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開著,并未關(guān)閉,只是善云片刻的沉默便叫蕭鼎起了疑心。
蕭鼎瞇起雙眼,露出疑惑警惕之色,這時善云出了聲。
“義父!”城墻高遠,善云扯著嗓子高喊道。
齊光握緊匕首,死死抵住善云,下一刻善云深吸一口,齊光頓感不對,可還是來不及,即便利刃已經(jīng)刺入肉體,還是叫善云喊出了聲:“快走??!”
聲音回蕩在上方,瞬息之間,城下蕭鼎的馬抬起前蹄嘶鳴著,轉(zhuǎn)身便要逃跑,齊光扔下已經(jīng)沒氣的善云抓起身側(cè)的弓箭,嗖的一聲,一發(fā)響箭射出。
刺耳的聲音隨著箭狠狠沒入土地,隨之而起的是四周埋伏的大軍和高處的箭雨。
先前善云帶來的一萬兵早已被策反,與其說策反,不如說是告訴他們真相,此刻正從城中沖出,撲殺真正的敵人。
城下廝殺的正熱,蕭鼎不愧是自幼在戰(zhàn)場上,喝著刀尖上的血長大的人,雖上了年紀,可驍勇卻不減當年,沙場之上鮮少有人能夠壓制住他。
雖被包圍著,可雙方人數(shù)并不對等,若是長久不能將蕭鼎捉拿,叫他跑了或是被他反殺也不是不可能。
此時的蕭鼎已然全明白此次就是個專為他所設(shè)的一個局,此戰(zhàn)不能贏,便只有死。
思及此處,狗急跳墻,蕭鼎竟真有萬夫莫當之勇。
正當蕭鼎將要沖出重圍之時,不遠處,李懷信也帶著兩萬兵疾馳而來,頃刻間,戰(zhàn)局翻轉(zhuǎn),蕭鼎被死死圍住,再也沒有突出重圍的可能。
蕭鼎正揮著劍,忽的從城墻上傳來一道女聲音:“蕭鼎勾結(jié)東夷,謀權(quán)篡位,生擒者,封侯拜相!”
蕭鼎一驚,轉(zhuǎn)頭朝城墻上看去,正是宣稱死在幽州的公主元姒昭。
蕭鼎從京都帶來的將士聞聲愣在原地,面面相覷,一時間場面安靜的詭異。
趁著間隙,李懷信帶人一路沖到蕭鼎面前,登時蕭鼎可謂四面楚歌,毫無生還之可能。
失敗已成定局,蕭鼎看著眼前舉著刀劍面對自己的人,一時間只感覺無比的疲累。
蕭鼎強穩(wěn)住晃晃悠悠的身體,將手中的劍插在土地中支撐,抬眼看著眼前的李懷信:“你不是去了申州嗎?”
“自然是騙你的?!?p> “蕭侯爺驍勇,對付您自然是要用些手段的?!鄙砗髠鱽硪坏缆曇?,蕭鼎朝后看去,是姒昭齊光和李蔚兮。
幾人走至李懷信身側(cè),李蔚兮見到自家哥哥開心的壓不住笑意,扯了扯李懷信的衣袖悄聲道:“哥,你怎么來了?”
李懷信并未說話,只頗具想念憐惜的看了眼臟的像做苦力的工人的李蔚兮,便又緊緊盯著蕭鼎。
“公主殿下好計策,連本侯的親兒子也能幫著你來害我?!贝丝痰氖挾Ω@老態(tài),往日朝堂京城呼風喚雨的囂張模樣已全然不見,仿佛只是一個普通的老人握著拐杖蹣跚步履。
昔日風光無限,只手遮天的侯爵,此刻狼狽至此,實在叫人感慨,姒昭淡淡看著他:“蕭公子良心未泯,自然不會與你一起做此等害人害己,喪盡天良的壞事?!?p> 蕭鼎緊握著劍柄的手指發(fā)白,冷哼一聲,面上似乎毫不在意,可眼中確實掩不住的悲涼傷意:“但愿我兒能,得償所愿?!?p> 說著一旁的齊光微動,一枚玉佩自腰間垂下,精致的流蘇在衣擺上搖晃了幾下后漸漸靜止。
玉佩溫潤沉婉,在陽光的照射下流光瑩瑩,不識貨的人見了也會覺得是塊絕世好玉。
齊光動作很輕,幾人都沒看見,可蕭鼎卻被這玉佩吸引了注意,那玉佩上的圖案文字喚起蕭鼎數(shù)年前的回憶。
蕭鼎睜大了疲憊的雙眼,似乎想要從玉佩上找到蛛絲馬跡來證明自看錯了,可真的就是真的,蕭鼎認命的看向齊光:“你...你竟然沒...”
“是我,你做下這件事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今天。”齊光打斷蕭鼎漠然說道:“你以為是因為蕭璆鳴,你才敗的嗎?當日我自申州回京時,便已經(jīng)同陛下,為你設(shè)好了這場局?!?p> “申州再破,幽州淪陷,玉璽失竊,這些,都是計,蕭璆鳴不過是個意外,沒有他,這場局只是會更久一點而已。”齊光看著蕭鼎一字一句緩緩道,眼神淡淡地似乎流轉(zhuǎn)著恨意。
幼時的記憶漫上心頭,翻天的仇恨就快要越過理智,齊光握緊拳頭,將一劍殺了蕭鼎的沖動壓下。
齊光的話像刀子般一下一下的插進他的心臟肺腑,當年皇帝因為猜忌同蕭鼎一起做了個局害死了齊王,蕭鼎自以為當年之事他做的干凈,今日,卻被齊王之子和皇帝,利用自己的兒子,從這場權(quán)力之爭中敗下陣來,實在是風水輪流轉(zhuǎn)。
一時間,蕭鼎似乎再也支撐不住,手一松,隨著劍掉落的聲音,蕭鼎也摔倒在地,再也沒有力氣。
姒昭幾人聽的云里霧里,不過此刻卻不是細究的時候,李懷信揮了揮手,幾個兵將便將蕭鼎架起,關(guān)至幽州大牢中,等待押送回京,細數(shù)罪過,數(shù)罪并罰。
正值午時,今日是個艷陽天,太陽毫不吝嗇的將光芒灑向大地,似乎任何罪惡都無處遁形,只能等待著被烈日灼燒,最后化為飛灰。
蕭鼎權(quán)霸朝野三十年,歷經(jīng)兩個皇帝,年少時也曾忠心為國,粗猛有謀,面對帝王的招安與需要,也曾熱血激勵過。
年輕的少年將軍也堅守過國土,抗爭過敵寇,可帝王,權(quán)力,野心與懷疑一步步將一個國之棟梁逼向了謀反的死路。
不再正直,不再忠心,甚至不再謹記居高位享厚祿應(yīng)盡的職責,反而將刀劍揮向更弱者,或許,曾幾何時,少年不再是那個少年,只是權(quán)臣蕭鼎。
這一場帝王與權(quán)臣的斗爭最終以反面角色的權(quán)臣落敗,以無數(shù)百姓將士的慘死,無數(shù)城池的覆滅而結(jié)束。
倒塌的房屋重新建起,地上的鮮血被雨水沖刷,殘肢斷體被埋入地下,重新整頓恢復如初的山河城池,等待著下一次的哀怨與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