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來,韓老太的狀況令人堪憂,不得不再次被送進重癥監(jiān)護室。老人用渴望的眼神巴巴地看著兒子。
姨媽含淚告訴子末:“你姆媽是想讓你去找悠悠呢,她一直記掛著這孩子。你不在的這些年,悠悠常來看望你姆媽,兩個人在一塊就提到你。只是近兩年,悠悠不再來了,也不曉得出了什么事……”
把沁雯送到舞蹈室時,也許又是時間尚早,子末沒有見到花寒,門也緊閉著。沁雯乖巧地坐在室外的長椅上對父親說:“爸爸您走吧,我就坐在這里等花寒老師,您放心!”
……
走在菰城街頭,子末想起病中母親的夙愿,想起悠悠,想起當年悠悠在阿志的吉他伴奏下唱起的《小城故事》。
子末循著阿志昨天給的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阿志車行。一進門便看見展廳內(nèi)陳設著不同類型的車子,有組裝的越野車,摩托車,還有從大都市高價購得的明星座駕。而此時此刻,一支鄧麗君的《小城故事》從阿志的辦公室里傳來。
子末在門外喊了幾聲“阿志”,阿志皆無反應。直到他推門而入,阿志才被動地抬頭,幾乎被嚇了一跳。
“子末”阿志放下吉他,意外地:“你怎么來了?”
“我來看看你!”子末環(huán)顧四周,問:“二十年不見,你怎么當起車行老板來了?”
“沒辦法。”阿志道:“混口飯吃。”
子末的目光掃到了被擱在墻角的吉他,說:“兄弟,難為你了,當年那么熱愛音樂的一個人,如今卻干上了與音樂無關的事?!?p> 阿志苦笑。
子末問:“你有沒有想過,為了音樂去別處發(fā)展,比如北京?”
阿志不作答。
“是為了悠悠,才不離開的么?”子末終于問。
阿志依然不答。
“想當初,我被公安抓走只有你一個人曉得,只有你一個人把我從里面接出來?!弊幽┱f:“也只有你一個人知道我去了北京。”
阿志愣了愣,拿起辦公桌上的搖控將墻上空調(diào)的溫度調(diào)低了幾度,低聲說:“都過去了,兄弟!”
“是的,都過去了。”子末嘆道:“但過去的一切卻是刻骨銘心的,有時會不經(jīng)意地闖進夢里來?!?p> 阿志不自然地應答:“對,的確是這樣!”
子末道:“我還記得當年在綢廠,悠悠最喜歡唱鄧麗君的《小城故事》,而你最喜歡彈的也是《小城故事》,你倆可謂是珠連璧合呀。”
“哪里,她愛的是你!”阿志脫口道。
頓時,兩個男人愣住了。
……
二十年前在綢廠職工大舞臺舉辦文藝匯演,悠悠穿著一件白襯衫外面配一條藍色的背帶裙,長發(fā)被梳成兩根麻辮。她施著妝,極其從容地站在那里唱起《小城故事》,身邊坐著懷抱吉他的阿志,兩人都將歌里的小城當成了菰城,都飽含著深情。子末坐在臺下默默地欣賞,臺上的悠悠在觀眾里尋他,尋見后又朝他欣然笑起。
二十年前的某個夏季的傍晚,閣樓窗臺的收錄機里傳出鄧麗君纏綿的歌聲,雕花木床上的白紗帳被風吹得一鼓一鼓的,一個女人盤坐在白紗帳里,曼妙而性感的身子若隱若現(xiàn)。子末坐在床前支起畫架專注地畫著白紗帳里的女人。忽然之間,畫室的門被人一腳踢開,幾名穿制服的公安闖了進來,一把將子末按住。白紗帳內(nèi)的女人迅速用被子裹住身體,倉皇地跳下床,蹲在角落里失聲痛苦。
……
“兄弟,”子末打破了沉默:“我其實該謝謝你,二十年前多虧了你的打點,否則我不會那么快出來。也謝謝你替我隱瞞了這件事……”
阿志囁嚅:“都過去了,兄弟!”
子末最后問:“悠悠還好么?”
阿志又是一愣,道:“悠悠沒跟我在一起?!?p> ……
傍晚子末去舞蹈室接女兒,沁雯牽著他的手將拉進教室讓他看花寒跳天鵝舞。子末看得專注,不禁輕聲地念起“悠悠”?;ê棺∥璨剑D(zhuǎn)身問:“子末老師,你在叫誰呢?”子末一驚,如夢初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