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角色轉換
在短暫的最后縱情于校園生活之后，醫(yī)學生最終也是最重要的一課——實習，開始了。同學們被分配到不同的實習組，按照教學大崗的要求進行輪轉。因為將來想從事內科工作，實習的前半年又面臨研究生入學考試，譚小溪決定先從外科系統(tǒng)開始輪轉科室，也可以爭取更多的時間準備研究生入學考試。其實，譚小溪平時成績非常優(yōu)秀，完全可以保送研究生，但是一旦選擇保送意味著對于專業(yè)的選擇機會將會變小，為了她深愛的心內科專業(yè)，她毅然決然在同學和老師們的惋惜聲中放棄了保送的機會，又成了舍友口中的“變態(tài)”。
譚小溪第一個輪轉的科室是神經(jīng)外科，俗稱“腦外科”。當剛剛離開校園的他們第一次穿上還有些皺皺巴巴的白大衣時，一切都有點那么裝模作樣，有點小小的搞笑的感覺。大家跟在科室醫(yī)生隊伍后面學習查房問診，仿佛一大隊狐假虎威的人馬，用許飛揚的話“黑社會出街的感覺”。大家也不知道缺少了什么，在多年沉浸醫(yī)海之后，當年的青蔥小醫(yī)生們才明白他們缺少的是多年臨床摸爬滾打之后打那份沉穩(wěn)與篤定。第一次做腰椎穿刺，品學兼優(yōu)的譚小溪就被來了一個大大的下馬威。這是一個老年男性病患，因為腦膜炎入院，需要進行腰椎穿刺進行明確診斷。所謂腰椎穿刺，簡單說就是用穿刺針自病人腰椎的間隙穿入，抽出一部分椎管內的腦脊液，進行病理學化驗和診斷。消毒、鋪巾、表面麻醉，譚小溪一切都進行的有條不紊，但是到了穿刺這一步卻怎么也體會不到進入椎管的落空感。腰穿在進入椎管的最后一步時，需要突破前方一層叫做黃韌帶的組織，這層組織隨著年齡的增長會越來越堅硬增厚難以突破。隨著時間的推移，病人麻藥的維持力度漸漸退去，感到不適，嘿呦嘿呦的呻吟著，旁邊的女家屬有些著急偷偷抹起了淚。譚小溪的汗一下子就下來了，她第一次感覺什么叫如芒在背。帶教老師及時解救了她，繼續(xù)做完了這個腰穿。他看著有些沮喪的譚小溪，鼓勵道“第一次已經(jīng)做得非常好了，多多練習就熟能生巧?！毙∠苁歉屑に墓膭?。后來在神經(jīng)外科一個月的實習中，每天早晨都可以看到一群實習生爭先恐后的舉著穿刺包到處找可以穿刺的病人。出科的時候，大家的腰穿都做得行云流水，帶教老師非常滿意他們的成績。
在神經(jīng)外科時，小溪他們都覺得外科的老師們是儒雅溫和的，并不象外界傳聞的那樣兇神惡煞般。當他們第二個月到了普通外科，才真正體會到風風火火的甚至是屁滾尿流的外科生活。普外科被稱為外科系統(tǒng)中最為苦逼的科室不是沒有道理的。首先，收治病人復雜。從脖子上的甲狀腺到四肢的軟組織的感染清創(chuàng)，全都是他們的管轄范圍，病人數(shù)量巨大。其次，急重癥非常多，夜班一個內出血的病人急診手術就能把值班醫(yī)生、二線和手術室、麻醉科搞得人仰馬翻。小溪第一天就被安排連續(xù)三臺手術的拉鉤。所謂拉鉤，是實習生和低年資住院醫(yī)生最常見的基本工作，就是在手術打開患者腹腔之后，用手術用拉鉤幫助主刀醫(yī)生和助手擴大手術視野，還要兼職抽吸滲出血液，幫助減掉手術縫線等一系列瑣碎工作。一天連續(xù)三臺手術，幾乎就是要站立十二個小時以上，除了每臺手術的間隙可以稍事休息，手術中一直都是要不吃不喝，外科醫(yī)生戲稱“無所進，無所出”。在感覺自己的腿已經(jīng)麻木腫脹的沒有知覺之后，小溪以為手術間隙可以休息一下時，居然還被帶教老師叫去寫病人手術記錄，她也是叫苦不迭。一天手術下來，回到宿舍，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腿居然有了大大小小的出血點，毛細血管爆裂了。相比神經(jīng)外科的從容不迫，普外科的每個醫(yī)生，上到主任，下到住院醫(yī)生，永遠都是風風火火的，脾氣也和火藥桶一般，一觸即發(fā)，沒辦法，實在太忙了，這邊剛剛做完肛查，洗洗手，那邊就得端起飯碗，要不上了手術就又是一天沒飯吃。實習生們從一開始的震驚，到抱怨，再到理解，最后出科時所有的感情都變成了深深的敬意，真是太不容易了。
當輪轉到骨科時，小伙伴們仿佛進入了幸福家園。因為流云的爸爸現(xiàn)在已經(jīng)從司馬醫(yī)生變成了司馬主任，大家對這些小朋友們分外照顧。骨科除了一部分骨腫瘤患者，大部分以外傷病人為主，這就意味著骨科有非常多民事糾紛，醫(yī)療糾紛發(fā)生率也很高。短短一兩個月實習，就看到無數(shù)起家屬吵架、交通肇事者吵架和患者不滿術后恢復情況吵架的，好在帶教老師將實習生們安全的保護在身后。以前，小溪對骨科的印象就是孔武有力，但是學術氛圍不足。來到了骨科，她的這種偏見大大改觀，骨科手術決定著患者術后的生活質量和軀體的美觀，每一個骨科醫(yī)生都希望盡善盡美，手術簡直就是力學與美學相結合，術后病例有時候要結合畫圖，這時候醫(yī)生又變成了畫家。小溪的那一組有一個因為工傷事故手指再植的病人，需要每天換藥。當帶教老師第一次打開他的繃帶，小溪覺得這手略有些恐怖，五個手指都被剛剛連接，表皮的顏色還是不很理想，并且為了支撐斷指，每個手指都有一枚鋼釬插入，很是僵硬。在接受每日給患者換藥的任務之后，小溪反而越來越享受這份工作，她認真擦拭患者的斷指，看著皮膚的血運漸漸恢復好轉，然后認真纏著紗布，盡量讓紗布服帖美觀，是自己也身心愉悅起來，心里悄悄祈禱患者一定要極早完美恢復。
實習的日子從初期的難熬、寸步難行慢慢順暢起來，大家每天都在學習新的知識，看到這個社會不同的層面和事物，在不知不覺中，完成著從醫(yī)學生到醫(yī)生的轉變，或者說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