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再見
都說情是這世間最難解之物,纏纏繞繞讓人心煩讓人心傷,可是卻也是最好解之物,若是都認定不變,自是沒有那些纏繞瑣碎。
在這凡世,夕霧花有一往情深之意,沐沁的這片花海,也確實是岑昱種下的,還加持了術(shù)法保其生生不敗,倒使這片花海成了世人口中的神跡。
魔界的御末宮外同樣有夕霧花海,卻是沒有凡世的這一片花海多,梵芩去替岑昱療傷那幾日都會在那窗前駐足片刻,她也忘記了那時自己在想些什么,可看著眼前的這片相似的花海,她想起來了。
那時她在想,沐沁的花海是不是也那么好看……
也不知在這片花海之前站了多久,眼前已經(jīng)從白天到了黑夜,月兒也已經(jīng)上了中天,有人去點將那一盞盞的燈點亮,一條蜿蜒著的微光小路出現(xiàn)在了梵芩的眼前。
梵芩伸手折了一枝夕霧,正欲離去時,就見自路的那邊走來一個高大的身影,由暗及明緩緩走到了她的面前。
是岑昱。
于微光之中兩兩相望,那人看她的眼神太過柔情,梵芩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他找見,就干脆現(xiàn)了身形。
“你比我想象中來的稍微晚了些。”梵芩別開眼神,右手拿著那枝夕霧在逗弄懷中的小兔妖。
“心血之力已散,那玉你也未帶在身上,是費了些功夫?!贬乓部聪蜩筌藨阎械男⊥醚?,說的毫不在意,其實若不是因為還有那情誓,要尋將氣息盡數(shù)斂去的她怕是還得多費些心思。
“那玉被瑯月葬入了衣冠冢,你若不嫌棄就自己去取吧,我就不陪了?!辫筌颂ы恍Γf完就轉(zhuǎn)身消失在了岑昱的眼前。
鼻息間除了身旁夕霧的花香,還有女子身上淡淡的莘漣花香,岑昱卻只聞得那莘漣香。
這次梵芩倒是未曾掩去氣息,岑昱閉眸片刻,便也消失在了這片花海中,兩人終還算是來過了……
梵芩回了神界,到曦昑殿門前就見靳釋立在那,還不時往門內(nèi)瞧一眼,不由走到了他身邊,輕聲道:“在看什么?”
“看里面是不是打起來了,”靳釋皺著眉頭又將頭往門里頭伸了一點,一邊嘀嘀咕咕:“也沒聽著動靜啊,該不會是去別處打了吧……”
話還沒說完,靳釋瞬間僵在了原地,眨了眨眼有些驚懼之色,片刻后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身極快的行禮認錯:“帝主恕罪!”
“忙去吧?!?p> 耳中傳來輕輕淺淺的聲音,靳釋呼了一口氣,正欲離開,又想到了什么一般接著道:“妖界昨日遞了請?zhí)麃?,說是新帝即位,帝主可要去看看?”他可記得這是個愛熱鬧的主兒,說不定就去了呢,不然到時候怪責他沒講就不好了。
聽得此事梵芩也來了興趣,她還未曾去過妖界,去看看好似也可以,何況妖界氣息繁雜得很,還可以順便躲躲那人。
“請?zhí)o我。”
靳釋雙手奉上了請?zhí)?,感覺身前駭人的氣勢消失了才敢抬頭,卻哪知剛將心放回了肚中,眼前又多了一道身影,將他嚇得退后了半步,待看清來人,才又恢復恭敬問:“尊駕可是來尋帝主的?”
“她去了何處?”岑昱微露不解,方才還能感知到梵芩是來了神界的,可現(xiàn)在那氣息又斷了。
“帝主去妖界看那新帝即位的熱鬧去了?!苯屝χ?,反正這一個個的他都得罪不起,干脆別趟這趟渾水。
聽了靳釋的話,岑昱才曉為何自己又開始感知不到梵芩,也不再管靳釋就往妖界去了。
接連被無視的靳釋上神,默默地踏往回宮殿繼續(xù)批公文的路……
這妖界的熱鬧倒還真是有的瞧,自前日起就開始有妖使前往各界送請?zhí)彩撬统隽瞬簧俚?,而這新任帝主,也是幾日前才從動亂中突出重圍一統(tǒng)了妖界。
據(jù)說這新上任的妖帝,原是上任妖帝苑垣身邊的一個小將,也不知是不是在一月前的四界共討妖界的大戰(zhàn)中得了什么機緣,修為突猛而進,那妖界那些作亂的都一舉拿下,從而被擁護著登上了帝位。
左右這妖界的帝位是除了人界之外交替最為頻繁的,少則幾百年多則幾萬年總會亂起來,不過這即位儀式倒還是妖界第一次辦,神魔仙冥四界也是頭一回被邀來觀這個禮,還真是有些稀奇的事,于是乎基本上都接下了帖子或親自前來或派人前來,也是妖界前所未有的熱鬧了。
神界只梵芩獨自前來,卻也是給了妖界極大的面子了。梵芩笑著那請?zhí)f到那迎門的小妖手中,這請?zhí)嫌行g(shù)法在上,誰持著便是誰的尊號名諱,這讓那小妖看了之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在前頭給梵芩帶路。
不過片刻,門口又來了人,是魔界的來使,為首的是煦衍,旁邊還跟著一臉新奇觀望的瑯月,后頭還跟著一起來看熱鬧的術(shù)零和暗影。
看門小妖接過請?zhí)?,正欲領人往里頭去,眼前赫然多了一人,小妖被驚著,卻又比方才對煦衍他們更加恭敬的行禮:“魔帝尊安。”
后頭的煦衍一眾看見來人也是眼中閃過詫異,但都立刻喚了聲“帝主”。煦衍看著一向不喜湊這些瑣碎熱鬧的自家帝主,不禁有些好奇的開口問道:“帝主怎的來了此?”
“她在這。”岑昱淡淡扔下一句話像是極有目的的往那待客的妖界主殿走去。
煦衍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牽了瑯月的手便跟了上去,后頭的暗影沒什么特別大的神情變化,倒是術(shù)零看著岑昱離去的背影眼神有些許的奇怪。
“方才帝主可是說神界帝主在此?”瑯月捏了捏煦衍的手,悄聲問。
這一月來瑯月早已習慣了在魔界的生活,也習慣了這六界中的稱呼,以前喚岑昱喚“王爺”,現(xiàn)在改口為了“帝主”,她自己倒也是不覺得有什么奇怪,方才聽了岑昱的話,她心神之念,也還是想見見自己的主子的。
煦衍知她心思,回道:“該是不錯,若是走運,說不定你能見著?!?p> 瑯月聞言面上比方才看見新奇之景更為驚喜,心下也是雀躍,慶幸著自己之前沒拒絕煦衍,也不由的催促煦衍走快些,連一旁剛剛讓她贊嘆不已的風景都未曾再看,煦衍也是無奈的加快了些腳步跟緊了些前方的岑昱。
前頭進來的梵芩已經(jīng)被小妖領進了大殿之中,她不欲招搖,便將那小妖揮退,自己尋了個不起眼的席位落座。
這處地倒也選的好,能將這大殿中央乃至那上面的尊位席都看的清楚,旁邊還能聽見小妖們的竊竊私語,梵芩往上頭看,一眼便看見了刀疤臉的冥王老頭,正和一旁席位上一襲白衣的清潤男子交談著些什么。
因著那白衣男子是對著冥王在說話,于梵芩這邊倒是背面了,梵芩端著酒杯搖搖晃晃,看著那男子的背影總覺有些熟悉,又一時想不起究竟是何人。
正思考間,眼前之景皆被一個身著玄色錦袍的高大身影所擋,梵芩蹙了蹙眉抬頭,果不其然就見自己之前想著要躲的某人出現(xiàn)在了眼前,不用想也知是靳釋那個家伙將她的行蹤說與了他,不然依著妖界的繁雜氣息他不會來的那么快,梵芩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么了。
“若是來觀禮的就尋個位置坐下,站著沒得擋了別人的眼!”見這人半晌不動,梵芩不耐出聲。
好在這人聽話,還真去坐下了,雖然還是在自己身邊,但好歹熱鬧還是能繼續(xù)看的,梵芩繼續(xù)往冥王老頭那邊看去,可剛看著,耳邊又響起了一聲極為熟悉的“主子”,梵芩只好又無奈轉(zhuǎn)過頭看著眼前的人。
“尊駕尊安?!膘阊艹筌诵辛硕Y,看著身旁的自家夫人還是愣怔的模樣,不由捏了把汗用手肘輕輕碰了碰瑯月的手臂。
瑯月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急急跟著煦衍行了禮,但那顫動的眼睫和那嘴角下不來的欣喜笑意,無不昭示了她的欣悅。
“本尊坐這就是不想被敬來敬去,你們這一喊要是把人都喊來了就你們自己看著辦吧?!辫筌朔鲱~愈發(fā)無奈,沒得往岑昱那邊看了一眼,明顯是嫌他帶來的人多事了。
煦衍頓時有眼力見的收了行禮的手,得了自家帝主的眼色之后就牽了瑯月往上面的尊位席去了。
這時后頭進來的術(shù)零和暗影也瞧見了自家帝主,自也瞧見了自家帝主身旁的絕色女子,那一襲銀發(fā)雖然被幻了去,但他們卻都是知曉這是誰,但這兩人都坐在了這不起眼的地方,暗影本是不知自己該不該行禮,卻被身旁的術(shù)零拉著往煦衍那邊去了。
“帝主與那位尊駕都在,如此怕是不好吧?”暗影一臉擔憂的問。
“坐在那處自是不想招搖,你去吧,到時被帝主罰了別怪我就是!”術(shù)零冷聲回答,語氣中明顯帶了些氣。
這讓暗影也是一臉摸不著頭腦,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招惹她了,莫名其妙的就被撒了氣……
跟著煦衍到了尊位席上的瑯月應付過一番敬賀,仍舊時不時的往那處角落看,卻被中間的人擋住不見分毫,一時也是有些氣餒,煦衍瞧見寬聲安慰了一番,才得以讓她重展笑顏。
他們的席位對面正是仙界的席位,這次仙界來的人也是給足了妖界面子,是由仙帝親自帶了人來的,瑯月也從煦衍那兒得知了這仙界帝主就是自己在凡世中見過的,那位溫潤如玉的習昉習公子,也可以說是那位邧國的帝王傅槿。
這時的瑯月看著對面的習昉,只覺有些是錯覺,他跟自己在凡世所見并無什么不同,只身上比凡世更顯得仙姿秀逸了一些,還是沒有剛才見到梵芩時的驚詫來得多,因為那雙眼眸,不是她熟悉的,今日所見的這雙眸,比凡世的那雙眸無情。
想到此瑯月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那處角落,卻還是未能得見,不由得幽幽嘆了口氣。
這時對面席上的習昉也看向了這邊,在看見煦衍身邊的瑯月之時微微楞了片刻,聽著身旁冥王的聲音才繼續(xù)回過頭去繼續(xù)與他閑聊,但心卻是又有些亂了。
不消多久這即位儀式就開始了,到底是匆匆忙忙辦的,還是簡單了些,但比梵芩繼位時的流程還是繁瑣一些,卻是沒她那時的氣勢磅礴的。
角落中的兩人也未說話,梵芩時而四處看看時而獨自喝著酒,偶爾還往尊位席那邊看一眼,倒還真是有一眼看著了上邊那白衣男子的側(cè)臉,這下梵芩倒是知曉那是誰了,卻是不曉其現(xiàn)在的身份,不過看他身后那些人的裝扮,也不難猜是仙界中人,她猜測該是什么職位大些的仙官,不然枉費他那一身好氣度了……
“那是仙界新即位的帝主。”
正胡思亂想著,梵芩身側(cè)忽然響起了男子低沉之聲,不由往身側(cè)瞧去,就剛巧對上了男子含著些許危險的墨眸。
“模樣不錯,改日去會會才好?!辫筌瞬桓适救?,又看了一眼尊位席中白衣翩翩的習昉,心下輕哼,真以為她還是那能任他擺布算計的凡人?
果不其然,身側(cè)的危險氣息又多了些許。梵芩一聲輕笑接著道:“之前就覺著他生的好看,現(xiàn)下身上有了仙氣倒還真是快比得上惜禾了?!?p> 拿習昉相貌與惜禾相比,倒還真是不相上下,但惜禾身上縱橫六界俾睨天下的氣勢卻是誰都比不來的……不對,倒還真有那么一人,不過梵芩現(xiàn)在不是很想承認……
身側(cè)氣息已經(jīng)開始有些冷凝,梵芩知曉自己的目的達到了,端起酒杯自斟自酌,心下不禁生出些許得意來。
他所了解的都是凡世中的她,可她了解的,可一直都是他自己,孰重孰輕還不容易分辨?凡世的那些算計那些心機,她可是都要一一討回來的!
這境況難料,卻也是不知日后誰才是那個弱于下風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