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再回到趙府是因為哥哥,卻不是因為哥哥打勝仗回來要我回家慶祝,而是因為裝他的棺材趕制完工了,我終于可以在靈堂里看到他了。
因被太多世俗禮儀的拘束牽絆,彼時的我不能在哥哥的遺體被宋家軍送回來時回家看他,而宋承頤更不會因我悲痛欲絕而不顧世俗的眼光放任我回去,故而我在宋府等了很久,直到被告知可以回趙府時才不顧一切地沖出院子。
我不停地往前跑著,一直到看見趙府的牌匾時才停下。眼前果然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只是所有來往的仆人都身著白衣披著麻布,白花花的一片,晃得我蒙蒙的。
我努力抑制住顫抖的身子,一步一步地朝著府里走去。
我跟著人流木訥地朝前走著,往來的人中大多是身著軍裝之人,他們的衣襟上皆帶著白花,我一直不管不顧地朝前走著,渾然聽不見旁人的任何聲音。
終于走到了那里,我看到了靈堂。
雙腿突然像被綁了千金重的鐵塊一樣,我再也挪不動了,我聽見娘撕心裂肺的哭聲:“言懿……我的好兒子啊……”
我哥他……死了?為什么會這樣呢,宋炎焱不是說這場戰(zhàn)爭沒什么嗎?他不是說宋家軍都會安然無恙的歸來嗎?
他說謊了……戰(zhàn)爭帶來的殘酷和死傷是不可避免的,而這一次它帶走了我最愛的哥哥。
可為什么是我的哥哥呢?我的哥哥是軍校里最優(yōu)秀的學(xué)員,他向來靈活敏捷,武力高,槍法好……他怎么會……
我感覺我的腿已經(jīng)沒法兒支撐自己了,索性這時有人走來扶住了我。
“言念,對不起?!彼窝嘴统林曇?。不知為何,他的聲音讓我覺得更難過了。
我咬著嘴唇不說話,只用盡力氣抬腳繼續(xù)朝里面走去,一步一步地緩緩而去。
隨后我便看到了一具烏木棺材,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因為躺在里面的人竟會是我哥哥,那個最不該的人。
宋炎焱小心攜著我一點一點地挪了過去,我應(yīng)當(dāng)感謝他的,若是沒有他,我連走路的氣力都沒有了。
棺材并未落棺,在我一步步的靠近下,哥哥熟悉的面容也一點點地露了出來。
這真的是我哥哥趙言懿?這個面無血色,雙目緊閉的男子真的是我素來俊俏溫和的哥哥?
我的手撐在棺材邊沿上,一股股酸痛席卷而來,我快要站不住腳了。
“宋炎焱……”我顫抖著聲音,“這個人不是我哥哥吧……你們是不是把他弄丟了?”
宋炎焱眼睛里的情感翻涌:“言念啊,是我的錯,我沒保護(hù)好他……”
我不想再去看他的眸子,便輕輕地推開他,顫顫微微地走向娘。
我娘一直跪在地上哭泣,她很憔悴,她的臉色很不好。
我緊緊地抱住她:“娘啊……”
被人從靈堂里請了出去,我渾渾噩噩的,此刻的無措是從未有過的感受。
我像提線木偶一樣任由宋炎焱牽引著前行,抬腳時不甚被路上的石頭絆住了,身體遂像扶不上墻的爛泥一樣向地上癱去,宋炎焱并未來得及拉住我,但我仍倒在一個人的懷中。
宋承頤來了。
原是他用手接住了我即將墜落的身體,緊緊地?fù)砦以趹阎小?p> 抬眼見是他,我下意識地推開宋承頤,他愣了一下,抬在半空中的手許久才放下。
不知為何,此刻我見到他,竟不敢撲在他懷里失聲痛哭,只是默默地別過頭,啞著聲音陳述了事實:“我哥哥沒了……”
宋承頤面色一沉,眸子里的光暗暗的,我沒看到他一閃而過的擔(dān)憂,只看到他故而惡狠狠地推開宋炎焱:“你離言念遠(yuǎn)一些,誰許你扶著她的!”
宋炎焱也因我哥哥逝去一事而嘔心抽腸,斷然是沒有氣力抵住宋承頤突如其來的攻擊的,遂猛烈搖晃了好幾下,差點撞在柱子上。
我拉住宋炎焱,呵斥宋承頤道:“宋承頤你這是做甚?”
瞬間里我倏爾想起彼時哥哥打仗之前,我本應(yīng)要與宋炎焱一道出門來趙府見哥哥的,可就是被宋承頤攔了去路,當(dāng)日他看宋炎焱的眼神就同現(xiàn)在一樣。
我忽然覺得心里煩悶得緊,宋承頤總是因為自己一些奇怪的情緒而擾亂我的計劃和人生。
心火愈發(fā)猛烈,我走上前用盡力氣推開宋承頤:“你走!出征前我沒見到哥哥最后一眼就是因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