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君君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帝都這里真的很繁華呢,現(xiàn)在天還沒有全黑,可這大街上已經(jīng)是滿目繁華了,燈火通明,熙熙攘攘的人群,無一處不透露著熱鬧。
尹君君咬著唇,把紀呈的帽子戴到頭上,攥緊肩上的書包肩帶。
她不知道該去哪,王老師讓她回酒店,可她現(xiàn)在不想讓自己一個人獨處,越自己一個人,越覺得她好孤單。
在六點回到酒店就好了吧……
這么想著,尹君君置身于繁華的街道上,人很多,也很吵,尹君君可以安慰自己她其實并不孤獨,她旁邊是有人陪著的。
越走,身邊越安靜,尹君君抬頭,發(fā)現(xiàn)自己走到了一個公園里頭,這里頭安靜的連風(fēng)聲都能聽的清楚,刮的樹葉沙沙作響,也沒有燈,好像與世界隔開了一樣。
尹君君害怕的轉(zhuǎn)身,跑了出去,一邊跑,膝蓋上的疼痛越明顯,但她沒時間多管,又跑進了大街中。
尹君君回頭,才發(fā)現(xiàn)這里是應(yīng)該拐彎的,剛才她低著頭,直走,就走進了胡同中,怪不得周圍突然安靜呢。
她站在拐角處,不知道該往哪里走,倒是旁邊有一個老爺爺,招呼她:“小姑娘,是不是迷路了?餓不餓?要不要吃個棉花糖?”
棉花糖是彩色的,尹君君還沒有吃飯,午飯也是六個小時前吃的了,這時候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尹君君摸了摸兜:“一個多少……”
尹君君一僵,兜里空空如也,她今天好像連手機也沒有帶。
“不用了,老爺爺,我不吃了,謝謝您?!?p> 老爺爺一看就知道是尹君君身上沒錢,明明很想要但還是犟著嘴,跟他老婆子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小姑娘,老頭子我今天賣的好,賺的錢多,但是用的東西也多,這不,一大袋垃圾,我年紀大了,有點腰疼,你能不能幫我把垃圾倒了?”
尹君君點點頭,舉手之勞而已,垃圾箱也不遠,就在對面。
尹君君倒完垃圾回來,就看見老爺爺拿著一個大大的彩色的棉花糖,遞給她:“小姑娘,謝謝你剛才幫我倒垃圾了?!?p> 尹君君看著老爺爺黝黑,青筋突出的手,拿著一個棉花糖,老爺爺?shù)哪樕蠞M是皺紋,一笑起來,連眼睛都看不見。
尹君君接過來,嘗了一口,老爺爺問她:“怎么樣?好吃吧,吃過我老頭子做的棉花糖,都是贊不絕口的?!?p> 尹君君真誠的點點頭:“嗯,很甜,很好吃呢。”
是真的很好吃呢,好吃到,她眼淚都掉下來了。
老爺爺有些慌亂,他也沒想到送給一個小姑娘吃棉花糖,能給人吃哭了。
“你別哭啊小姑娘,要不……要不我再送你一個?這滿大街的,要都以為我一七十多歲的老人欺負一個十幾歲的小孩,這傳出去我這老臉還要不要了???”
尹君君被逗笑,接過老爺爺遞過來的紙巾:“老爺爺,您做棉花糖實在是太好吃了,如果有機會,我還會過來您這里的?!?p> 老爺爺就笑。
尹君君也笑,只是,笑著笑著,眼淚又開始流。
從小她都是在父母的愛里長大的,她曾經(jīng)感受過信任,所以現(xiàn)在只是,落差有點大而已......
尹君君都覺得,她是嬌生慣養(yǎng)出來的,所以才會在那個老師吼她的時候,她覺得很委屈。
就算是她曾經(jīng)也聽過不好的話,那時候她心灰意冷,得過抑郁癥,可是到了一個新的地方,她以為可以有一個新開始,但是又被現(xiàn)實重重一擊。
又來了,當(dāng)初的那種感覺......
不過沒關(guān)系,雖然被罵了,可是她還遇到了善良的老爺爺送她棉花糖吃。
尹君君聽著老爺爺從東扯到西,從天南扯到地北,跟紀呈的脾性差不多,都喜歡扯淡。
“小姑娘啊,你聽我老頭子一句勸,老頭子我活了一輩子,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
老爺爺似乎是要收攤了,開始收拾東西:“當(dāng)年我年輕的時候,我老婆子被別的小妖精勾走了,我不照樣最后把我老婆子搶了回來?”
尹君君:“……”
別的……小妖精?
“這世上沒有什么事是過不去的,你看開了,不舒服的是別人,你看不開,死鉆牛角尖,不舒服的就是你,這么一比較,覺不覺得剛才的眼淚流的有點虧?”
尹君君點點頭,棉花糖吃的只剩下最后一點了,正當(dāng)她想用最后一口解決這個棉花糖的時候,后面突然傳來了令人熟悉的聲音。
低沉、壓抑著怒氣、氣場強大,出現(xiàn)在了她的身后。
“我要急瘋了……”
尹君君渾身一僵,張著嘴,這一口,不知道是該咬下去還是該閉嘴。
“你卻給我蹲在這兒吃棉花糖?”
尹君君有些慌亂,站起身,小腿因為蹲久了站起來又軟又麻,磕破了的膝蓋也傳來刺痛感,差點讓尹君君跪下,還好紀呈眼疾手快扶住她。
等她站穩(wěn),紀呈就松開禁錮在她腰間的手,黑著臉,臉上沒有一絲笑意,一副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前景。
尹君君卻忽然察覺到不對,看了看腕表,才剛剛六點鐘???不是六點半才考完試的嗎??。?p> 尹君君還以為自己表盤出錯了,就轉(zhuǎn)過頭問老爺爺:“您知道現(xiàn)在幾點了嗎?”
老爺爺擺擺手:“六點多了,我每天都六點收攤,小姑娘,既然也有人找到你了,我就先走了。”
尹君君叫住老爺爺,轉(zhuǎn)過身小心翼翼的看著紀呈,抬手抓住他的袖子。
“我沒帶手機,剛才……剛才我餓了,老爺爺給了我一個棉花糖,但我……沒給……沒給錢……”
紀呈沒有甩開她的手,讓尹君君小小的高興了一下,但是他下一秒?yún)s捏著她的手指,一用力,她就松開了他的袖子。
尹君君心臟一緊,全身恍若置于冰窖當(dāng)中,渾身發(fā)冷,懸在空中的手指微微收緊,最終落下。
紀呈繞過她,走到老爺爺面前,直接用手機掃了碼,問:“多少錢一個?我付?!?p> 老爺爺擺擺手:“那棉花糖啊,就當(dāng)我送這個姑娘吧,小姑娘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剛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你作為男朋友,要好好哄哄她?!?p> “嗯,我知道了?!?p> 紀呈沒再多說什么,直接給老爺爺轉(zhuǎn)了一百塊錢過去。
老爺爺?shù)胖嗆囎吆螅o呈走了兩步,沒聽后面有聲音,閉了閉眼睛,走回去,站在她的面前:“還不走?”
語氣很不好,可以說有些沖。
說完,尹君君還沒有動,紀呈拽著她的胳膊:“趕緊的,我?guī)闳コ燥??!?p> 尹君君掙脫紀呈的手掌,而后用力的拉住他的手腕,她的手,在微微顫抖。
紀呈看著尹君君的手兩眼發(fā)直。
這是第一次,尹君君主動拉著他。
尹君君吸了吸鼻子,想不要這么丟人,每次哭都被紀呈看見,可她就是止不住,之前努力偽裝的所有堅強,在這一刻盡數(shù)丟盔棄甲。
“紀呈,你別這樣好嗎……”
紀呈本身怒火三丈,感覺他都要被尹君君氣出心梗了,可是聽見尹君君委屈又帶著哭腔的聲音跟他說話,他的心一瞬間就軟了,什么火也沒有了。
“你……你聽我解釋好不好,你不要……不要不理我,不要吼我,不要丟下我,不……唔……”
紀呈一把拉過尹君君,摘掉她腦袋上的棒球帽,手掌扣在尹君君的后腦勺,用力的把她的臉埋進他的懷里。
“誰不理你了?誰吼你了?誰丟下你了?嗯?小沒良心的,我聽見你出事之后就來找你,滿世界的找你,我都快急瘋了,你知不知道……”
不一會兒,紀呈就感覺到胸前的衣服濡濕,紀呈捏著尹君君的肩膀,想給她擦眼淚,誰想到尹君君更深的埋進紀呈的懷里。
“你不……不要看我,哼嗯……我現(xiàn)在的樣子肯定……肯定很丑?!?p> 紀呈慢慢的拍著尹君君的背:“你之前哭過多少次都被我撞見了,現(xiàn)在才覺得很丑,是不是有點晚?”
“我……我不管,反正你就是不、不許看……”
“好、好,我不看,你不是餓了?現(xiàn)在天也黑了,把帽子戴上,你低著頭,沒人知道你在哭,我?guī)愠燥埲バ胁恍???p> 尹君君想了想,松開紀呈,從他手里拿過帽子戴上,低著頭,小身板還在不斷抽噎,可還是主動伸出一只手拉著紀呈的手腕。
紀呈看著白嫩細長的手指捏著他的袖子,嘆了口氣,手腕一翻,紀呈的大手包裹住尹君君的小手,牽著她往前走。
“想吃什么?”
“我都行?!?p> 尹君君的聲音還帶著濃重的鼻音,看著交疊在一起的兩只手,尹君君吸了吸鼻子,默默記下了這一天。
××年9月29號。
自己喜歡的男孩牽了自己的手。
——
紀呈帶著尹君君到了一家火鍋店,要了包廂,進了包廂,紀呈才把尹君君的帽子拿了下來,尹君君別開臉,不看紀呈。
“現(xiàn)在不讓看有什么用?我都看過那么多遍了,我也沒嫌棄你,也沒笑你,還不讓看?”
紀呈抽了兩張餐巾紙,用熱水燙了一下,擰干水,沖她招手:“過來,我給你擦擦,不然臉會很疼。”
尹君君咬著唇,走了過去。
紀呈捏住尹君君的下顎,尹君君被迫抬起頭,認命的閉上眼,不看紀呈的表情。
溫?zé)岬募埥硪稽c點的擦著她已經(jīng)干涸的淚痕,一點兒也不疼,擦干凈后,紀呈還理了理尹君君有些凌亂的劉海,“你這空氣劉海都不空氣了?!?p> 尹君君睜開眼,突然想起來什么,緊張的問紀呈:“你怎么出來了?不是六點半才考試結(jié)束嗎?”
紀呈睨了尹君君一眼,對她紅腫的雙眼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給她拉開椅子,才回答她的問題:“我提前交卷了?!?p> 尹君君坐下,皺眉:“提前交卷干什么,你不再多算兩遍卷子,萬一哪里走神了算錯了怎么辦?”
紀呈坐她旁邊,拿起桌子上的菜單,拿起筆勾著要吃的東西,服務(wù)員進來,他也正好勾完,遞給服務(wù)員。
服務(wù)員出去后,紀呈才說道:“想給某個小沒良心的出來買奶茶喝,結(jié)果被王老師叫住,上來就問我,‘你也作弊了’,我還挺納悶?!?p> 紀呈想起來當(dāng)時的情景,還有些后怕。
五點的時候,他又檢查完一遍卷子,檢查無誤后,他就交卷了,把東西整理好,出來穿上外套,拿出手機,想訂個奶茶,一會兒出來給尹君君喝。
結(jié)果,剛出考點沒兩步,王老師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跑過來,上來就問他:“你也作弊被抓了?”
紀呈挺無語,他還需要作弊?不耐煩的問:“誰作弊被抓了?!?p> 雖然這么問,但聰明人都能聽得出來紀呈根本不想知道這個答案,跟他在這里談?wù)撨@些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還不如把時間用來給尹君君買兩包糖,哄尹君君開心呢。
王老師倒是沒看出來的樣子,緊張的看著他:“考試沒多久,我就看見尹君君低著頭出來了,我一問,才知道她作弊被抓到了?!?p> 紀呈點手機的動作一頓,抬頭:“你說,誰出來了?”
“就尹君君啊,她說好像是什么夾了個小紙條在準考證里被抓著了吧,我也不清楚,沒仔細問?!?p> “她現(xiàn)在在哪兒?”
王老師有點著急:“先別管她,你作弊沒有?你不是也被抓……”
“我他媽問你她去哪兒了呢?你跟老子廢那么多話信不信老子下一秒就弄死你?”
王老師一愣,看見紀呈猩紅的眼眶,愣愣道:“我讓她……讓她回酒店了……”
紀呈走前看了一眼王老師,眼神狠厲,王老師打了個寒顫,總覺得接下來紀呈要搞事情,順便也搞搞他了。
是用跑的,紀呈一邊跑一邊給尹君君打著電話,可尹君君的電話一直不通,紀呈找到309,還是壓下去心里的暴躁,輕緩地敲門:“小同學(xué),開門?!?p> 沒人開門,紀呈又敲了兩下:“你開門,出了事我來解決,你別自己一個人躲著?!?p> 意識到事情不太對,紀呈又下去了,找到酒店前臺問:“今天下午三點半以后,有沒有看見一個大概一米六,穿著淺黃色短袖背帶褲的女孩子來?”
服務(wù)員標(biāo)準的微笑:“不好意思先生,今天下午到目前為止只有一個男人來辦理了入住。”
“好,謝謝?!?p> 紀呈轉(zhuǎn)身出去,滿大街的找尹君君,一直在給尹君君打電話,但一直不通。
找了將近一個小時,他都快急瘋了,可一抬頭,看見了尹君君拎著一小袋垃圾扔進了垃圾桶。
紀呈目光還有些渙散,眼尾泛紅,紅血絲遍布眼球,不可置信的盯著那一抹嬌俏的背影蹲在那里,手里拿了一個棉花糖,小口小口的吃著。
看她吃著吃著,突然哭了,哭著哭著,又突然笑了。
跟他現(xiàn)在的心情一模一樣。
從天堂掉到地獄,又從地獄忽然到了天堂。
他想閉眼緩解一下眼睛的疼痛,可又怕一個閉眼尹君君又不見了,紀呈走了上去,站在她的后面,真正抓到了她。
尹君君靜靜的聽完紀呈的話,低著頭,鼻子泛酸,喉嚨哽咽,想解釋一下,但是那么難堪的事,此時卻無法對眼前的人說出口。
“我信你?!?p> 尹君君眼眶含著淚,忽然抬頭看著紀呈,豆大的淚珠順著精致的側(cè)臉滑落,滴在自己的手背上。
紀呈拿著紙巾,絲毫沒有厭倦的給她擦著淚:“別哭了,哭花了臉都不漂亮了?!?p> 尹君君閉上眼,側(cè)頭躲開紀呈給她擦眼淚的手,在紀呈的面前,她可以放肆哭,訴說自己的委屈。
“可是當(dāng)時,當(dāng)時沒有一個人信我,沒有一個人……考場里的人都在笑,那個男人他說的話很難聽,王老師也不信我,他用著我最討厭的目光看著我,紀呈,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夠好,以至于,他們,他們沒有一個人愿意聽我說話,沒有人愿意聽我解釋?!?p> 尹君君抬手,用手背抹了下臉,整個手背都變得濕漉漉了。
“紀呈,你信我,你要是不信我,這個世界上就沒人信我了。”
紀呈拉過她的手,輕輕的擦著她的手背,又用手抹著她臉上的淚痕,把他拉到自己胸前。
“我信你?!奔o呈一遍又一遍不厭煩的重復(fù)著。
尹君君睜開眼,想看清紀呈,可眼眶里的淚水太多了,紀呈的輪廓都都模糊了,只能感覺到紀呈的手不斷的給她擦著眼淚。
他的手也被她的眼淚打濕了,他就用他的衣服給她擦,拍著她的后背輕哄著,動作溫柔至極。
尹君君的眼淚流的更兇。
紀呈,那么潔癖的一個人,卻任由她把鼻涕眼淚都胡亂的抹在他的衣服上,毫無怨言。
紀呈,別這么好,他這么溫柔,她都忍不住陷進去了。
后來,尹君君好像聽到了紀呈在她耳邊喃喃。
——小同學(xué),只要你說,我就信,無論對錯,我都信你,并且只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