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都先停一下?!?p> 沈意沛拿著一張紙,站在講臺上,皺著眉,因為是下午課前的小自習,大家差不多都齊全,沈意沛就趁著這個時候說了。
“新安排的座次表已經(jīng)出來了,我投影在大屏幕上,現(xiàn)在換,十分鐘后上自習,孫老師來檢查。”
許糯拉著尹君君的胳膊,閉著眼睛祈禱:“君君,我要是不跟你在一桌我就去跳江?!?p> “不,我要拉著老孫去跳江?!?p> 尹君君摸了兩下許糯的頭,好笑的看著她:“跳江多不值,我請你喝奶茶?!?p> 許糯雙手合十,不停的祈禱著。
“你別這么緊張,又不是分班。”
“大家都去外面站著,我叫到誰的名字誰進來?!?p> 許糯看了一眼沈意沛,起身跟著尹君君一起到了外面站著。
許糯猶豫了好久,拉了拉尹君君,走到班級最后面,掙扎了許久,才開口:“君君……我……”
尹君君看了眼四周,低著頭,湊近許糯的耳邊:“你是想問陸白漾的事嗎?”
許糯偏過頭,沒兩秒鐘又偏了回來,把頭低的更低:“他三天沒來學校了,我怕他遭遇不幸還得騰我休息時間去給他送終?!?p> “……”
尹君君看許糯臉上不太自然的表情,嘆了口氣:“糯米,他三天前和沈意沛打架來著?!?p> 許糯一愣。
三天前?
“三天前的……什么時候?”
“晚上,晚四下課后,宋嘉杞突然找來,說陸白漾和沈意沛打起來了,我們?nèi)タ戳?,到那紀呈直接讓宋嘉杞把陸白漾送回去,然后他就一直沒再來過學校。”
許糯臉色發(fā)白,整個人都愣了。
三天前,上晚四的時間,陸白漾也在?他全部都看到了?所以才會去跟沈意沛打架的?
尹君君拍了拍許糯的背:“如果我沒記錯,那個晚四,你和沈意沛都不在,而且,你們應該沒有在空教室商量板報的事情吧?!?p> 許糯發(fā)怔,眼神空洞。
恰好,教室里沈意沛念到了許糯的名字,尹君君推了許糯一下,許糯走進教室,與沈意沛四目相對。
“你坐靠墻第三排里面的位置,就是我之前的那個位置?!?p> 許糯看著他,遲遲沒有動作,眼睛不聚焦,惹得在教室里已經(jīng)坐下的人都向她看去。
許久,許糯的視線才愣愣的在教室里轉(zhuǎn)了一圈,走到靠墻第三排的位置,拉開椅子坐下。
沈意沛再次看了一眼許糯,嘴唇翕動,終是低下了頭,念了下一個人的名字。
尹君君在外面等待的時間格外無趣,又擔心許糯,抿著嘴角,聽外面已經(jīng)沒有了蟬鳴的聲音,恍惚發(fā)覺,還有四天就該十月份了。
馬上,物理競賽的時間也要到了。
在九月份的最后一天。
和紀呈一起。
紀呈啊……
那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又酷又溫柔的男孩,是她呼之欲出的渴望。
她,真的喜歡上了一個男孩。
在她最不堪的這一段時間,他只用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變成了她的太陽。
不,他本身就是太陽。
在她關閉了所有的門窗后,他硬生生撕出了一條裂縫,溫暖的太陽走進了黑暗,到達了她的身邊,曾在她最無助,最恐懼的時候問她:“疼不疼?”
那一瞬間,冗長的黑夜中,她找到了唯一的光。
“尹君君?!?p> 尹君君回神,教室外面加上她只剩下四個人了。
“你坐在靠窗戶第五排里側(cè)。”
尹君君眉心一跳。
這么巧?
是真的這么巧,還是有人刻意為之?
不久前,紀呈剛問過她換座想換到哪個地方,她只不過隨口一說,今天竟然真的是坐在了窗邊。
尹君君低著頭,走到沈意沛指定的位置,坐下,眼睛不自覺的移向窗外。
他們這個教室的窗戶,剛好能看見操場旁邊的籃球場。
紅配綠與奶奶灰的顏色格外扎眼,尹君君一眼就看見了宋嘉杞手中拿著一個礦泉水瓶仰著頭在灌水。
似乎是因為新?lián)Q了座位,換了新的同桌,大家都有聊不完的話題,話匣子一打開,班內(nèi)嘈雜不已,吵的人耳膜疼。
尹君君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在一片嘈雜的聲音中不斷尋找,上下左右亂看,可終究是沒有看見穿校服外套黑褲子的人。
尹君君眨了下眼,想回頭,突然旁邊的空桌子上傳來了被人扔東西的聲音,她怔住,聲音很大,在一片嘈雜中重物碰撞的聲音尤為清晰。
倏地,班級的嘈雜聲音全無。
尹君君下意識轉(zhuǎn)回頭的看向桌子上,是一個黑色的手機。
這個手機……好熟悉。
她慢慢的抬頭,與一雙意料之中的黑曜石般的眼瞳對上,像夜空一樣深邃神秘,能將人吸進去,尹君君一愣。
沒兩秒,紀呈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過頭,聲音淡淡:“我插個隊,同學,沒意見吧?”
嘶——
周圍同學都低低的抽了一口氣。
尹君君才看見,紀呈的后邊還站著一個男生,叫什么她還不太記得,只記得班里有這樣的一張臉。
“沒有,沒有,紀哥,您請?!?p> ……“您”都用上了。
沈意沛皺著眉:“你確定要換到這里來?”
紀呈挑眉:“怎樣?”
“那陸白漾他就沒有同桌了。”
紀呈拉開椅子,椅子與地板摩擦發(fā)出了刺耳又難聽的聲音。
紀呈慢條斯理的坐下,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皺,兩條大長腿大刺刺的伸著,因為坐下的原因,褲腿往上,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腳踝。
“陸白漾最近有事不來學校,咱們班又走了個王逸平,怎么,班長,你是想讓我一個人坐著嗎?連個同桌都不給我?”
紀呈環(huán)顧教室,眼角微挑:“正好咱們班也有個人沒同桌,我就湊合湊合,挑了個自己喜歡的地兒,沒意見吧?”
沒意見?是不敢有意見。
沈意沛沉默了一會兒,拿起筆在手中的紙上勾勒兩下,才說道:“那劉祝,你就坐在中間那排的左邊吧?!?p> 紀呈看著本應該坐在尹君君旁邊的劉祝坐到了隔著一個過道他的旁邊,暗松口氣。
學校沒有特別的規(guī)定男女不能一桌,他要是再晚一點……
紀呈抿著嘴角,眼眸一沉,沉默不發(fā)一言。
“你真的是因為不想自己一個人坐,才跟我坐一起的嗎?”
耳邊突然響起輕柔細小的聲音,紀呈心尖一動,睨了一眼尹君君,一只手撐在額角,身子往前傾,半趴在桌子上:“嗯?不然呢?”
尹君君看著紀呈,抿抿唇:“我不會打擾到你睡覺的,你放心好了?!?p> 紀呈一愣,似是沒想到尹君君會說出這樣的話,只一瞬,便低低笑了起來:“好?!?p> ——
自從換完座位后,尹君君覺得這幾天紀呈異常的不對勁。
平常他這一天十二節(jié)課,紀呈不翹課,就算是在班里睡覺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可這兩天,紀呈這二十四節(jié)課,一節(jié)沒落過。
在……聽課。
跟紀呈做同桌,她倒是沒有什么太大的波瀾起伏,可畢竟之前沒有跟男生做過同桌,而且還是像紀呈這樣的太子爺同桌。
第一天的時候,尹君君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聽說過紀呈不喜歡碰女生的東西,也不喜歡有人碰他,她就一天都在控制著自己的胳膊,盡量不要伸到紀呈的桌子上去。
可是尹君君發(fā)現(xiàn),好像紀呈不似傳說中的那樣對女生的東西特別……嫌棄。
比如說,從來不帶筆的他,向她借了一支黑色的水性筆,從桌子里掏出了一張嶄新的物理卷子在寫。
給尹君君嚇了一跳。
畢竟能在他桌子里看見卷子這種事,是人間一大奇聞。
尹君君十分鐘后再看過去的時候,紀呈已經(jīng)把前面十二道選擇題寫完了。
等十分鐘尹君君再看過去的時候,正好對上了紀呈探究的雙眸,尹君君心虛的移開目光,假裝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然后她就聽見了紀呈的聲音:“再借我一下圓規(guī)橡皮和自動筆行嗎?!?p> 尹君君疑惑的看向他的卷子,才發(fā)現(xiàn),紀呈已經(jīng)寫到倒數(shù)第二道大題了,是帶電粒子在電場中偏轉(zhuǎn)的問題,確實需要圓規(guī)來尺規(guī)作圖。
她就又借了紀呈圓規(guī)橡皮和自動筆,順便貼心的又給了他一把直尺。
在這期間,尹君君的胳膊還不小心碰到了紀呈的手,尹君君身體一僵,許糯的話在她腦海里瘋狂浮現(xiàn)。
——君君,就連我,作為一個認識紀哥快十三年,還安然無恙的待在紀哥身邊的女孩子,不小心碰到了紀哥一下,紀哥的臉……就跟包公一樣了。
——君君,我真的還沒見過紀哥碰過哪個女孩子,就連不小心,紀哥都沒讓這種可能性發(fā)生過,那你說紀哥以后談女朋友的時候會是什么樣子啊。
——君君,曾經(jīng)我和白羊被紀爺爺叫到他家里去玩的時候,就連紀哥的姐姐,紀哥都在刻意回避著接觸,明眼就能看出來,可我和白羊,沒一個人敢問原因。
可她還在擔心她的手會不會被紀呈掰骨折的時候,紀呈已經(jīng)自然而然的伸過手拿走了她手中的橡皮,還說了一句“發(fā)什么呆,聽課”的話。
當時尹君君甚至都能感覺到紀呈的指甲劃過她的手掌心,帶過一絲絲微弱的電流。
可紀呈,神態(tài)自然,沒有一絲要發(fā)火的跡象,也不像許糯說的那樣,臉黑的跟包公一樣。
以至于,后來有一次紀呈出去,她接水回來,著急上廁所,隨手就把杯子擱在了紀呈的桌子上。
去廁所回來后,紀呈已經(jīng)坐在了座位上,尹君君才想起來杯子還在紀呈的桌子上。
可一抬頭,看見了自己粉色的小鹿保溫杯正在自己桌子的右上角,都不用懷疑,肯定是紀呈看見了給她放回來的。
她想說句謝謝,紀呈卻用著一副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語氣跟她說:“哎,小同學,別人看見了要是也說我一大老爺們兒用這么娘們唧唧的東西該怎么辦?我一世英名就差點毀在你這粉水杯上了?!?p> 知道這話是在內(nèi)涵她自己,尹君君氣的那半天都沒理紀呈,后來還是晚上紀呈送她回家,她就被兩個大白兔給收買了。
再比如,這幾天,有不少別的班的人過來找紀呈,無論是約飯,打籃球,還是網(wǎng)吧,還是哪哪哪兒的,紀呈都一律回絕。
紀呈回絕的原因:收心想學習。
不僅尹君君,所有聽到這話的人都一臉的詭異與震驚。
因為,不信。
試問,他什么時候?qū)W過習?
但是紀呈這幾天的表現(xiàn),真的讓尹君君覺得紀呈在認真學習,雖然他上課,就只是翻書,也沒見他做幾道題。
但他確實沒再翹過課,也沒再在課上打游戲和睡覺,以至于現(xiàn)在老師講課的聲音都大了不少,尹君君也不用再費勁聽了。
之前是因為坐第四排,她聽老師講課都有些費勁,這次坐到第五排,她還有點擔心會不會聽不見老師的聲音,而現(xiàn)在完全沒有了這種顧慮。
尹君君心不在焉的劃拉著草稿紙,突然,手中的水性筆被抽走,尹君君看著站在自己旁邊的紀呈。
“小同學,草稿紙都被你劃破了。”
尹君君低頭看了一眼草稿紙,確實有兩道已經(jīng)被劃破的印子。
“哪題不會?我教你。”
尹君君隨意的指了一道題,腦中還在思考紀呈這兩天不對勁的行為。
紀呈坐下,兩條大長腿隨意的往她這里一伸,尹君君的身體瞬間一僵,腦中的思緒全亂,雖然根本什么也沒碰到,可是尹君君感覺紀呈腿上的溫度都透過褲子傳到了她這里。
熱熱的,麻麻的。
想讓紀呈離她遠一點。
尹君君看著紀呈認真給她講題的側(cè)臉,心臟撲通撲通亂跳,手指甚至都在微微顫抖。
“聽明白了嗎?”
尹君君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紀呈神色不明的看著她:“那你給我講一遍。”
“……”
剛剛紀呈講的是哪題來著?
“我會了?!?p> 紀呈挑眉,收回他的大長腿,尹君君下意識呼出一口氣,紀呈瞄了一眼尹君君,轉(zhuǎn)回頭,在兜里掏了掏。
尹君君看著紀呈慢慢悠悠的放在自己桌子上的大白兔,愣了。
“我得討好你,萬一中途你跑了怎么辦?”
她跑了?
看著尹君君疑惑的小眼神,紀呈淡淡地解釋道:“你要考帝都大學的?!?p> 尹君君:“……”
她好像還沒說過她非得去帝都大學吧。
尹君君剛要張嘴,紀呈又從兜里掏出了個旺仔牛奶糖,放在了尹君君的桌子上。
尹君君:“……”
紀呈雙手抱胸,慵懶的靠在后面的桌子上,頭一低,半個下巴都隱藏在了寬大的校服外套里。
“小同學,我?guī)湍阍诎藗€月之內(nèi)讓你能考上帝都大學怎么樣?你信我嗎?”
尹君君沒說話。
“我如果……”
紀呈看向尹君君,等待著她的下文。
“如果沒上帝都大……”
“噓?!奔o呈打斷了尹君君,不讓尹君君有任何說出這種話的可能性,“把這種如果憋回去,小同學,你要是考不上帝都大學,你看著我揍不揍你?!?p> 尹君君:“……”
紀呈勾著嘴角:“以后你的作業(yè),我負責了行不行?”
尹君君還能說什么,點點頭。
于是這幾天,紀呈就輔導尹君君做作業(yè),其實也算不上什么輔導,尹君君寫作業(yè),他要么趴在桌子上睡覺,要么聽著歌打游戲,百無聊賴的陪著她。
偶爾尹君君來問他題,他才像有了生氣一樣,眼皮也不耷拉了,人也不懨懨的了。
紀呈會給她耐心的講,還會再找兩道相似題型再給尹君君做。
心里已經(jīng)有了個小底,就算是尹君君問他再難的題,紀呈也不會有多么驚訝,更不會說什么“你先把最基礎的題做會了再來做這些難題”之類的話。
——
翌日大課間,紀呈從主任辦公室里回來,拿著兩張紙,其中一張遞給了尹君君。
尹君君接過來,是大概像致家長一封信那樣的內(nèi)容,通知家長一聲他們要去物理競賽一些雜七雜八的注意事項。
底下有個回執(zhí)單,需要家長簽了后再交給學校。
“今天晚上回家里收拾收拾,明天早上八點在學校體育館集合,下午物理競賽,后天咱們就回來了,然后直接放國慶假?!?p> 尹君君點點頭。
可是這個回執(zhí)單……
尹君君看著紀呈坐了下來,大筆一揮,就在家長簽字那一欄上簽上了兩個字,毫不遲疑。
簽完后,紀呈直接把回執(zhí)單撕了下來,把剩下的紙折起來扔進了桌兜,動作一氣呵成。
“這個,不是要家長簽字的嗎?”
紀呈有些想笑:“小同學,你看的出來這是我簽的字?一個回執(zhí)單而已,如果我家長不簽,我就不去了?”
尹君君仿佛找到了希望之光,眨著星星眼一臉期待的看著紀呈。
紀呈一看尹君君這樣,就知道尹君君想干什么,唇角微勾,半瞇著他那雙桃花眼:“你想讓我也幫你簽?”
尹君君點點頭。
“那就叫我一聲好聽的?!?p> 尹君君:“……”
“你知道我想聽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