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你可曾聽聞丐幫之名》
長安正時夏季,一直悶熱無比。
這一場雨來得很及時,不知道給多少百姓帶來了希望。干涸的糧田又得以種植,代表了年底還可以存上一些口糧。一家老小,也不至于挨餓。
噠噠噠...
匆急的腳步聲敲擊在木板上,發(fā)出抑揚頓挫的聲音。一名穿著青色服裝的女子,站在了書房門口。
循著屋內(nèi)看去,遠處的點著燭火。
一個年過七旬,兩鬢斑白的老頭。飽經(jīng)滄桑的臉龐上,那雙眼卻依舊炯炯有神。挺得筆直的瘦弱身子,正伏案寫作。
紫色官服配上徑二寸獨科花,就知道這老頭官職不小。如此時分,卻仍在兢兢業(yè)業(yè)的謄寫奏折,想來也是一位愛民如子的好官。
侍女拂了身子行禮,似乎走得急了,喘息道:“老爺,小姐回府了。”
老人聞言,皺了皺眉頭。沒有抬頭,手中的毛筆也未停下。
只是不溫不火的回了一句:“讓小姐來書房見我?!?p> 侍女應(yīng)了一聲,行禮退下。
不一會兒,一位妙齡少女就出現(xiàn)在了書房門口。
面似芙蓉柳如眉,肌膚如雪,高挽鳳纘。
一襲淡青色長衫相襯著水墨畫圖案,舉止言談便是大家閨秀的典范。
少女俏步的走進房子,甜甜的喊了一聲。
“爺爺,您找我?”
老人這才停下手中毛筆,抬起頭來,看著面前的少女。
“清寒,你又跑去哪里胡鬧了?”
老人的語氣中卻沒有先前的不怒自威,反而帶著一絲責(zé)備和寵溺。
“爺爺,人家哪有胡鬧嘛。只是看您,為了難民的事情愁眉不展,我也想幫你嘛?!?p> 沈清寒每當(dāng)犯錯,都會用撒嬌來躲避。遁步來到爺爺?shù)纳砗?,乖巧的給老人捶背捏肩。雙管齊下,保證爺爺不再生氣,百試百靈。
“嶺南災(zāi)民一事,爺爺自然會處理好。這是官場之事,你一介女子瞎摻和個什么勁?!?p> “巾幗不讓須眉,這可是爺爺教的。怎么,現(xiàn)在想反悔了?”
“我可沒這么說,只是你跟秦家小子有婚約在身。日后可是要嫁人的,成天在外面拋頭露面像什么樣子?”
“我才不要嫁人!”
“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怎能是你輕言回絕的事?!?p> “那讓我爹嫁過去,他自己答應(yīng)的。我可沒同意,反正我不嫁?!?p> 沈傲風(fēng)索性也不在爭執(zhí),孫女的脾氣他是一清二楚。從小寵溺慣了,連她爹都勸不動,更何況他這個當(dāng)爺爺?shù)摹?p> 半晌,沈傲風(fēng)這才開口:“也罷,秦家那小子倒是配不上我的乖孫女?!?p> “我就知道,爺爺您是最疼我的?!?p> 上位者,煩憂婚親利益。
尋常人,不過是愁困飽兩餐。
透過院墻,可以看到外面的夜色已經(jīng)黑了。
一陣風(fēng)吹過,竟有一絲冷意。
蘇畫側(cè)臥躺在一片茅草之上,身上的衣衫都有些濕透。好在身上披著一件大袍,也許是躺久了,原本濕潤的地方都有些暖了。
看著角落里布滿蛛網(wǎng)已經(jīng)倒塌的佛像,蘇畫的心緒又飄到了九霄云外。
遠處,一群乞丐們,正圍座在火爐旁。搭著一個小鐵鍋,煮著今天乞討來的食物。
有說有笑的,仿佛這些苦日子早就習(xí)以為常。
蘇畫昏倒在墻角的時候,這群乞丐碰巧路過。于心不忍他在外面風(fēng)餐露宿,便將蘇畫帶到了這破廟之中。
“虎哥,我今天在城東討到了五文錢?!?p> 一個瘦弱的小個子,推了一把柴火。黑黝黝的,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臉上洋洋得意的炫耀著今天的收入,這五文錢對于他們來說,可以算得上巨款了。
“可以??!黑子!那你娘下個月的藥,就有著落了?!?p> 被稱為虎哥的男子,拍了黑子的肩膀,笑呵呵的說道。他是這群乞丐的領(lǐng)頭人,長得人高馬大,極其魁梧。
蘇畫就搞不懂,這一身腱子肉怎么說當(dāng)個苦力都可以養(yǎng)家糊口,怎么就選擇當(dāng)了乞丐呢?
“一群咸魚?!?p> 蘇畫惋惜的搖搖頭,翻了個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虎哥,最近城東那幫人不太老實啊?,F(xiàn)在他手底下的爪子都伸入了我們的地盤,學(xué)了我們的本事,好些兄弟幾天都沒討到東西了?!?p> 說話的叫麻子,人如其名臉上長滿了麻子。
邢大虎眉頭緊鎖,撥了撥篝火,沒有接話。這樣的事情,在這個月已經(jīng)發(fā)生了不下三次了。他們負(fù)責(zé)城西的地盤,王小七為首的則是在城東。
一直相安無事,井水不犯河水。
蘇畫雖然躺著,但是沒有睡著,也是能聽到麻子說的話??磥磉@群乞丐之間也不怎么團結(jié),果然啊,同行才是赤果果的仇恨。
竟然還分派系,難不成是丐幫?
這么想著,蘇畫也來了興趣。
沉思過后,邢大虎終于開口道:
“最近王小七那邊收了很多難民,不懂規(guī)矩才到城西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明天老三去通知一聲就行?!?p> 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長安城內(nèi)涌入了很多的難民。萬一把事情鬧大,最后還不是兩敗俱傷。搞不好還要面臨牢獄之災(zāi),邢大虎想著忍一時過去就算了。
“那虎哥,我們怎么辦?”
“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咱們再想一個就是?!?p> 聽到這里,蘇畫心中大概有了推斷。
應(yīng)該是王小七手下的人,在邢大虎這里偷學(xué)了乞討辦法。又在城西行動,這樣一來城西的百姓上了一次當(dāng)之后,自然不會在上第二次當(dāng)。所以邢大虎的手下空手而歸,實屬正常。
又是一陣?yán)滹L(fēng)吹來,凍得蘇畫直哆嗦。
這不是夏天嗎,怎么這么冷。心心念著同時,蘇畫猛地打了個噴嚏。
“小兄弟,你可算醒了?!?p> 邢大虎察覺到了扭過頭來,對著蘇畫躺著的方向喊了一聲。由于蘇畫是側(cè)躺,背對著眾人,所以很難發(fā)現(xiàn)蘇畫醒了沒有。
他很早就醒了,一來是,出于畏懼的心理,遲遲沒有出聲。萬一這群人是窮兇惡極的賊人,剛逃出虎口又跌入龍?zhí)?,指不定會被這群人怎么虐待。
人生地不熟,小心謹(jǐn)慎一點總不會錯的。如果真如蘇畫所想,他們真的是壞人,自己也能找個機會偷跑。
只是聽了他們的對話之后,蘇畫心中懸著的大石才得以落下。不過想來他們也是自身難保的情況,還是不要打擾人家的好。
再說了,蘇畫還有患有一些社交恐懼。對于陌生的人,他會盡可能保持沉默。
見蘇畫沒有動靜,邢大虎似乎想到了什么,勾了一下嘴角。
“小兄弟,別擔(dān)心,我們不會害你。你身上的衣衫都被淋濕了,睡著肯定不舒服,過來吃點東西,暖暖身子?!?p> 聽到這句話,蘇畫這才悉悉索索的起身。
他是真的餓了。
這群乞丐不過五人,除了邢大虎表現(xiàn)的比較熱情之外,其余人都是一臉的戒備,擺明了態(tài)度生人勿進。
他們?nèi)兆颖緛砭瓦^得慘,最近討的東西又少,現(xiàn)在還來一個閑雜人等分食,也難怪他們對蘇畫擺臉色。
“諸位大哥好,初到寶地,多多海涵。小弟蘇畫,這廂有禮了?!彼麑W(xué)著電視劇中的口吻說道。
邢大虎沒想到自己救的陌生人,還是個斯文人。一時間也不知道接什么話,為了不讓自己尷尬,只得悻悻道:“有禮...有禮...”
邢大虎給了麻子使了一個眼色,麻子很懂事的挪了挪屁股,給蘇畫騰出一塊地方。
火爐很暖,衣衫也被慢慢烘干。
由于蘇畫的到來,原本熱鬧的氛圍也變得安靜下來。只有邢大虎偶爾能跟蘇畫聊上幾句,大部分都是邢大虎問蘇畫回答的局面。
哪里人士,家中有何人,為何來到長安...之類的問題。
火垅的上方的催壺中,混著一些雞肉、豆腐、白菜...倒是很豐盛,不過都是些散亂的食物,應(yīng)該都是酒樓剩下的。
看起來其貌不揚,卻傳來陣陣噴香。
邢大虎遞給蘇畫一個布包,捏在手里有些軟,還有些生硬。蘇畫不禁打開一看,竟然是兩個白面饅頭。
“蘇畫兄弟你剛剛淋了雨,身子又比較單薄。這催壺中的食物,想來也吃不慣,只能委屈你吃饅頭了?!?p> 其實蘇畫不知,這兩個饅頭是邢大虎自己掏錢買的。
要是知道這背后的意義,蘇畫一定不會接受。
他不是什么身驕肉貴的公子哥,但是對于他而言吃催壺中的食物,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排斥。
今天正好是邢大虎妹妹的生日,雖說這兩個饅頭才值兩文錢。對于他妹妹來說,那就是她的生日禮物??粗K畫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邢大虎生怕出了什么差錯。
“謝謝虎哥!”
蘇畫感覺手中的白面饅頭一時間重如千斤,他們寧可吃這殘羹剩飯都要將唯一干凈的食物留給自己。
他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第一次有了被人關(guān)心的感覺。
“虎哥是粗人叫的,蘇畫兄弟是讀書人,喊我大虎就行。”
看著邢大虎異常堅定的態(tài)度,擺明了要是你敢喊我虎哥,我就敢把饅頭搶回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蘇畫只得細(xì)聲說了一句:“大虎?!?p> “哈哈哈”邢大虎倒是笑得豪爽,一邊盛著催壺里的食物,一邊對著身邊的兄弟逐一介紹了一遍。
滿臉麻子的家伙叫麻子,黑臉的叫黑子。
瘦弱的叫老三,還有一個說話不利索的,牙口都沒了的叫無牙子。
這幾人的諢號倒也是貼合自己的形象,蘇畫都一一記在心里。
吃飯之際,麻子忍不住開口了。
“虎哥,要不明天我跟老三,去一趟王小七的地盤?他們在我們的地盤演戲,我們也可以去他們的地盤??!”
“麻子說的對啊,這叫什么...有句話怎么說來著?”老三一臉的急不可耐,他明明知道那句話怎么說的,怎么話到嘴邊卻突然忘了。
蘇畫咬了一口饅頭,緩緩開口:“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對對對!就是這個以彼之道,我要說的就是這個意思!”老三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本想賣弄一次文采,沒想到失了蹄。
“還是蘇兄弟有文采!”
邢大虎拍了拍蘇畫的肩膀,雖然聽不懂蘇畫說的什么意思,不過聽起來就很有道理的樣子。
聽著眾人的談話,蘇畫也不免有些躊躇。按理來說麻子的方法可行,但是終歸不是長久之計。
邢大虎對自己不薄,他是有恩必報之人。咽下了最后一口饅頭,蘇畫弱弱的問道。
“大虎,你可曾知曉一個秘密組織?”
“什么秘密組織?”
“丐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