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牧之見她似乎還要揪著這個話題不放,就借著硬話粥的藥效,壯起膽子吼了一嘴:“給我閉嘴,別再吵吵了!”
可可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吼,嚇得呆愣在原地,扁著一張嘴,眼眶都有些發(fā)紅了。
楊牧之見她一副委屈的模樣,頓時軟了心腸,柔聲安慰她:“別哭了,煩人!”
他不說這一句還好,說出口后,那丫頭果真有一滴淚珠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眼看就要滴落下來。
楊牧之這下真慌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意思是我不是故意要兇你的,他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平復自己的心情。
“可可!不許哭了!怪就怪你的什么狗屁硬話粥吧!”盡管楊牧之神情溫柔,可說話的聲音還是很大,語氣中也沒有絲毫的溫柔。
本以為這會更加惹惱那丫頭,誰知她竟突然破涕一笑,將楊牧之嚇了一大跳。
“丑八蓋,你這個樣子真搞笑,看來我的硬話粥,效果真不錯呢!”可可自己擦掉眼淚,輕輕拍著手掌笑道。
楊牧之無奈罵了一句:“瘋丫頭!”
可可全然不計較,笑嘻嘻道:“好極了,藥量就按這個份量來配,要是沒有太大的副作用,我就又成功創(chuàng)新了一種新藥膳了?!?p> 楊牧之盯著她的腦袋看了一陣,問道:“可可,怎么換發(fā)型了?”
可可摸了一下腦袋,低聲道:“你,你不是說我那個單螺髻不好看嗎?”
楊牧之更正道:“我說它是一坨屎!沒說不好看!”
只是說出這句話后,趕緊捂住嘴,順便躲開了一步。
知道是硬話粥的原故,可可也不生氣,她走過來兩步,柔聲問道:“那到底……到底哪個發(fā)髻好看嘛?”
楊牧之楞了一愣,你梳編哪個發(fā)髻,問我做什么?
不過他還是表達了自己的看法:“一坨屎,好看!”
可可點點腦袋,說了一句,“我也這樣覺得!”
楊牧之一看這樣都沒有生氣,也就放下心來,大手一揮道:“走,隨我去看看那個什么年輕玄丹師?!?p> 可可笑嘻嘻的走在前面領路,也不知道是在為自己的創(chuàng)新開心,還是欣賞于楊牧之眼下的這個霸氣態(tài)度。
紅林柳家的建筑,都是圓形雙層大建筑為主,一色的灰瓦青墻,錯落有致。
不同的只是建筑的圓心大小,整個紅林最中心的大圓建筑,獨獨有三層高,圓心也最大。
紅林柳家的祖師堂就在里面,逢年過節(jié)、大事要事、接待貴客,都在這里進行。
大圓之外,整齊排列著六個稍小一些的圓,這六棟圓形建筑都只有兩層,是族人和弟子的居所。
再往外,就是醫(yī)學堂、藥房、醫(yī)治房、藏書堂、食堂等等建筑。
紅林柳家的入門弟子有三百多人,靈犀洲各地來學習的醫(yī)師或?qū)W徒,都統(tǒng)稱為記名弟子,也有兩百多人。
這里雖然不會像其他宗門那樣,傳授修煉功法、廝斗絕招,但靈犀洲都有一個共識,但凡只要是紅林柳家的弟子,不管入門還是記名的,都要事事忍讓他們?nèi)帧?p> 找紅林柳家弟子晦氣的、來柳家上門尋仇的人,少之又少。
柳家除了替修煉者醫(yī)治各種怪異傷疾,還會無償給那些凡俗百姓診病,所以他們紅林柳家,備受世人愛戴,不是沒有道理的。
穿過一幢幢高大的圓形建筑,來到中心第二環(huán)內(nèi),就是柳家核心弟子的住所了。
兩層的圓形大樓內(nèi),整整齊齊排列著數(shù)十個房間。木柱磚墻的圓樓內(nèi),也分有上、中、下三堂,下堂為出入口,在最前面;中堂居于中心,是聚會、活動的地方;上堂在最里邊,只有核心弟子才能進去。
可可自然是任何地方都能出入無忌。
她領著楊牧之到了上堂門邊,輕輕說了一聲:“韓正師兄就住這里。”
楊牧之抬頭朗聲道:“韓正何在?”
圓樓內(nèi)住著的數(shù)十名弟子瞪大眼睛看著這個白頭發(fā)的家伙,不明所以。
剛剛有人見到那豐腴的鳳嬌急匆匆回來,說是被一個白發(fā)人欺負了,想必就是這貨吧?
二樓的回廊上站著不少高等弟子,很多人都是有修為在身,仔細打量了一番那個白發(fā)人后,差點沒有驚掉他們的下巴。
“這家伙,連煉體境都沒有,竟然敢來挑釁韓正師兄?”
“是啊,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難道不知道韓正師兄鼠肚雞腸、睚眥必報嗎?”
“噓!這話你也敢說?我看你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p> 眾人小聲議論著,有幾個與韓正師兄玩得來的弟子,見這白頭發(fā)是個軟柿子,本想下去找他晦氣,只是礙于“臭名昭著”的表小姐也在他身旁,沒有人敢率先發(fā)難。
后堂里緩緩走出一位身材筆挺的灰衣青年,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一臉古板嚴肅,眼神威嚴。
“我就是韓正,閣下找我何事?”
楊牧之原本只是存著來拜訪一下這位年輕玄丹師的心思,奈何吃了瘋丫頭的硬話粥之后,說話的語氣全都變了調(diào)。
儼然就是一副上門尋仇的架勢:“你就是韓正?好!”
韓正冷眼看來,這白頭發(fā)的,想必就是欺負我鳳嬌的那個家伙,你還要上門來滋事不成?
韓正冷冷道:“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楊牧之一愣,怎么感覺這架勢有點不對勁?。?p> 不過他還是恭敬的抱了一拳:“楊牛文,請指教!”
韓正打量著這個古怪的家伙,明明一臉恭敬謙遜的樣子,為何語氣如此強橫?
周圍那些沒有看到楊牧之那副謙遜樣子的弟子,此時都開始起哄了。
“韓師兄,教訓這家伙一頓!”
“是啊,都尋上門來了,還忍他做甚?好好教訓他一頓!”
韓正也是金丹修為,被同門這么一起哄,也就不得不順勢而為了,他欺負了鳳嬌,又上門來挑釁,若不是可可小姐在那里,早就要出手教訓他了。
既然他自己說了“請指教”那就如他所愿吧。
韓正雖然不擅長廝殺,但堂堂金丹客,毆打一個煉體境都不是的家伙,還要擔心什么?
“好,我就領教閣下的高招!”
韓正大叫一聲,呼的就是一拳擊出,當胸就砸在楊牧之胸口。
可憐楊牧之修為盡失,雖然能感應到他要出拳了,奈何孱弱的身體跟不上敏捷的思維,眼看就要被這一拳轟個半死。
可可沒有料到韓正說出拳就出拳,她雖然也是金丹修為,但打架的本事比這位韓師兄也強不到哪里去。
手忙腳亂之下只得拉住楊牧之的手,狠狠拖了一把。
楊牧之被可可拖的那一把,力道過猛,順勢就撲在她懷里。韓正那一拳雖被躲過,但還是在他后背擦了過去。
金丹境一拳的沖擊力,豈是他一個只能手倒提海鴨的凡夫俗子能承受的?
楊牧之哇的一聲,就被打暈了過去。
可可怒道:“韓師兄,你怎可下此重手?”
韓正收回拳勢,小聲道:“可可小姐,他上門來挑釁,我哪里會料到他如此不堪?”
他那嚴肅的神情上,表面多了一絲恭謙,其實心里并沒有太多顧忌,是人都懼你表小姐,我韓正可不怕。
身為紅林柳家唯一的年輕玄丹師,他有這個自傲的資本。
見那個口氣囂張的家伙,僅僅被一拳的擦傷就震得暈死了過去,眾弟子都笑出了聲來。
“哈哈,原來果然是只軟腳蝦??!”
“這家伙,口氣天大,沒有想到這么不抗揍!”
可可抱著昏厥的楊牧之,怒目瞪過去,那些取笑的人都各自轉(zhuǎn)頭,躲進了屋內(nèi)。
她也沒有想著要撂下一兩句狠話來找回場子,就那樣半抱半摟著這個昏迷的家伙,快步溜了。
雖然她也想著找機會給韓正師兄的飯菜里偷偷加點料,但這個家伙很被舅舅寵愛,也不好輕易招惹。
何況丑八蓋被打暈了,還不知道大姨會怎么訓斥自己呢。
將楊牧之抱回木屋,脫掉鞋子,放到床上躺好,可可就跑去找大姨去了。
果不其然,她狠狠挨了一頓斥罵。
更讓她難以接受的是,大姨罰她一旬之內(nèi),不得再來找楊牧之。
可可扁著嘴巴,一臉的不開心。被大姨瞪了一眼后,這才老老實實離開了木屋。
出門前,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的家伙,眼里竟有幾分擔憂。
柳若蕓握住楊牧之的手腕,把了一下脈,舒了一口氣。
伸手將楊牧之翻過身來,在他后背被一拳擦傷的位置涂抹了一些藥膏,又替他穿好衣服。
柳若蕓將楊牧之的白發(fā)理順,讓他那張依然滿是皺紋的臉完全顯露出來。
那英挺的眉毛雖濃,卻沒有一絲光彩,大大的眼睛周圍滿是魚尾紋,松垮垮的眼袋格外明顯,睫毛倒是很長,彎彎的像一彎新月。鼻梁堅毅高聳,清晰鮮明的輪廓好似刀削而成,薄薄的嘴唇略顯枯燥,還有一絲開裂。
他的皮膚雖然干燥起皺,但膚色很白,雖然之前被暴曬了幾天,蛻皮后很快又白凈了。
就他整張臉來說,無疑是極其俊美的,別人看不出來,她自然很清楚。
這張臉,和她心底深處那個只穿絳紫長衫的負心人,何止三分相似?
特別是那個不經(jīng)意流露出來的氣質(zhì),那是一種……壞壞的雅,讓人心醉。
柳若蕓就這樣靜靜坐在床榻前,癡癡看著那張臉,口中不斷低聲輕吟。
反復念叨的,只是一個名字。
“陸郎,陸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