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間又過了三五日,這每日里宋承頤都會出乎意料地去花魁那里,我原以為他與花魁的熟識是需要些時日的。不過這樣也好,盡早問出他的想法,我才可盡早為離開宋府做打算。
這幾日屋外不再那般寒冷了,拂在臉上的風(fēng)不再凜冽,反而變得溫和了起來。我卻不知這是因為我心情變好了,還是春天真的要來了。
楊風(fēng)月是出奇的安靜,再沒來過我的院子,也沒在父親母親那里鬧過,聽下人說她一直在洋樓里呆著,很少出去,大多時間在客廳呆坐著,或是在房間里哭泣。
如此聽來,她的確可憐,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如今經(jīng)受的不就是從前我經(jīng)歷的嗎?彼時我的痛苦絕望不都拜她所賜嗎?
故而我既生不出對她的憐憫之心,也生不出對她的憎惡之情,畢竟如今我們的境遇也差不多。
且那樣吧,反正我已然鐵了心要逃離宋府,日后的旦夕禍福自然與這些舊人無關(guān)了,眼下楊風(fēng)月不鬧騰于我來說倒也清凈。
琢磨著不久就要離開這里了,我便開始收拾起柜中的物什來,這一拾掇,竟翻出了不少東西。
宋炎焱送我的十七歲禮物被我從妝奩最底層翻了出來,此時再見畫中的我卻是另一番心情了。
猶記得初次見他畫的這幅小像時,心中緊張得很,總以為他嫉恨于幼時我欺負(fù)過他。如今想來倒是我狹隘了,這么些年里,宋炎焱懷念的是當(dāng)年跋扈囂張的混世魔王,不是如今被拘在院子里的趙言念。
我曉得他的意思,而如今我也越發(fā)懷念少時的我了。
正當(dāng)我將這小相用牛皮紙仔仔細(xì)細(xì)地小心包起來時,攬星來了。
她走的很急,沒敲門就進(jìn)來了,我驚了半刻。想到她定是有要緊事要同我講,忙將小像收到妝奩里放好。
“怎么了?”我出聲問道。
攬星在椅子上坐下,胡亂倒了杯茶喝下后,氣憤道:“果然如我們料想的那般,那廝就算不在意你了,也不愿意離婚。”
雖說此等結(jié)果我從前是有料想過的,卻未想到得到肯定答案后會這般失落。
“他早就不在意我了,又何苦抓著我不放?若是怕宋府的名譽因此受損,我倒可以攬了所有的責(zé)任…我只是想離開這里……”
見我這般失魂落魄,攬星有些著急,搖著我的肩膀道:“言念你別這么失落,眼下還不是沒有旁的辦法。你想想,你還沒和他仔細(xì)談過此事,也沒與宋夫人說過你想離婚,那萬一他們會改變想法同意呢?”
仿若靈光乍現(xiàn),我忽而想起還有母親。從前她也深受宋府的折磨,想來會愿意幫我!
抓住攬星的手,我激動道:“不錯!母親向來懂我,或許她會愿意幫我!”
攬星未曾料到我會這般激動,像是抓住了唯一棵救命稻草般似的。
眸中閃過遲疑,她道:“既如此我便曉得了,此事你不必管,我會和宋夫人談的!”
我微愣了片刻,想著把此事交給攬星也未嘗不可,便點頭答應(yīng)了。
之后的幾日里,我心中是說不出的憋悶,總覺得有塊石頭壓在心上,怎么都挪不開。
雖說此事是交給攬星了,然說到底攬星于宋府和我而言只是個外人,終是無話語權(quán)的,又如何能勸得了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