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月,迎親那日終于來了,府里張燈結(jié)彩,各院都系上了紅色的綢子,連維納斯都穿上了紅衣。
晨間竹香為我梳妝的時候,娘坐在榻上偷偷抹眼淚。我透過鏡子看見自己臉上的紅妝,看見鏡中的自己眉目如畫,明艷動人。同樣也瞥見身后的娘正垂著頭時不時用帕子擦走眼角的淚珠。
終于到這一天了,我終于要嫁人了,心頭一酸,萬般滋味便傾涌而來。
“娘,你哭什么呀?!蔽抑恍χ?,“終于把讓你憂心的大魔王嫁出去了,你應(yīng)當(dāng)高興啊!”
我娘嗚咽著并未回我,卻是一旁侍候的劉媽開口道了句:“小姐這是什么話,女兒嫁人了,這為娘的心中自然感慨?!?p> “你們都別白憂心,我定會過得很好!”
扭頭笑著看一旁的鳳冠霞帔,看喜服上繡滿的珠寶錦繡,當(dāng)真雍容華美至極,只可惜這般好看的衣裳只能穿這一次。
“你瞅瞅這孩子沒心沒肺的,凈讓我操心了。”我娘用手指著我對劉媽道。
我只狡黠一笑,閉上眼睛不再去看娘,像傀儡一樣任由竹香等人為我穿衣打扮。
往事像連環(huán)畫一樣在我眼前劃過,我在府里存著的記憶都一片一片得串聯(lián)起來——原是我生長的十八年。我也是在無意間發(fā)現(xiàn)這時光竟可以流失得這般快,曩昔我只在意晌午吃什么、何時能上街看花燈社火,從未想過成親一事,而此刻我竟也要嫁人了……
宋承頤和花轎來接我的時候,娘已經(jīng)為我蓋上了紅蓋頭,那巾子縫得挺厚實,透不過一點光,我什么也看不到。
彼時周圍嘈雜得緊,各種人聲、笑聲、鞭炮聲還有娘的哭聲都混在一起,我當(dāng)真很想停下揭起頭蓋來看看四周,卻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上了花轎。
后來才從竹香那兒聽來,那天人群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大約全城的人都來了,這場盛世婚禮,驚動了金城的所有人。
我在轎子里端正地坐著,待到花轎搖搖晃晃地顛起來時,才悄悄掀起蓋頭和轎簾一角,看街道上是何情形。
雖然已活了十八年,但我卻很少有機會能在趙府外的這條路上走一走,從小父親便要我做大門不出二門不入的大家閨秀,我斂住性子終是做到了。
如今我終是出嫁了,府中爹娘有哥哥照顧,日后自然會有新嫂子來,爹爹和哥哥雖有時不在府上,但好在娘身邊有劉媽……如此想來,一切事情都在朝著美好的方向發(fā)展,我卻也沒有好再擔(dān)憂了。
作為陪嫁丫頭,竹香本就是要同我一起去宋府,我身邊有她自然安心,可唯獨放不下的是她和述安之事,而述安已入軍營,怕是以后這二人很少再有機會相見了……
我看著府外這條有些熟悉但還是陌生的道路恍然而過,看見路兩旁的人們都在觀望迎親的隊伍,看見他們一邊笑著,一邊朝騎在馬上的宋承頤道喜;我能聽見宋承頤好聽的聲音,一聽見他聲音我便滿心欣喜,然而我從轎子的小窗里卻望不到他的身影。
忽然我瞥到了一個曼妙的熟悉身形,定睛一看才認出來是楊風(fēng)月。我約莫記得一年前見她時,她總穿著極艷麗的旗袍,而今卻穿了件素雅的羅裙,也畫了極淡的妝,確然沒有之前的樣子,想換了個人似的。
我心下正感嘆著,忽見她原本淡然的面孔在看見花轎后變得猙獰陰暗,我心頭一震,遂想起攬星走前所說的話,楊風(fēng)月終究不是個善茬呀,幸而我與承頤兩情相悅,再容不下旁人。
轎子搖著搖著,就到了日后我會一直生活的宋府。其實宋府和趙府距離不遠,也不過幾條街罷了,金城本就不大,府邸間的距離并不會很遠。
宋府外也人群熙攘,我又在人群里瞥見了身著常服的宋炎焱,他還是一副冷漠的樣子。
如今已到宋府外了,忽然想起他問我的問題,彼時我未有一個肯定的答案,而今我心中的答案更加確定了,我愿意嫁進宋府,我余生都會和宋承頤在這里過得無比幸福。撫摸著手里的鴛鴦玉佩,我的心意更堅定了。
正想著,轎上的簾子被拉開,一只白皙寬大的伸進來,我將自己的手伸過去,那大手便緊緊地握住我的手。
“言念,我們到家了?!?p>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