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聽戲
朝臣成婚帝王都會給三天婚休,乃人之情理,梵芩對自己的人都是能慣著就慣著,瑯星當(dāng)初與遲蘇成婚她也讓瑯星歇了七日,如今瑯月成婚也該是有同等對待的。
可一早起身,明明喚的是瑯星,進來的卻是瑯月,梵芩催都催不走,也是拿她沒辦法。
其實也不怪,瑯月這么多年早已習(xí)慣每日呆在梵芩的身邊,昨日間斷了一日,也是渾身不自在,總覺得少了些什么,今日一早起身便回了琹予院做著平常的那些事,與瑯星一齊候著聽命等梵芩傳喚,反倒覺得松快。
就是......沒躲得過梵芩和瑯星左一句又一句的調(diào)侃,直把她說的俏臉羞紅,卻還要因為自己之前強硬留下來而不得不繼續(xù)待著,到了午后實在是受不住這二人的折磨,將那婚休給要了回去。
這讓一開始幽幽怨怨的煦衍瞬時笑臉滿面,同梵芩道了好幾聲謝,又去書房向岑昱請示,在那站了一炷香,心中也忐忑了一炷香。岑昱也不是那種苛待屬下的人,況且這平日里也甚少有煦衍什么事,晾了他一會兒就放人去了。
日子平坦至極,攝政王府有了女主人,祁國的那些官員當(dāng)然會想著另尋門道接近岑昱,于是梵芩不是今日收到賞花宴的請?zhí)?,就是后日哪家得了什么新奇物件邀她去看,到這兒以來怕是連請?zhí)际樟擞惺畮追狻?p> 但梵芩本就是個不愛湊這些熱鬧的人,再加上那些人抱得是什么目的她也清楚,左右在祁國呆的時間不會很長,沒必要去應(yīng)付這些人和事,就一一拒絕了,卻也不讓那些人失面子,都回了份不輕不重的禮,每一份里頭都有一枝巖薔薇。
那些收到回禮的夫人一瞧就知,這是拒絕,也是請她們莫要再邀。左右對誰都一樣,自也沒有什么顧忌,告知自家的夫君將那點心思都收了起來。
自那之后,祁國京都貴夫人圈內(nèi)都廣為人知——這大乾來的長公主同那攝政王一樣,是個不通人情的!
而被談?wù)摰闹魅斯?,卻毫不在意,依她的話來說,那就是徹底省了麻煩。
來了祁國半個多月,梵芩還未去街市上逛過,今日恰逢岑昱去宮中見啟軒了,她在家中呆的無聊,便領(lǐng)著瑯星瑯月出了門。
她早已探聽清楚,離攝政王府二里路有一看戲的地兒,名喚慶沉樓,今日恰好有一出感興趣的戲,于是出了府門便直接讓車夫駕馬去了。
雖也算是臨時起意,但攝政王府里的人辦事都利索,在梵芩到之前就去將那間最好的雅間定了,也早有戲樓中的小二來迎,所以梵芩下車也停下腳步,跟著那小二入了雅間。
才剛坐定,瑯月的茶都還未倒上,就聽樓下傳來一番吵鬧之聲,幾人耳尖的聽到了所在這間雅間的號兒,不由都向那熱鬧之處瞧去。
入眼便是一個小二對著一個衣著華貴的夫人和一個俏麗的小姐不停的哈腰,那夫人還在尖聲說著什么,那小姐也是一副頤指氣使的樣子,直把那副美貌給折煞了去。
不多時又來了個眼中精明看起來像是掌柜的中年男子,說了幾句什么后那夫人就不再言語,跟著他上了二樓,那副神情卻依舊是怨氣非常。
過了拐角便看不見了,三人收回了目光,梵芩抬眼看了瑯星一眼,瑯星會意,便出了雅間,這時戲臺上的帷幕已經(jīng)拉開,樂聲也起了。
不多時雅間的門再次打開,瑯星一臉平靜的走了進來在桌前坐下,看著底下戲臺低聲道:“婢子探聽到了,那夫人是左侍郎夫人,那小姐是左侍郎嫡女,平日里她們來看戲都是這間雅間,今日聽聞被定了出去,就折騰不休,主子又不欲讓人知曉身份,她就更糾纏了,還是那掌柜將她們今日的花費免了才罷休?!?p> “好歹是侍郎夫人,怎的就如市井潑婦一般?”瑯月不禁好奇的低聲相問,她也是沒見過哪家貴夫人是這般作態(tài)。
瑯星從桌上拿起一塊糕點,繼續(xù)道:“左侍郎還是窮秀才時就娶了她,據(jù)說她是那兒出了名的潑辣,后來左侍郎高中當(dāng)了官兒,才多久時間,自是改不了從前的樣子。”
底下戲臺咿咿呀呀,瑯星的話也入了耳,梵芩饒有興趣的聽著,卻也不問,只當(dāng)個樂子罷了。這人閑的時候,好像對什么都有興趣了。
瑯星又說了那夫人幾件京都中眾人都知曉的“名”事,直把瑯月聽得詫異非常,末了又感嘆一句瑯星的八卦能力,只出去一會兒就聽了那么多回來。
幾人又小著聲說說笑笑了幾句,就認真的看起戲來。
但卻總有些人會煞風(fēng)景的......梵芩幾人耳中都入了幾句尖酸刻薄之言,分辨一番便知是隔壁傳來的。梵芩一挑眉,便示意瑯星瑯月噤聲,端著茶盞饒有興趣的聽。
慶沉樓是戲樓,為了來的人能夠好好賞戲,哪怕是私密性強一些的雅間,隔音都不是很好,連初次來的梵芩幾人都知曉,隔壁那兩位來了許多次的好似不知曉,亦或是......不在意。
“母親前日送的那份請?zhí)脖凰突貋砹??可要再送一份?”是掩不去倨傲的少女之聲?p> 緊接著就聽著一聲刻薄的婦人聲音道:“不過是一個他國來的公主,真以為祁國也是她大乾,給了面子不要,本夫人何須再去熱臉貼冷屁股,沒見著那些人的也被送回來了,你還想上趕著丟人不成!”
這廂雅間的梵芩幾人俱是眼中興趣濃濃,倒想聽聽這位左侍郎夫人還能說出些什么來。頭一次光明正大的聽別人對自己的評論,梵芩也是感覺新鮮,倒是絲毫不在意那人說的是好是壞。
那少女再次回答:“母親再試試又何妨!接近那個公主了女兒才能接近攝政王,母親就忍心看著女兒終身不嫁么!”
哦?梵芩興趣又多了一些,倒是沒成想臨時決定出趟門也能碰見岑昱的桃花。瑯星瑯月先是看了一眼梵芩,接著默契的往隔壁湊近了一些,哪怕已經(jīng)聽得夠清楚了。要知道這些話,她們主子回去是要說給男主子聽的!她們作為貼身侍女,自然得替主子好好記著不是?
少女的話似乎是觸怒了婦人,只聽她斥責(zé)道:“我早與你說過,那攝政王府不是你能進得去的,要知道之前容安公主都未能入的他眼,進了府中都是暈著出來的,你還是將那心思早早的去了,我也不會再去丟一次臉!”
此話入耳,瑯星瑯月震驚的相視一眼,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再看自家主子,那杯盞在嘴邊也停了下來,顯然也是被驚到了。
幾人可不是因為那少女想嫁岑昱而吃驚,而是婦人口中的“容安公主”,這意思就是說,啟瑤之前也心儀過岑昱!而且還被拒了!進了王府是暈著出來的,為何暈?岑昱不像是那等冷血的人???梵芩滿腦子疑問,這樁事岑昱也未同她提過,這猛然一聽,自家嫂嫂曾經(jīng)心儀過自家夫君......這奇怪的感覺!
后面再聽,那母女倆的話都是爭吵,無非就是那少女說岑昱如何如何好,那婦人腦子還算清醒,對自己女兒說的狠絕。
再后來也不知怎么,那兩人又說到了梵芩的身上,前面幾句還好,后來竟說到了梵芩的劫數(shù)上。雖說慧能金口而出的劫四國皆知,但卻也沒幾個人會這般拿到明面上來說,還是在這樣人多耳雜的地兒,稍有不慎就會被治不敬之罪,但那兩人就是說了。
聽到這,瑯星瑯月也是冷了臉寒了目,要不是梵芩將兩人攔住,說不定就去將隔壁那兩人給提到她跟前來了。梵芩聽到那話似是毫不在意一般,但也不想再待下去了,畢竟在這種吵吵嚷嚷的環(huán)境下,如何靜心聽戲?
三人收拾了一番就走出了雅間,走到隔壁雅間的門口時,梵芩稍稍停頓了一下,看著那門似是能看見里頭坐著的人,只一瞬,便垂眸轉(zhuǎn)回頭繼續(xù)往前走下了樓,瑯星到一個小二身邊悄聲說了句什么后也跟了上去。
梵芩幾人走后,那小二敲響了那間雅間的門,開門的是一個侍女,問他何事,他只說替貴人傳一句話——隔墻有耳,禍從口出。
侍女將話傳給了雅間內(nèi)的兩人,婦人心中一凜,急忙出門到了方才梵芩所在的雅間,發(fā)現(xiàn)已是空空如也,又將那傳話的小二喊回來相問方才雅間內(nèi)的是誰,卻得了一句“話中之人”。
婦人一聽,更是心焦,方才她話中的人還能有誰!哪個不是貴人!至此再也沒有看戲的心思,拉了那少女便急匆匆的回家了,心中一個勁的祈禱那人不知她身份。
這廂梵芩沒了逛街市的心情,直接回了府,瑯星瑯月心下一直擔(dān)憂,但又不敢表現(xiàn)出來,心下也憋屈,只覺得便宜那兩個人了。
對跟了自己那么久的兩個人,梵芩早已了如指掌,這會兒兩人的心思她如何不明白,無奈安撫了兩人一番,便說小憩一會兒將兩個念叨不休的“老婆子”給弄出去了。
她倒還真是小憩了一會兒,轉(zhuǎn)醒時就已見著身旁坐了一身清冷的岑昱,梵芩坐起身,將剛從厚毯中出來的手覆上了岑昱的手臂,小聲問道:“夫君何時回來的?”這狀態(tài)不用瞧也知是那兩個碎嘴的丫頭將之前的事告訴他了,自己還沒怎么樣呢,他倒是比自己還生氣!
聽到梵芩的話后岑昱身上寒意散了一些,側(cè)過身將人攏入了懷中,沉聲道:“為何不懲治?”
他實在是不懂,為何他聽了都能動氣的事,到了梵芩這兒卻和無事人一樣,只對那兩個嚼舌根的留了一句話,又能讓她們付出些什么代價?
奈何梵芩現(xiàn)在還真是不想理會這些人,讓瑯星留那一句話,也是出于逗弄的心思,那兩人回去定是惶恐度日,每日就想著災(zāi)難會不會臨頭。
左右那兩人也只是嘴巴毒了些,還不至于讓她動治罪的心思,要知道她若動手,輕的都是丟掉半條命,那兩人,不值當(dāng),而且過客而已,沒必要。
“好啦!不說此事了,我餓了!”梵芩雙目如星,從懷中掙脫出來些許,接著道:“想吃夫君做的蓮葉羹,快些去采蓮葉,不然都被曬焉了!”
“好,”岑昱無奈一笑,點頭應(yīng)下,在梵芩額上印下一吻后起身去蓮池采蓮葉去了。
看著岑昱背影,梵芩兀自笑的開心,但那笑卻漸漸弱了下來,最后眼中竟是有了淚,卻又立馬掛上了笑,生生將那淚憋了回去。
說著不在意,又何嘗是不在意呢。她不氣別人對她說三道四,卻是撐不住岑昱的一絲在意。自睜眼看見岑昱的那一刻,梵芩就知道,這劫,怕是難過了,不是慧能言的劫,而是她與岑昱的劫,若是自己那劫真的應(yīng)驗了,岑昱,該怎么辦啊,她,又怎么舍得走呢......
可這些心思都未對岑昱說過,依舊是開心的用了他做的蓮葉羹。
這段時日的岑昱有些忙,每日都要去宮中一趟,一去便是兩個時辰,梵芩知曉他是在將祁國的事處理妥當(dāng),好讓她去做一直以來想做的事,遂也沒過問,自己清清閑閑的在府中待著。
那聽來的啟瑤與岑昱之間發(fā)生過的事,她也沒想多問,倒是瑯月去問了煦衍,只說是連面都沒見,啟瑤也是因為受不住打擊在路上絆了一跤暈了。梵芩對此不置可否,反正岑昱對啟瑤一點反應(yīng)也無,而啟瑤對自家皇兄也是情真意切,何必再去糾纏過去的事呢。
在慶沉樓的事發(fā)生后的第三日,梵芩就聽瑯星小黃鸝傳來了消息——左侍郎夫人被休棄了。
聽聞是左侍郎因為他夫人的口不擇言,被朝中幾位御史一起參了,帝王念在他為官兢兢業(yè)業(yè),又忠心耿耿,也未做什么罰,只讓他回去好好“處理”了。
左侍郎這么多年也是念在糟糠之妻不下堂,才多番對他夫人忍讓,平日里也沒少告誡她少言慎言,哪知此次竟是言到了攝政王的身上,還牽扯到了帝王的身上,如此禍端,左侍郎也是恨恨寫了休書,將伴了自己多年的糟糠之妻棄了,將其送入了家廟。
可坊間又有傳聞,說那左侍郎夫人只是因為道了一句大乾長公主的不是,所以才被攝政王給記了仇,隔天就還到了左侍郎身上。
于是祁國京都又多了攝政王的一則傳言——攝政王,愛妻如命。
長公主對此只有一答——此話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