南低聲說道。看著病床上靜謐安穩(wěn)睡著的余媽媽,臉色還有些蒼白,看著也能知道這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余楊便沒有再言語,而是順著她的動作,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卮┥弦路娪鄺畲┑凝R整了,蘇南便走了出去,余楊本來抬起了手,想去牽著她,卻騰空,有些好笑地縮回了手,自己在想什么呢。
醫(yī)院外的溫度還是很低的,蘇南剛走出去,都打了個冷戰(zhàn),余楊見狀,將頭上的針織帽取下,套在她的頭上:“外面冷?!?p> 蘇南被一套,更加可愛了,手艱難地舉起,把眼睛露出來,抬頭看著他有些凌亂的頭發(fā),伸手幫他理了理。
余楊也停住了,微微低下了頭,自然地讓她弄。
“阿姨怎么樣?醫(yī)生有說什么嗎?”蘇南邊理著她的頭發(fā),邊問。
余楊也沒有隱瞞:“自從生了我妹妹,她就落下氣喘,不過醫(yī)生說送得及時,也許明后天就能出院了?!?p> 蘇南理完,放下了手,倆人默契地同行:“氣喘是不是能根治啊?“
“我們家經(jīng)濟(jì)讓我媽媽放棄了這個想法,只是吃著藥,避免發(fā)生。”余楊輕聲道:“這也是為什么,思茵情緒不穩(wěn)定的時候,我沒有告訴我媽。她一聽肯定會受不了的。“
“所以······“蘇南越發(fā)心疼:“所以你就自己默默承受了這一切,你甚至連周然你都沒有說給他。你才讓他覺得你和他一樣無憂無慮。”
“周然很單純,他不會想到他的兄弟混成這樣?!庇鄺钭猿?。
“很累吧?!?p> “二十歲之前,覺得很累,因為我沒有一個人可以去分享我的情緒。”余楊頓了一下,看著矮自己一頭的蘇南,飽含深情:“但是今年不一樣了,我可以和你說,說說我的心事,蘇南,你說,我該如何謝謝你?!?p> 蘇南愣了一下,這突如其來的袒露心聲,是她沒有料到的,但這也體會他的難處:“那以后,你有什么事,不介意就告訴我吧?!?p> 余楊笑笑道:“好?!狈磫柫艘痪洌骸澳阒罏槭裁次也幌胱x書嗎?”
蘇南雖然知道應(yīng)該不是本身問題,但還是摸不著頭腦,搖搖腦袋。
“在小學(xué)的時候,我在虹湘,也就是在這里上的,那時候成績很好,那會兒我們第一次在虹湘買了房子,這也是我爸承諾給我媽一生的地方?!坝鄺钐ь^,看著這一方之地,心里滿滿的回憶,一個充滿快樂的童年:“我媽媽是季東人,她是因為嫁給我爸爸,才來到了虹湘。”
蘇南有些驚訝:“阿姨是我們季東人?”
“是不是很驚訝?這也就是為什么我在季東上中學(xué)的原因?!庇鄺羁此荒樤尞?,有些可愛:“在虹湘,我爸經(jīng)人幫忙,開了一個小飯館,開始生意很好,我和媽媽有時候都得過來搭把手。那是我童年最快樂的時光。我們?nèi)齻€人,一起招呼客人,晚上,我爸爸媽媽在算著帳,我便在旁邊寫著作業(yè),然后爸爸媽媽一開心,便會帶著我去大鐘樓玩?!?p> 蘇南聽得入了神,但對他的心疼,卻越發(fā)濃烈。
余楊敘,眼神多了幾分失落與無奈:“好景不長,因為我爸財迷心竅,在飯店里招收賭錢的團(tuán)伙,為他們提供場地,過了一陣子,我媽發(fā)現(xiàn)了。也有試圖勸過,畢竟那陣子,抓得很嚴(yán),但收入讓我爸沖昏了頭腦,他沒有多加理會我媽媽的話。過了一陣子,飯店就被查封了,當(dāng)初幫我爸的人,是那家店鋪的主人,為了不連累自己,那家店的主人把什么事都推給我爸,我爸便自然而然地入了獄?!边@些話,現(xiàn)在談起,仿佛已經(jīng)塵封多年,卻再次提及時,仍舊讓余楊有一些哽咽。
蘇南見狀,手輕輕地摩擦著他的后背,雖然他不一定能感受到,但是她卻想盡自己的能力,安慰他,幫助他。
“我爸出獄后,變化很大,整個人很暴躁,有時候動不動就打我,甚至到最后,我媽勸說他不要對我太嚴(yán)格的時候,他連我媽都打?!闭f到這,余楊的眼底充滿憤怒:“這也就是為什么我妹妹會在很小的時候,就看見了家暴的現(xiàn)場,自此之后,思茵情緒就不穩(wěn)定,看見他會哭,沒看到我一段時間,也會哭。我媽忍受不了,便想和我爸離婚,我爸沒有同意,一直三天倆頭來家里鬧。我媽媽當(dāng)初是執(zhí)意嫁給我爸爸,和娘家的人關(guān)系冷淡,所以我媽也就一直忍氣吞聲,想著有一天靠自己回季東生活?!?p> “難道也是因為你爸爸,所以你和思思才會都去季東上學(xué)的嗎?“蘇南猜測道。
余楊頷首:“我媽擔(dān)心他給我們造成更嚴(yán)重的心理傷害,就讓我和思茵去了季東,其實我沒想過上高中,那時候高一的時候,他們鬧得很兇,我還逃課了一陣子,最后被我媽勸回來了,但是自那以后,我就沒有再認(rèn)真學(xué)習(xí)了,上了大學(xué),我媽負(fù)擔(dān)更重,所以當(dāng)時我每天的想法,就是出去打工,白天上課的時候補(bǔ)覺?!庇鄺顭o奈地笑笑:“這也就順理成章,周然和我成了兄弟,變成老師眼中不務(wù)正業(yè)的學(xué)生。“
蘇南動容,從來沒有想過,那個當(dāng)初在大門被訓(xùn)的大男孩,背地里,默默承受了這么多。這個平日被老師當(dāng)作渣渣學(xué)生典范的學(xué)生,其實也是無奈之舉。
低眸看她,見她低著頭沉默,余楊打趣:“是覺得太慘,想著安慰我呢?”
蘇南是想過安慰他,但她知道,他自尊心強(qiáng),自己的安慰,反而會更打擊他:“沒有啊,我想你自尊心強(qiáng),重面子,我安慰你,會加重你的自卑,若你想我安慰你,你也可以告訴我?!?p> 這句話算是逗笑余楊了,這憨憨同桌,誰會需要安慰的時候還高喊自己需要安慰呢,余楊寵溺地揉揉她的小腦袋:“我不用你安慰我,今天你突然出現(xiàn),在我覺得很累的時候,你竟然來了,這已經(jīng)是我感覺最開心的事了,所以,我不需要被安慰?!?p> 蘇南只想到自己想陪著他,卻沒想到在這個一米八高的大男孩眼中,陪伴對他來說,也同樣重要。
“所以你半夜來,你爸爸媽媽知道嗎?”余楊有些擔(dān)心,這要不知道,隔日問起,不得覺得蘇南是一個很隨便,很沖動的女孩子,他不希望自己會給她帶來不好的影響。
蘇南搖搖頭,卻讓余楊愣了愣:“但是我哥和我一塊來了,我想,我爸媽不會擔(dān)心的,你放心吧?!?p> 余楊還想說些什么,但是蘇南推拒了:“真的沒事,別擔(dān)心啦。快五點了,我們回去吧,不然阿姨該醒了?!?p> 余楊看著手表,才發(fā)現(xiàn)因為有她的陪伴,時間已經(jīng)走到了五點了,天際都開始出現(xiàn)了一層微微亮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回去睡會兒,你這整晚沒睡呢?!?p> 蘇南自然沒有同意,而是拽著他的袖子,往回走:“我說了我會陪你?!?p> 余楊知道自己拒絕不了她,便跟著她重新回去了。打心里,余楊真的不知道他該怎么感謝她,怎么感謝她傾聽自己的過往,怎么感謝她半夜趕來,只為陪伴自己,在這冷風(fēng)直襲的冬天,因為有她,他覺得一切都很美好,絲毫不會覺得無助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