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墨盯著兩個仆婦,覺得她們面容可惡至極,原主幼時沒少聽她們的閑言碎語,一股怨氣勃發(fā),厲聲道:
“你們兩個瞎了嗎?還不趕緊把大舅母扶起來,若是有個三長兩短……”
兩個仆婦對視一眼,在他明亮的雙眸逼視下,縮了縮脖子,一左一右將旁氏架起,弄回臥房去了。
蘇子墨又溫言勸解了柳秀兩句,這才步入祠堂。
蘇老太爺端坐正中,身形越發(fā)佝僂,不停的咳嗦著。
蘇瑜坐在右側(cè),面容憔悴,好似突然間老了十歲。
蘇杰則扶著棺木,口中念叨著,“咋就死了呢?年級輕輕咋就死了呢?”
這個小舅屬于沒心沒肺的類型,對蘇家?guī)讉€小輩一視同仁,并無明顯的親疏之分,要說有,也是對蘇子墨好一點。
蘇子墨看了眼棺材里躺著的尸身,雖然已經(jīng)畫過妝容,但面目扭曲,口眼歪斜,顯然是經(jīng)歷過極為恐怖之事。
“小舅,二哥怎么死的?”
“最近城里不太平,總有人無緣無故的消失,有人說是厲鬼害命,又有人說湖怪吃人,這事兒你知道吧?!?p> “嗯,聽說過。”
蘇杰唏噓道:“據(jù)蔡班頭講,這個傻小子發(fā)現(xiàn)了些線索,非要逞強去追查,結(jié)果不明不白死在城外。”
“純屬扯淡!吾兒昨天告訴我,發(fā)現(xiàn)戚家商號也在跟張管家接觸,也在競爭鹽引之事,結(jié)果今天就死了?!?p> 蘇瑜說到這,直接跪在蘇老太爺身前,懇求道:“父親,您就動身去府城一趟吧,這個縣太爺胃口太大,咱家根本喂不飽啊?!?p> 蘇杰聞聽此語,不想讓老父舟車勞頓,畢竟身體不好,容易出事兒。急步過去想將他拉起來,卻是一把拽了個趔趄。
“大哥,父親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你這是想逼死他呀。依我看,咱家干脆退出算了。”
“啪!”
蘇瑜回身給了自家兄弟一個耳光,喝罵道:“你他媽的除了吃吃喝喝還懂什么?要是丟了鹽號的專辦之權(quán),哪來的錢給你出去玩樂?”
“你居然打我?”
蘇杰捂著臉,實在難以置信,日積月累的怨氣再也壓制不住,連道三聲好。
“好!好!好!今天咱們就說道說道,這個家到底誰花的多。蘇子聰去神京讀書,至今也沒闖出什么名堂,錢倒是花了不少。你的妻弟買了數(shù)百畝良田,錢都從哪里來的?還有大嫂……”
蘇子墨暗暗豎起大拇指,沒想到蘇杰看似大大咧咧,竟然把賬算的這么清楚,也不知道是舅母教給他的,還是被一巴掌打醒了。
蘇瑜鐵青著臉,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你算的這么清楚,是打算分家另過嗎?”
“咚!咚!咚!”
蘇老太爺墩了幾下拐棍兒,緩緩道:“我也沒幾天好活了,這個家就分了吧?!?p> 蘇杰跑到老爺子身前跪下道:“父親,俗話說父母健在,兒女不可有私產(chǎn)。我真沒有想分家的意思,可大哥他欺人太甚!”
老爺子顫顫巍巍的撫摸著他的頭頂,柔聲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孝順!但你要理解一家之主的難處,為父當初對待幾個兄弟的手段,比你大哥狠了數(shù)倍?,F(xiàn)在趁我還活著,就做主給你們?nèi)齻€分了吧?!?p> 蘇瑜沉聲道:“三個?還有誰?”
蘇老太爺招了招手道:“小墨你過來。”
蘇子墨看兩個舅舅都跪在那,他也不好站著,也跟著跪在老爺子身前。
老爺子緩緩開口道:“我當初給娟兒準備了一份嫁妝,可惜卻沒用上,于情于理,當由小墨繼承,你們沒意見吧?”
“我沒意見。”
“父親,您再考慮考慮?”蘇瑜明顯不悅。
蘇子墨暗自興奮,老爺子對母親真是沒的說,有了錢就可以搬離此處,安心修煉了。
冷不防又生變數(shù)。
“大老爺,張管家派人過來,請您過縣衙一敘。”一個小廝在祠堂外通報。
“父親,分家之事暫且擱置,我先去縣衙會會他?!?p> 蘇瑜急匆匆而走,到門口坐上轎子,一刻不停的催促,緊趕慢趕到了縣衙。
張管家在花廳恭候多時,抱了抱拳道:“蘇兄,對于令公子的事,田大人和我都表示抱歉,還請節(jié)哀順變?!?p> 蘇瑜面無表情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張管家聽出了他的怨氣,解釋道:“蘇兄,我必須跟你講清楚一件事,我當初是讓你外甥來做捕快,你卻讓蘇子葉截了胡。而且他自己逞能……最終落個這等下場,可怨不得我?!?p> 蘇瑜沉默不語,靜待下文。
張管家拿出一份公文,輕推至他面前道:“蘇兄,這是鹽引批文,只要你簽上大名,專辦之權(quán)依舊是你家的?!?p> 蘇瑜并未欣喜若狂,心說他拿捏了這么久,現(xiàn)在又突然拿出來,不知有何貓膩。
“有什么條件,還請張兄明言。”
“痛快!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田大人有位千金蘇兄知道吧?!?p> “知道,但從未見過?!?p> 張管家抿了一口茶水道:“婉兒是田大人獨女,可惜生來有些缺陷。田大人不忍家族斷后,因此打算招一賢婿。那日你外甥前來,正好被小姐看到,因此日思夜念……”
蘇瑜瞬間明白了,繞來繞去,原來是想招那個野種為贅婿,當下想都沒想,一口答應下來。
至于田小姐天生有缺陷,還有蘇子墨答不答應,哼哼,當初就是放縱了那個野種,害的吾兒身死,這次容不得他不答應。
蘇瑜簽了批文,仔仔細細揣在懷里,心頭一塊大石落地,對于蘇子葉的身死,也就沒那么悲痛了。
二人又商量了一些細節(jié),選什么黃道吉日等等。
“張兄,你確定要選擇七月十五這天?我看還是請?zhí)锎笕诉^來議議吧。”
“無妨,此事我完全可以做主?!?p> 蘇瑜皺了皺眉,對于張管家在縣衙中的地位,有了新的認識。
但還是堅持了一句:“張兄,七月十五可是鬼節(jié),是百鬼夜行的日子,太不吉利吧?!?p> 張管家陰冷的眸子盯住他,扯了扯嘴角道:“蘇兄,你是質(zhì)疑我的決定嗎?”
蘇瑜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低頭避開他的目光,低聲道:“全憑張兄做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