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元祁才又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重接著剛才的話題說下去,也努力讓自己的情緒顯得平靜,
“我那個朋友對我很重要,我一個人去了十一中,以前認識的同學(xué)除了在縣里的,剩下的大多都跟你哥哥他們一個學(xué)校,那么多人,可是只有那個朋友,她會關(guān)心我,會一直跟我聊天,鼓勵我……我在十一中過得并不好,因為是免費生,又因為是單親家庭,一開始就備受排擠,整整一學(xué)年我都沒有一個朋友,我那個在一中的朋友是我那時候唯一的朋友……”
元祁壓了壓開始有些發(fā)澀起來的眼睛,勉強笑了一下,
“我那時候以為她那么黏著我,被我冷落也不遠離,肯定也是需要我的,就像我需要她一樣……”
“但是我卻是跟其他聽八卦的人在一樣的時間知道了她離去的消息,在那之前,她最后跟我一次聊天還是好好的,我什么都沒看出來,我也根本不知道她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那種感覺特別糟糕……我知道她去世的消息后第一次去了一中……明明就在一個城市,我之前卻一次也沒去找過她……從那過后,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睡不著覺,很生氣她這樣就放棄了,又很難過自己根本都沒有察覺她的痛苦,很后悔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做不了……”
“沒有見到你哥哥的時候,我也被傳言影響著怪罪他,可實際上見到他,認出來他之后,我就不知道怎么辦好了……”
“我怎么也沒有想到見到的他會是那個樣子的,跟我朋友中形容的完全就像是兩個人,他過得那么的不好,讓我如何打著正義的旗號去討伐他?同樣都是面對了我朋友的死亡,他都變成了那個樣子,我卻還跟個正常人一樣,甚至我的生活比之以前都要順?biāo)臁?p> “我自己其實一直都很介意朋友因為表白被拒絕而自絕的傳言,我也根本不相信那是我朋友會做的事情,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不管我怎么想去知道,都沒有人能告訴我答案,連她的父母親人都不在乎,她也并沒有指望我?guī)退?,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尋找……?p> “傳言里說他玩弄感情,可是我知道不是,我朋友很單純,只是遠遠看著他就很高興,跟我描述的那些交集在我看來也都只是自己加了濾鏡,所以我沒辦法真的去怪他……見到你哥哥那么不好,我就告訴自己他已經(jīng)得到了懲罰,可是要承認你哥哥得到了懲罰,就好像在說我自己犯了錯還沒有贖罪一樣……”
元祁揉了揉額頭,即使是現(xiàn)在,回想起當(dāng)年自己的所作所為,當(dāng)年自己的心路歷程,她也會覺得難堪,更別說這樣直接說出來了。
“你哥哥那時候并不好接近,我在默默觀察了幾天后就想放棄的……我也不是真的丟了理智,也不認為我自己就能代替誰來懲罰他,我自己也知道,我根本不知道事情真相,這些我都清楚,可是……我還是在有接近你哥哥機會的時候,別有用心的接近了他……”
“他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我越是跟他接觸,就越是想知道當(dāng)年的真相……我那個朋友是真的很喜歡你哥哥,她是一個特別心軟,內(nèi)向的孩子,總是不愿意給別人添一點負擔(dān),我實在沒辦法相信她會因為表白被拒絕后就拿生命來報復(fù)……她喜歡你哥哥就像是把你哥哥放在神臺上供奉一樣的虔誠的喜歡著,一點兒不好聽的話都不愿意聽我說……她也是一個很固執(zhí)的女孩子,說過的話,哪怕錯了,她都會堅持下去……我不相信她真的只是因為拒絕就輕生……”
“而且你哥哥,我也想不通他到底會怎么會變成我那時看到的那個樣子呢?他一個人住,一個人獨來獨往的,也根本不在乎自己,別人推搡辱罵,他也不當(dāng)一回事,不吃飯不喝水疼到額頭冒汗也不動一下……老師托我照看他時只告訴了我他沒有了媽媽,我以前也聽朋友跟我說過,說沈宜言的媽媽是一個漂亮得跟明星一樣的人……”
元祁注意到星銳的手抖了一下,她心中了然,便沒有接著這個話題說下去。
“我跟你哥哥是一樣的處境,所以越是接觸就越是被對方吸引,他喜歡我,實在太過明顯,明顯到我根本沒辦法裝作不知道,可是越是知道我自己的感情,我越是沒辦法面對他……”
“后來他也跟我說了當(dāng)年的事情,他不肯多說,我知道的也就那么一些,但那些事就足以讓我后悔我自己的舉動了……我的朋友那天是去找他遞了一封信,他當(dāng)時猜到了就沒有接過來,認真說了一句抱歉后轉(zhuǎn)身走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么……因為這件事被政敵拿來攻擊當(dāng)時正在升職關(guān)鍵時期的父親,明明也沒有證據(jù)證明是因為他,但是影響了父親仕途的他就只能休學(xué)在家里呆著,而父親跟母親兩個人又因為父親的婚外情鬧起了矛盾……”
元祁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再開口的時候嗓子依然發(fā)緊,聲音也不知不覺變得沙啞無力起來。
“沈宜言告訴我,弟弟跟他的關(guān)系特別好,大人們鬧成一團,弟弟就越發(fā)黏著他,發(fā)現(xiàn)他不開心,不吃不喝,弟弟就偷溜出去想給哥哥買好吃好喝的哄哥哥開心,出了門就再也沒回來過……然后事情就像是滾雪球一樣越來越糟糕了,因為大兒子在學(xué)校聲譽盡毀,丈夫又有婚外情,小兒子又丟了,母親很快就因為抑郁癥進了療養(yǎng)院,待了沒多久就輕生了……”
陳星銳聽到前面的時候,鼻子已經(jīng)酸澀起來,到了這里的時候,他的眼淚已經(jīng)忍不住了。
哪怕他已經(jīng)不記得這些事了,可是記憶里有些片段他確實清楚的。
元祁輕輕摸了摸陳星銳的頭發(fā),不再繼續(xù)說下去了。
具體的事也應(yīng)該等到星銳以后有準(zhǔn)備了跟沈宜言他們兩個自己溝通,她現(xiàn)在講的只是她沒辦法避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