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侯是沈望的字,江宛也是費(fèi)了點(diǎn)勁才想起來。
席先生把裝著弓的布袋放到膝上,雙手捧起:“我想請你把這張弓交給他?!?p> 江宛一怔,下意識接過弓,倒是沉得很,險些沒拿住:“先生何不自己給他?”
“夫人可還記得,席某已經(jīng)時日無多,”席先生站起來,拍了拍袖上的灰塵,“以此殘軀,也敢覆天,總要讓我為這天下蒼生再做些事?!?p> “這張弓,”他彎腰施禮,“就托付夫人了。”
江宛捧著弓,屈膝還禮:“不敢當(dāng)?!?p> 離開一斗糧時,江宛有些暈暈乎乎的,她本是想問席先生要良策的,結(jié)果說了這么久,卻好像根本沒聊這個。
妃焰想幫江宛拿弓:“夫人,給屬下拿著吧。”
江宛把弓遞給他,轉(zhuǎn)身望去,一斗糧的門板又合上了,只從縫隙里透出一點(diǎn)虛弱的光來。
“他想做什么?如今城門緊閉,他總不能飛出城墻,去殺了北戎大王吧?!苯疣馈?p> 妃焰沒聽清:“夫人可有吩咐?”
“沒有,”江宛道,“你將這張弓保管好?!?p> “這弓透著股鸊鵜膏的味兒,定然是行家,也該是把好弓?!卞娴馈?p> 江宛想起那弓上刻著的“釋”字。
這個“釋”字,或許是想勸沈望釋懷,但江宛第一反應(yīng),卻是前朝禪帝自刎的那個縛天閣。
釋對縛。
亥時。
江宛回到了霍娘子的府上,沒見到霍娘子和霍忱,就洗漱后先睡下了。
而北戎營地里,大王舉辦的酒宴剛剛散了,大王先走了,過了一會兒,呼延斫才與各部頭領(lǐng)寒暄著出來。
送走頭領(lǐng)后,呼延斫的臉就沉了下來。
騎狼把霍容畫送來,又看見別人把霍容畫帶走,對發(fā)生了什么心知肚明,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去觸呼延斫的霉頭,先溜了。
大王子的禁臠今日被送進(jìn)了大王的營帳里,營地里早就傳開了,北戎人雖然莽,但都不是傻子,這時候也都繞著呼延斫走。
獨(dú)欽噶不在意這些,他與呼延斫從小一起長大,為了呼延斫,胸口中過刀,胳膊中過箭,還被狼咬掉了一個腳趾。
呼延斫也就對欽噶還有點(diǎn)好臉色。
欽噶道:“殿下,那個梁人在帳篷里等你?!?p> 呼延斫知道他說的是阮炳才,正好,他也有事和阮炳才商量,于是飛快地回了自己的帳篷。
騎狼悄悄跟了上去。
阮炳才那頭也知道了消息,他當(dāng)然不會錯過這個機(jī)會,肯定是要在呼延斫的怒氣上添把柴,澆點(diǎn)油的。
一見呼延斫,阮炳才就道:“殿下,今日之辱非人之所能忍。”
呼延斫抬手:“進(jìn)去說。”
進(jìn)了帳篷,呼延斫坐下,先喝了一杯冷透了的濃茶,讓自己保持清醒。
阮炳才站著,滿臉的痛心疾首。
呼延斫看他一眼:“你有什么計(jì)謀,就說吧?!?p> “是時候?qū)δ俏粍邮至耍钕乱蝗淘偃?,可曾想過忍到最后是什么結(jié)果,難道狼王會把王位交給一個被群狼踩在腳下的狼嗎?”
“不會?!焙粞禹嚼淠?。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況且如今殿下在那位身邊也有人了,那女奴……”
呼延斫一個眼刀扎過來。
阮炳才立刻改口:“想來那姑娘對殿下情深義重,會為了殿下冒險的,我知道大王神力蓋世,武藝無雙,可他真的會防范一個睡在枕邊的柔弱的女奴嗎?”
“博妲殺不了他。”呼延斫道。
“殿下言之尚早,清醒時的狼王是狼王,可若他睡了,若他醉了,不過是一塊死肉罷了,要插多少刀,就是別人說了算了?!比畋攀掌皙熜?,“此事尚需徐徐圖之,不過眼下最該讓部落諸位頭領(lǐng)看到殿下的本事比二王子強(qiáng)得多,如是,殿下一來得了人心,為往后稱王掃平障礙,二來,可打壓二王子的氣焰,叫他后悔囂張若此,也讓大王更加信任殿下。”
“他出亂子我平亂,也不錯?!焙粞禹降馈?p> 阮炳才暗喜:“二王子自請看管那寧統(tǒng)的侄子,正是一個制造亂子的好機(jī)會?!?p> 雖然無咎要求看管程琥,肯定是為了自己方便放人,但是這時候讓他這個盟友利用一二,也不為過吧。
……
孫羿走進(jìn)一家農(nóng)戶中,三長兩短敲了門。
門從里打開。
孫羿跨進(jìn)去,看見魏藺和余蘅正圍在張破桌子前,就著油燈看輿圖。
看見孫羿進(jìn)來,二人都站了起來。
余蘅的胳膊傷勢未愈,還吊著,面色也不好。
魏藺也是滿臉疲憊,其實(shí)今日他們在戰(zhàn)場沖殺了一通后,誰都沒有休息過,尤其是魏藺和余蘅,不光要操心這些受傷將士的安置,還要找藥找吃的。
北戎騎兵來勢洶洶,中軍和玄武根本沒有招架之力,最后全跑了,還跑得毫無章法,甚至朝他們這里跑,將他們的陣型沖亂,魏將軍堅(jiān)持死戰(zhàn),可軍心因那幾聲回撤的號角早就動搖,再加上北戎騎兵轉(zhuǎn)頭全朝著他們來了,戰(zhàn)場上全是連人都沒殺過的新丁,別說招架了,迎面遇上揮舞長刀的北戎人,早先嚇破了膽子。
他們也沒能堅(jiān)持多久。
魏將軍殺紅了眼,怎么也不肯走,是昭王強(qiáng)行叫人吹了撤退的號角。
一隊(duì)朱雀軍為他們引走了北戎人,他們才得以逃脫。
后來尋到了這個小村落,村子里的人被掃蕩的戎兵殺了個干凈,魏將軍認(rèn)為戎兵暫時不會再來,就下令在這里落腳了。
傷的傷,死的死,哪怕貴為王爺,也是滿身狼狽,連藥都舍不得用。
孫羿覺得喉頭酸澀,清了清嗓子道:“我聽到北戎的羅剎王說十分想念女兒?!?p> 魏藺給他遞了個水囊,與余蘅交換眼神:“那羅剎女如今在何處?”
“護(hù)衛(wèi)會把她送來的?!?p> 魏藺面上卻依然凝重。
孫羿喝完水后,魏藺對他道:“辛苦,先下去休息吧?!?p> 孫羿沒多留,直接走了。
余蘅閉著眼睛,眼下青黑,他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睜開眼:“說起來,我這里還有個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