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星的變化大得驚人,從前她俏皮的靈動勁兒被溫文爾雅的輕熟氣替代,眉眼中還隱約透著一股英氣。
我驟然覺得和攬星相比我還是個孩子。
“言念!”她的眼睛里滿是激動。
攬星站起身來,她身旁的年輕男子也隨著站了起來,我便細(xì)細(xì)打量他的模樣。
男子五官端正,鼻梁高挺,眼窩深邃。他臉部的輪廓度很強(qiáng),看起來英氣十足,眼睛卻亮亮的,視線一直落在攬星身上。
“攬星?!蔽易哌^去抱住她,“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李伯父呢?”
攬星輕輕拍著我的肩膀,很溫柔很安心,她的聲音輕柔:“我剛一回來就跟著父親來給你慶生了,現(xiàn)在他正在跟趙叔叔聊天吧?!?p> “你怎么突然回來了?!蔽铱戳搜矍嗄辏斑@位是?”
“這是我未婚夫,何攜月。”攬星挽住青年的胳膊,笑得滿面春風(fēng)。
“未婚夫?”我驚訝地看著攬星,“什么時候的事情,怎么從未聽你提過?”
“前不久?!睌埿切Φ渺t腆,臉頰也泛起紅潮。
“你好,趙小姐?!鼻嗄晁煜蛭疑斐鍪郑拔沂呛螖y月,攬星的未婚夫。”
提到攬星的時候,何攜月的眼睛里全是星星,閃亮亮的,我知道那一定是真情在涌動。
他們一定很相愛。我想。
“你先去找父親吧。”攬星扭頭對何攜月道。
何攜月點點頭,便朝著李伯父去了。
“言念我想死你了!”攬星和我在沙發(fā)上坐下,她握著我的手,聲音里滿是激動。
“我也是?!蔽业?,“你能來我真的太開心了?!?p> “現(xiàn)在正值暑假時間,我剛好能回來為你慶生,順便帶攜月來給你認(rèn)識?!?p> “你的假期時間怎么變了?”我道。我記得以前攬星的暑期不是在我生辰期間。
“我如今是大學(xué)生了,假期時間便有些改動。”攬星笑著。
“這樣呀?!蔽尹c點頭,“那你何時畢業(yè)呢?”
“還有兩年多。”攬星回道,“我畢業(yè)后就和攜月結(jié)婚,長輩們都訂好了?!?p> “什么!”我頗為驚訝,胸中還有一股不開心?!斑@事都板上釘釘了你才告訴我!你還把我當(dāng)朋友嗎?”
“冤枉呀?!睌埿桥e起手來,委屈道:“你可是除了我爹娘以外第一個知道的?!?p> “當(dāng)真?”我看著她。
“嗯?!睌埿屈c點頭,一臉心虛。
其實我并不與她計較這些,誰先知道這件事并不重要,她愿意講我便愿意聽。
“兩年后你便二十一了吧?”我問道。
攬星點點頭,“這時結(jié)婚對我來說剛剛好,其實我也不大愿太早結(jié)婚,總想比尋常女子晚幾年?!?p> “如此挺好,我倒也想這樣,可爹娘不允許。這次生辰宴不就是為了給我挑個夫婿?!?p> 攬星看出了我的無奈,她握住我的手道:“趙叔叔他們也是為你想,希望有個人能保護(hù)你?!?p> 我點點頭,淡淡地笑了笑。
“不過,楊風(fēng)月也到了適婚年齡吧,我看楊伯父積極帶她認(rèn)識今日來的所有單身青年,她諂媚的樣子真夠倒人胃口的?!睌埿堑吐曉谖叶系?。
我遂想起楊風(fēng)月面對宋伯伯和他兒子時的獻(xiàn)媚模樣,扭捏作態(tài),矯揉造作。仔細(xì)想來,竟然有些可笑,我便不自覺笑了出來。
“怎么了?”攬星疑惑地看著我,“為何突然笑了。”
“只是突然想起她對著宋伯伯父子時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
“呵呵。”攬星也跟著笑了起來。
“都樂什么呢?”宋炎焱低沉有磁性的嗓音傳來,循聲抬頭,他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和攬星,猛然間竟讓我覺得他貴氣十足。
“表哥?!睌埿切χ惺郑翱靵碜?!”
宋炎焱遂在攬星身旁坐下?!霸趺??”他問道,“你們在笑什么?”
“在聊楊家小姐,楊風(fēng)月?!睌埿菈旱吐曇?,“你看見她諂媚的模樣了嗎?多好笑的。”
“確實很可笑。”宋炎焱點點頭,一本正經(jīng)?!八粋€世家小姐,確不該如此?!?p> 正說著,便瞧見楊風(fēng)月挽著宋伯伯的胳膊朝著我們這邊走來,楊風(fēng)月不停地笑著,我當(dāng)真怕她的嘴巴會裂開。
“表哥,怎么不見你堂哥宋承頤了?剛才不是還在一起?!?p> “不知道。”宋炎焱搖搖頭,“方才我去忙別的事了?!?p> 宋炎焱說這句話時不由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定是想起剛才被我爹爹求婚的事情,彼時他心里一定萬分尷尬吧。
“對了言念,你見過宋伯伯的兒子宋承頤了嗎?”攬星問道。
我想起宋承頤便是那個跟著宋伯伯一起來的西服青年,彼時我只遠(yuǎn)遠(yuǎn)的瞧了一眼他的背影,全然看不到他的模樣。
“沒有。”我搖搖頭,“剛才爹爹的確讓我去跟宋伯伯父子打招呼,可風(fēng)月一直都在同他們說話,我便沒去打攪?!?p> “這個楊風(fēng)月真是司馬昭之心?!睌埿堑穆曇衾淅涞?,“她對宋家的野心可真是毫不掩飾,今日是言念的生辰宴,她竟喧賓奪主?!?p> “沒關(guān)系?!蔽业?,“其實我本就不喜歡受人矚目,如此挺好的?!?p> 正說著,楊風(fēng)月和宋伯伯已走到我們面前,我便站起身笑著打招呼。
“宋伯伯,風(fēng)月?!蔽业?。
“言念?!彼尾€未開口,楊風(fēng)月卻道,“你的生辰宴辦的可真好呀,后月我生辰也要這么辦?!?p> 楊風(fēng)月的聲音尖尖細(xì)細(xì)的,有些嗲里嗲氣,聽得我委實不舒服。她為何不好好說話?我心想。
下意識地看了看作為長輩的宋伯伯,他面無波瀾,顯然是對這類情況見怪不怪了。而我卻突然覺得宋伯伯深不可測,如此想來,也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
“謬贊了?!蔽覍λχ?。雖然我面上對楊風(fēng)月客氣友善,可心里卻實打?qū)嵉膮拹核?,楊風(fēng)月好歹也是世家出身,怎么會如此厚顏無恥不會察言觀色呢?
正想著,沉默的宋伯伯突然對著一旁的宋炎焱吼道:“你怎還有心情同他人說笑!回來一個多月,北山的土匪一個也沒除,你爹怎么生下你這個沒用的兒子!”
話音剛落,廳里倐?cè)灰黄澎o,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同屬宋家的二人身上。此時宋炎焱面色鐵青,牙關(guān)緊咬,且攥緊了拳頭。
我一向曉得宋炎焱和宋家是有矛盾的,可卻不知道竟如此嚴(yán)重。如今這個局面,著實叫人尷尬。
“宋伯伯?!蔽疫呴_口邊向攬星使了個眼色,讓她將宋炎焱帶走,攬星立即會意。
“宋少帥在此事上已經(jīng)很盡心了。”我笑著道,“我哥哥說這一個月里少帥為此事殫精竭慮,人都瘦削了不少?!?p> 瞧著宋伯伯面色緩和,我忙接著道:“言念知道宋伯伯您是除害心切,但此事不宜操之過急,少帥是有分寸的。”
宋伯伯的嘴角動了動,倏爾笑呵呵地說:“言念說得對,我的確太心急了?!庇殖鴱d里一直默不作聲看著我們幾人的賓客們作揖:“是老夫攪了大家?!?p> 賓客們遂笑著搖手:“無礙無礙!”
“言念?!彼尾p輕拍著我的手背,“宋伯伯剛才激動了,擾了你的生辰宴。”
“沒事。”我莞爾一笑。
在四大家中,除了楊風(fēng)月的父親楊伯父,最精明且難以捉摸的便是宋伯伯宋御了。我幼時常聽他人提起宋伯伯,說因他精明有遠(yuǎn)見且善經(jīng)營,宋家才得以成為金城之首。彼時我什么都不懂,卻最喜歡聽旁人議論,也得以聽到我娘是極不喜歡宋御此人的,我娘覺得宋伯伯其實是個愛耍小聰明的小人。
此時和宋伯伯的對話,是我明了心智后和他的初次交流。我雖未感受到娘所形容的小人之氣,但他驟然間對宋炎焱的激烈言語,卻讓我迷惑不已。看來我著實得小心點了,因為猜不透的人往往讓人忌憚。
“哈哈哈?!彼尾笮α藥茁暎行┐认橛钟行湴恋厍浦?,并向著賓客們道:“我們言念果然端莊大方,不愧出身于書香世家!”
突如其來的夸贊真叫我摸不著頭腦。我聽見廳里的賓客們此刻都隨著宋伯伯夸起我來,各種阿諛之詞捧得我不敢直視他們。這萬一哪天我的所作所為同他們描述的不一致了,又不知要如何說我了…我自小就知道言語是可以殺死人的。
我曉得自己終是得說些什么,于是緩了緩氣,吞了口唾沫。
“各位過譽(yù)了?!蔽腋A烁I?,笑著道,“言念從小長在府中,受著爹爹的教導(dǎo)長大,爹爹教我安分守己不逾矩,因此各位夸贊言念的話語,言念愧不敢當(dāng)?!?p> 我本不想在宴會上出風(fēng)頭,卻未曾想到還是被推上了風(fēng)口浪尖。也罷,誰叫這本就是我的生辰宴呢?
賓客們的夸贊依舊滔滔不絕,我扭頭向攬星看去,她正無奈地看著我,似是對這些賓客們的行為也無可奈何。此時宋炎焱已不在她身邊,應(yīng)當(dāng)是已經(jīng)離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