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尹君君以為這件事情就過去了,沒想到不知道為什么,紀呈承包了她這幾天的衣食住行。
尹君君看著按時按點站在亭子下面的紀呈,嘆了口氣。
雖然她拒絕了很多次,可紀呈油鹽不進,她說什么,他就嗯,嗯完了,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她還費了好半天的吐沫星子。
她身上有傷,不能在人群中擠著,就早上很早的來,中午等人都走光了,她才慢吞吞的收拾書包走,晚上也依舊如此。
紀呈就等她。
尹君君腦海里回想起那天早上的事,她出院的時候。
她出家門,沒走兩步,就看見了在她們家那棟樓底下的小亭子里,紀呈靠著柱子的身影。
尹君君莫名的有些心虛,低下了頭。
昨天晚上在醫(yī)院住了一宿,早上護士來給她換藥的時候,她問起住院費的事情,卻被告知有人替她交過了。
她就等著紀呈回來,可是她在病房里等了十多分鐘都不見紀呈的身影,以為他已經(jīng)走了,自己也就收拾收拾東西走了。
想著去學??匆娝臅r候問問他住院費是多少,她還給他,可是回家換了身校服再出來,就看見紀呈半靠在柱子旁,緊盯著她。
“……”
尹君君動了下嘴唇,他不會是以為她不想給他住院費醫(yī)藥費,想白白占便宜,所以看見她不在病房后追到她家要打她一頓吧?
余光瞟見紀呈站直了身子,朝她走過來,尹君君突然想到之前陸白漾跟她說紀呈發(fā)火把教室砸了的事情,嚇得往后退了一步。
紀呈一頓,隨即,他勾起了嘴角,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很無奈的問道:“你怕我?”
尹君君抿了抿唇,站著沒動,看著紀呈一步步向她走過來,直到站定在她面前。
“我能把你吃了嗎?怕我?”
尹君君緩緩抬頭,這個人真的很高,比班里的任何一個男生都高,而她,只到他的胸口。
“怎么不等我回來就跑了?”
尹君君下意識的反駁道:“我沒跑!”
紀呈挑眉,那雙桃花眼此時彎起,笑意到達了眼底,眼中有柔柔的光。
尹君君囁嚅著:“我有等你……可我等了好長時間都沒等到你,以為你走了,我也就走了……”
紀呈挑了挑眉,看著尹君君干凈澄澈,燦若繁星的雙眸,極力忍住想要揉揉她頭發(fā)的感覺。
她怎么那么乖啊,忍不住就想欺負她……
紀呈的嘴角漸漸壓下去,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可他,有點忍不住。
小姑娘睜著大大的雙眸仰頭看著他,眼瞳里清楚的映出了他的臉,這種被注視的感覺,紀呈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這種感覺他以前從未有過,他從未感受過原來他的心跳居然也可以跳的這么激烈。
不是沒被人這么盯過,那時候他只覺煩躁,可是他現(xiàn)在的跳動,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對不起,你別生氣啊……”
紀呈的眼神飄忽了一下,他無奈的嘆了口氣,舉起右手:“我沒生氣,我去給你買早飯了?!?p> 尹君君順著看過去,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手上的校服外套下面,還提著個塑料袋,呆滯了一秒,很不解的看著他。
這時候,尹君君才發(fā)現(xiàn)紀呈的額發(fā)竟然是汗?jié)竦?,一直被他扣的一絲不茍的白色的襯衫的扣子,現(xiàn)在最上面的兩顆也被解開了,露出健碩的胸膛。
紀呈不自在的瞥開了眼:“咳,醫(yī)院的早餐,不是那么營養(yǎng),聽說那個店做的還行,排了會兒隊?!?p> “……哦。”
怕是紀呈這種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少爺吃不慣醫(yī)院的早餐,所以才去外面買的飯吧,難為了紀呈親自排隊。
“哦什么?小同學,我等了半個小時的早餐,你現(xiàn)在不想吃也得都給我吃了?!奔o呈朝亭子側(cè)了側(cè)頭,“坐過去?!?p> 尹君君看了他兩秒,終究是敗下陣來,聽話的走到亭子中央坐下,和紀呈吃了二十分鐘的早餐。
于是,這幾天,尹君君早上早出門的時候,都能看見紀呈站在亭子下面,手中拎著個塑料袋。
他就像個毫無感情的搬運工機器,她的書包,這幾天她還沒有摸過一下呢……
“發(fā)愣想什么呢?都快涼了,趕緊過來?!?p> 尹君君一頓,思緒中斷,看著不遠處已經(jīng)把早餐從塑料袋里掏出來的紀呈,點了點頭,走到亭子下面,坐在紀呈的旁邊。
嗯,今天是水晶餃子,昨天是餛飩,前天是小米粥,就連被他一起承包的午飯和晚飯都不帶重樣的。
紀呈自然而然的接過尹君君只裝了一本書的書包,放在旁邊的椅子上。
吃完早飯,紀呈和尹君君到班里的時候,班里依舊一個人都不在。
紀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把書包放在尹君君的桌子上,問道:“小同學,真準備考倒數(shù)第二名啊?”
尹君君眉心跳了跳,眼神飄忽不定,最終落在了壓著自己書包的那一只手上:“我成績不是很好,能考成什么樣我也不知道?!?p> 尹君君聽到紀呈嗤笑了一聲,莫名的很慌,不知想到什么,就低下頭,不再說話。
兩人一度僵持,直到紀呈聽見外面有腳步聲響起,深深的看了一眼尹君君,松開書包,讓出位置,回到了最后一排坐下。
尹君君松了口氣,也坐了下來,一本本拿出書和筆記本。
陸陸續(xù)續(xù)的有人到班,紀呈沒有睡覺,班里也就不是很安靜,一會兒,許糯和陸白漾也來了,兩個人吵吵鬧鬧的玩著,關(guān)系依舊是那么好。
陸白漾喝了口水,問道:“紀哥,你怎么最近兩天都來這么早?”
許糯“啊”了一聲,攥著肉肉的小拳頭就錘在了陸白漾的胳膊上:“臭白羊,那是我的水!”
陸白漾仗著身高優(yōu)勢,把礦泉水舉的更高了一些:“香糯米,瞅瞅你那小個子,哈哈哈。”
“?。考o哥,你還沒回答我呢,以前只要有考試,你不從來都是踩著最后一分鐘到的嗎。”
紀呈睨了陸白漾一眼:“失眠,不行?”
陸白漾沒心沒肺的笑著:“行行行,我紀哥就是王道,紀爺說什么都對……啊!”
陸白漾扶著有強烈刺痛感的后腰:“香糯米,你打就算了,還掐我?”
“臭白羊,我就欠掐死你!”
尹君君看著許糯和陸白漾,嘴角上揚。
紀呈看著她的目光有些發(fā)直,她在笑,不僅嘴角,她的那雙眼睛好像也在笑,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她全身仿佛都鍍了一層光。
她沐浴著陽光,輪廓清晰分明,這一刻,她是整個世界的主角。
紀呈沒想到,這個時候他認為的主角,不久以后,他會發(fā)了瘋的,想讓她成為他生命中的主角。
——
第一次摸底考試如期而至。
紀呈拿著自己的準考證號,抬眼看了看坐在自己左前方的小姑娘。
果然,下一秒鐘他的前桌不負他期望的問道:“君君啊,你哪個考場?”
尹君君接過班長發(fā)下來的準考證號,看了一眼,說道:“十考場。”
許糯瞪大了眼睛,拿過尹君君的準考證。
“我c……”許糯瞥了眼坐在后面的紀呈,把話咽了下去,“我去……咱倆隔了一層呢……”
尹君君拍了拍許糯,嘆了口氣:“別罵人啊,我第一次在這里考試,怎么分的?。俊?p> 許糯一臉憂愁的把準考證放在尹君君的桌子上,托著臉給她講。
“一個考場二十人,以此類推,你是十考場對應的是十班,咱們一層八個班,你在五樓考試,一條龍排的座位號,你十九號應該在靠窗戶倒數(shù)第二個?!?p> 尹君君點點頭。
許糯又轉(zhuǎn)過頭,問道:“小白羊,你幾考場???”
“八。”
“……”
許糯瞥了瞥紀呈,到底是沒敢問,轉(zhuǎn)回去繼續(xù)憂愁了,她在一場考啊……一班在六樓最西側(cè),可十班在五樓最東側(cè)啊……
陸白漾看了眼紀呈的考場號:“紀哥,你九場啊,剛好在我樓底下。”
紀呈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漫不經(jīng)心的“嗯”了一聲。
十場啊……
坐在前面的尹君君一言不發(fā),卻完整的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這兩天,她都沒有找到機會跟紀呈單獨說話,她的生物卷子……還壓在他的準考證底下呢……
就算是兩個人單獨吃飯的時候,尹君君一想提這事,可紀呈就好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蟲一樣,總是能趕在她說話前打個岔岔過去。
她試過想等著紀呈走了之后偷偷拿回來,可是呢,紀呈來的時候拿著她的卷子來,上午如果趴桌子上睡覺,那她的卷子就折好壓在他的胳膊下面。
中午吃飯,紀呈又把它折好,拿在手里和陸白漾一起走。
下午來拿著她的卷子來,如果打游戲就用一只胳膊壓著,如果中途走了,她依然看見紀呈的一只手里拿著她的卷子。
晚上放學,紀呈依舊拿著走,就連陸白漾叫他去廁所,他都得看她一眼,然后把卷子慢條斯理的折好,放在自己校服外套的兜里裝著走。
尹君君實在是……快被氣瘋了。
也不知道陸白漾看見,有沒有問,如果問了,紀呈又是怎么回答的?
幸好的是,卷子只有一面是題,另一面是白色的,紀呈剛好把有題的那面給折了進去,看不見到底是誰的卷子。
這都好幾天了,尹君君也沒見紀呈有還她卷子的意思,也不知道他拿著她的卷子干嘛。
孫老師站在講臺上拍拍手:“同學們,咱們八點鐘開始考試,現(xiàn)在已經(jīng)七點半了,收拾收拾,去各自的考場準備?!?p> 話音一落,整個班開始沸騰起來,紀呈沒有在睡覺,他們也就沒有必要刻意壓著嗓子說話。
尹君君慢慢的收拾書包,一本書一本書的往里裝,肩膀上的傷口還有點痛,而陸白漾和許糯早就跑著出去了。
尹君君前后動了動肩膀,嗯,真的疼,已經(jīng)過去兩天了,因為位置特殊,她就算照鏡子只能看到一半傷口長的怎么樣。
她想說她其實不是那么嬌氣的,可這傷口……拒絕她這么說。
尹君君嘆了口氣,又打開書包,想把書再拿兩本出來,她不能背著,只能用左手拎著,就她這點力氣,估計還沒下樓她手就酸了。
唉……
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鍛煉是一件很有用的事情。
剛觸碰到拉鏈,放在桌子上的淺綠色書包突然被人抽走了。
尹君君轉(zhuǎn)頭,往左邊看去。
紀呈一只手拎著她的書包,另一只手上拿著筆,低頭看她:“不走?”
尹君君頓了一下,才點點頭。
“謝謝?!?p> 紀呈沒說什么,沉默的看她繞過他,又沉默的跟在她的后面走。
尹君君本來覺得沒什么,直到她到五層后,聽見身邊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消失不見。
疑惑的抬起頭,沒成想,似乎她是他們沉默的根本原因,基本上看得到腦袋的,都在看她。
尹君君歪頭,低頭看了看自己,沒穿錯衣服,也沒什么不對勁兒,為什么他們都在看她?
紀呈看尹君君停下來,那雙一直注視著她的桃花眼懶懶散散的抬起,黑曜石般的眼瞳一一掃過眾人。
那眼神他們看的不能再清楚,那就差擺在臉上的“再看扔窗外”幾個大字,使他們慌忙的低下頭,不再看尹君君。
尹君君莫名其妙,但也沒想什么,走進自己的考場,找到貼著19的那張桌子坐下,紀呈一直跟在她的身后,把書包放在她的桌子上。
“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自從紀呈進來,整個考場就跟沒有人一樣的安靜,以至于,他的聲音尤為清晰。
尹君君聽到,紀呈的話音一落,各個方向依次傳來倒抽涼氣的聲音。
但是,沒有人說話,沒有竊竊私語,紀呈依舊站在她的面前,沒有動,似乎是在等著她的回話。
“嗯?!?p> 紀呈轉(zhuǎn)身,看著考場內(nèi)的十九雙眼珠子都恨不得掉下來的樣子,他莫名覺得有點小開心,就在十九雙眼睛的注視下,紀呈懶懶的走出了十考場。
等徹底看不見紀呈的影子了,考場內(nèi)才有被刻意壓低了的聲音響起。
“太子爺交女朋友了?可我怎么沒聽說過啊,這個女生我也從來沒見過,她是誰?”
“我也不知道啊,你看紀哥還給她拎書包啊,咱們帝都太子爺什么時候給別人拎過東西?”
“就是啊,不過那個女生長的是挺好看的啊,你看看人家那露出的腳踝,白的都能反光了?!?p> “可不是,你看她被窗戶外面的陽光一照,那小臉白白嫩嫩的,頭發(fā)好黑啊,好小的一只啊,怎么說,我感覺有點像初中的小朋友啊?!?p> 尹君君:“……”
她該怎么說,別看那個女生的聲音小,可她聽得見??!況且,她就坐她左邊,她旁邊還有兩個站著的女生,這距離,是真的以為她聽不見嗎……
初中生……好吧,她不難過,雖然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年了,但是初中生的年紀和臉蛋,可不是一般高中生就能駕馭的了的,她就當在夸她了。
尹君君沉默的翻開一頁語文必備古詩詞開始背《長恨歌》,只是背著背著,她好像又覺得考場內(nèi)嘈雜的聲音消失了。
尹君君愣了一下,抬頭環(huán)顧一圈,跟她剛進來的時候沒什么區(qū)別,只是……尹君君的目光定在十考場的前門處。
好吧,她知道為什么聲音都沒了。
尹君君看著紀呈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后依舊是懶散的一步一步走過來,她突然念出了下一句。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紀呈站定在尹君君面前,剛才他來的時候,小姑娘正在念書,櫻唇一張一合,有零碎的頭發(fā)落了下來,被撫到耳后,她安靜的就像是一幅畫。
那幅畫突然抬頭,紀呈看見她的視線轉(zhuǎn)了一圈后準確的落在了自己身上,笑了下。
他想走向那幅畫。
他自來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于是他一步一步,一步步走向她,最終站到她面前,拿著兩袋大白兔,放在了她的手里。
尹君君愣了一下,兩袋大袋的大白兔放在她白嫩的手心,可紀呈也沒有放開大白兔的袋子,他的手,距離她很近。
尹君君不解的看向紀呈。
紀呈挑了挑眉:“小同學,想吃嗎?”
尹君君撇撇嘴,她今天忘了買了,兜里就剩下一個,今天上午可能有點難熬:“多少錢,我給你?!?p> 紀呈笑了:“我不缺錢?!?p> 尹君君無意識的吞咽了一口:“那你要什么?”
紀呈嘴邊的笑意不見,他微微俯身,嘴唇幾乎貼到尹君君的耳朵,可尹君君神奇的沒有下意識躲開。
紀呈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打個賭。”
尹君君的手握了握,聽到塑料袋的聲音,也聽到了自己的聲音:“賭什么?”
紀呈呼出的熱氣打在尹君君的耳朵上,尹君君低下了頭,有點……癢癢的。
然后她聽見磁性低沉的聲音響起。
“名次考到五百五十,卷子還你,糖我請你,考不到,你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