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見面嗎？”對方有些警惕。
這是第一次有陌生人在自己面前吐露秘密，趙有才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急切地道：“當然，這樣我們也可以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不是，只要你的故事夠好，錢絕對少不了，我在荷城人民廣場，李記小豆腐，到了電話。”
“……”
“李記小豆腐，不見不散?！壁w有才再次強調(diào)了一遍，然后掛掉電話。
還是有些急躁了。
趙有才不得不掛掉電話，否則越說越多，反而把對方嚇著，容易壞事。
很快，一個男服務(wù)員拿來炭火，接著上菜，說道：“帥哥慢用，有什么需要直接招呼?！?p> 趙有才看了一眼Tank Franaise，正好傍晚八點。
人間煙火氣正濃。
距離陌生男人來電已過了十五分鐘。
趙有才耐心地等著，品嘗著小豆腐清嫩鮮香的味道，樂堡冰爽的滋味正好可以沖涮熾熱的身體。
五味縈繞，端的舒爽。
可時間一點一點流逝，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都散場回家，對方還是沒有赴約。
趙有才已經(jīng)不知看了多少眼時間了，點滿的食材都已吃完，啤酒也在不聲不響中喝了三瓶。
“服務(wù)員?！壁w有才大聲喊道。
“等一下。”滿堂的客人讓李記的服務(wù)人員有些忙不過來。
一個梳著中分，戴著黑邊眼鏡的中年男人來到了座著。
趙有才道：“再給我來兩盤小豆腐，一份秘制牛肉?！?p> “枯先生？”中年男人試探著道。
沒有誰會莫名其妙的喊另一個人叫枯先生，趙有才知道正主來了，抬眼正視。
中年男子面龐黝黑，穿著棕青格子的襯衣，下身是一條黑色長褲。
“你終于來了?！?p> 中年男人確認這是等自己的人，從旁邊拉過一根塑料凳，坐在了趙有才的對面，歉意道：“實在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趙有才道：“你這打哪來，有百八十公里吧？”
“我也住在荷城，半個小時前我就到了，我一直在旁邊觀察，畢竟我要知道我把秘密賣給了誰。”
“那你這個秘密一定要對得起我的等待?！壁w有才淡然一笑，大聲喊道：“服務(wù)員，點菜?！?p> 胖女人大步過來道：“要加點什么？”順手將剛才的單子遞給趙有才。
趙有才問道：“你想吃點什么？”
中年男人道：“給我一份五花肉，要生菜，再要一份竹簽肉，一份秘制牛肉，兩份小豆腐，一份蒜泥茄子?！?p> 趙有才把菜單還給胖女人，說道：“小豆腐、秘制牛肉各加一份。”
胖女人唰唰將單子勾上，轉(zhuǎn)聲道：“稍等，馬上就來?！?p> 趙有才拉開啤酒蓋，遞了一瓶給中年男人，說道：“自己來?！?p> 中年男人拿過一次性的杯子，把酒添滿，干笑道：“我看你面熟，似曾在哪里見過?！?p> “是嗎？”趙有才給自己把酒滿上，舉杯邀請。
“真的，特別眼眼熟?！?p> “那估計你是看走眼了?！壁w有才已經(jīng)習慣有人說他眼熟了，也不隱藏，直接了當?shù)氐溃骸澳忝媸斓娜藨?yīng)該是荷城鼎鼎有名的趙一生，我是他不成器的小兒子?！?p> “哦。”中年男人晃然大悟，扶了扶眼鏡，細看道：“難怪如此之像，我就說哪里見過，原來是趙公子，失敬失敬?！?p> 服務(wù)員送來食材。
趙有才把小豆腐烤上，又放了肉在旁邊，邊道：“我很坦誠，所以你是不是也應(yīng)該介紹一下你呢，按我制定的規(guī)則，我們之間的交流內(nèi)容，嚴格保密，所以接下來的聊天過程，我會錄音，你可以錄一份?！?p> 趙有才放下筷子，打開手機，當著中年男人的面把錄音鍵按下。
中年男人猶豫了一下，也開啟了錄音，難以為顏道：“其實我要說的也不算什么秘密，有一部分身邊的人也知道?！?p> 趙有才道：“是不是秘密不重要，素材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有使用的價值，簡單的講，我想成為一名作家，但我缺乏想象力，寫不出精彩的故事，所以我需要完整的、有價值的素材，你應(yīng)該懂吧?！?p> “我的故事不算精彩，多少還是有可取之處，如果價錢合適，我愿意和盤托出。”
王成功，荷城二中在職體育老師，畢業(yè)于甘南省師范大學(xué)數(shù)學(xué)系。
大三耍了一個女朋友，是某市教育局局長之女，臨畢業(yè)時跟著女朋友去見未來的岳父岳母，卻被棒打鴛鴦。
作為分手代價，該局長托關(guān)系把王成功送入了荷城二中。
可憐王成功無法從情網(wǎng)中脫身，無心教學(xué)，帶出荷城二中最差的一屆學(xué)生，被學(xué)生家長投訴，第二年就從數(shù)學(xué)老師變成了地理老師。
地理不是他的專業(yè)，于是理所當然，半年后就成了一名體育老師。
前女友在家中和父母拼死博命般爭斗，終于獲得來荷城見王成功的機會，卻沒想到他混成了一個廢人，傷心離去。
反而是局長前岳父開導(dǎo)他道：“給你機會了，可是你不中用??！女人是很現(xiàn)實的，什么只要是真愛，哪怕吃糠咽咸菜，那都是哄鬼的，你的人生路還很長，振作一點?！?p> 聽到這里，趙有才提出了自己的問題：“所以你前女友的父親其實并沒有真的要你們分開，他把你安排到荷城二中，是希望你有一個好的起點，只是你自己放棄了自己？”
王成功搖頭嘆息道：“你覺得他說的可信嗎？”
“他瞧不起你是農(nóng)村的，不愿意女兒嫁給你，我都能理解。”趙有才沉思道：“我們假設(shè)一下，如果當初你臥薪嘗膽，奮發(fā)圖強，成為了荷城二中的優(yōu)秀老師，你前女友又堅持非你不嫁，你認為你們有沒有機會在一起？”
“不可能，他只是假惺惺而以，他拆散我們時的樣子，我記得一清二楚，永遠不會忘記，他去了我的老家，找到我的父母，當著他們的面羞辱了我，也在那里應(yīng)允了送我進荷城二中的承諾，在我父母的世界，兒媳婦不如工作重要，更何況我們之間有著高不可攀的門第懸殊?！?p> “因為你沒有得到父母的支持，所以你墮落了？”
“算墮落嗎？我付出了兩年的真情，于我而言刻骨銘心，他們卻無關(guān)痛癢?！?p>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趙有才引用了魯迅的名言。
想起過去的舊事，對比現(xiàn)在的生活，王成功凄入肝脾，淚水從眼眶中滾落而出，摘下眼鏡，用抽紙抹掉，澀聲道：“讓你見笑了。”
趙有才一本正經(jīng)地道：“你這是真情流露，我怎么會見笑，我給你加錢?！?p> 王成功戴上眼鏡，凄然道：“還要聽嗎？”
趙有才道：“你繼續(xù)?！?p>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年紀越來越大，父母就催得越緊，最后在親戚的介紹下，娶了一個護士，每天早出晚歸，如同搭伙過日子，沒什么情感，但第二年我們就有了孩子，都說你在混孩子在長，一晃就開始上小學(xué)。”
“古人說三個女人一臺戲，這家長群里何止三個女人，那全是戲啊，曬孩子、拼老公、大到房子車子小到一日三餐，都在攀比，男人的悲哀就源于女人的虛榮，你說從此之后，我一個教體育的，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只要在一起，雞毛蒜皮的事都能引發(fā)人身攻擊，那個婊子，總把我和其他男人對比，說我這不如人家，那不如人家，聽得你頭皮炸裂，仿佛千百萬只蚊子在你耳朵旁嗡嗡的叫著，睡覺做夢你都能夢到她的罵聲?！?p> “我實在受不了，就開始和朋友一起出去喝酒打麻將，時常夜不歸宿，令我始料不及的是，這個婊子居然出去勾引男人，一次意外，讓我發(fā)現(xiàn)她手機上有陌生男人發(fā)信息給她，喊她小寶貝，說已經(jīng)開好房了，讓她快去，這個婊子居然給我說她和閨密約好做頭發(fā)?！?p> “我當場就拆穿了她的謊言，結(jié)果她大言不慚地道，老子就是去開房，你有能耐你也去啊，我怒急攻心，直接給了她一巴掌，騷婊子奪門而出，后來就要和我離婚?！?p> “給我戴了綠帽子，還想一走了之，我堅決不同意，爛婊子卻開始正大光明的和奸夫約會，罵我說只要我愿意當活王八，她也不介意?！?p> “我給派出所打電話，報警說有人通奸，他們居然不管，說這是家事，自己調(diào)解，再打電話就是爛用公共資源，要告我尋釁滋事罪，你說還有沒有公理？”
趙有才對法律條文并不清楚，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不解地問道：“那你為什么不離婚呢？這種事情，找個律師應(yīng)該可以讓她凈身出戶，畢竟她出軌了?！?p> “我不甘心。”
“你應(yīng)該及時止損?！?p> 世上的事哪有盡如人意的，及時止損才是智者的選擇。
王成功凄然一笑，喝了一口悶酒道：“現(xiàn)在晚了?！?p> PS：歡迎大家留言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