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涼介時至今日,卻還沒意識到一件極為重要的事。
那就是靈魂這種存在,如果不再對人間留有執(zhí)念,本身就會自行離開。
就仿佛是電燈,關(guān)閉以后就是一片黑暗。
如果重新開燈獲取光明,便是來生。
可寧愿身處黑暗也不愿再開燈,那必定是對那片黑暗中還有著執(zhí)念與向往。
當工藤涼介意識到這一點時,他才覺得,面前的小泉真子并沒有她表現(xiàn)得那么淡然快樂。
這樣的她或許只是為了不離開凡間而為自己設(shè)定的擋箭牌。
整個東京,還有多少小泉真子這樣被人們稱為惡靈的靈魂呢。
在所有人的認知里,她們死前的悲慘經(jīng)歷就是她們成為惡靈的導(dǎo)火索。
可無論是小泉真子還是中島有希,她們都沒有因為自己的悲慘人生而選擇去傷害別人。
在具象化的思維邏輯里,人們的主觀觀念當意識到靈魂的存在,就會不由自主地在思維邏輯構(gòu)圖中將這所謂的靈魂描繪得兇神惡煞。
這其實只是出于人們對未知事物的敬畏之心罷了。
對于工藤涼介的猶豫不決,小泉真子淡淡地說道:“涼介,我本來覺得你會是個優(yōu)秀的渡靈人。現(xiàn)在看來,也不過如此?!?p> 工藤涼介放在膝蓋上的手掌在聽聞此言以后不由自主地握緊了。
“還是你們這些渡靈人就只會欺負欺負那些善良的靈魂,以為隨便用嘴騙一騙他們,就能把他們送往黃泉,這樣你們也能增加壽命。難道你們這些渡靈人,都是這么想的么?!?p> 不是,當然不是。
至少工藤涼介不是。
可他無力反駁,從某些方面來說,小泉真子的表達方式不無道理。
因為他現(xiàn)在面對這樣處之泰然的小泉真子,他甚至不知道該怎么送她去往黃泉。
渡靈筆記一直在閃閃發(fā)光,卻始終沒打開代表著陰陽兩界的大門,這就足以說明工藤涼介此次遇到了一個多么難纏的對手。
畢竟就連渡靈筆記都覺得此時的小泉真子還不該踏上黃泉路。
“真子,我會努力的。我會親眼見證你,踏上通往黃泉的道路?!?p> “如此,妾身便放心了?!?p> 小泉真子對著工藤涼介行了一個古禮,或許是為了襯托她身上的華麗浴衣。
面已見到,話已說完。
小泉真子的身形逐漸模糊,轉(zhuǎn)眼間便消失不見。
一旁坐在地上的小鳥游真奈也醒了過來。
“工藤同學(xué)……我是怎么了?”
工藤涼介小心攙扶起小鳥游真奈,然后輕聲說道:“沒事,你只是太累了睡著了而已?!?p> “那怎么行啊,后面的游客要等很久的,我們快點出去吧!”
工藤涼介輕聲應(yīng)了一聲。
“哇,我們已經(jīng)到了這里了啊。這里右轉(zhuǎn)就是出口了。傳說這里的設(shè)置也是工作人員為了表達對戀人們的美好祝愿設(shè)定的?!?p> 小鳥游真奈指著寫有真子小姐的送別字樣的牌子,如是說道。
工藤涼介沒有出聲。
如果真子小姐要對其他戀人送上祝福的話,那么仍舊身居如此困境的她,又該受到怎樣的祝福呢。
順著亮光走出出口,面前視線豁然開朗。
藍天大海,這才是令人向往的世界。
此刻的工藤涼介正處于一個極高的位置,居高臨下地俯瞰著海洋世界。
怪不得剛才在恐怖屋里他一直覺得行走的路線在逐漸向上。
工藤涼介忽然回過頭,如同感受到未知視線一般,他再一次看向黑暗的恐怖屋內(nèi)。
這一次,他微笑著點了點頭。
答應(yīng)的事情就要做到,這才是男人的處世之道。
日薄西山,夕陽西下。
“小鳥游同學(xué),放心吧,以后你就不會再夢到真子小姐了,我向你保證。”
小鳥游真奈雖然不知道工藤涼介是哪里來的自信說出這種話的,可是還是對著工藤涼介重重的嗯了一聲,然后笑著揮手向車站走去了。
她的雙馬尾隨著動作左右搖晃,發(fā)飾在夕陽的照應(yīng)下閃閃發(fā)光。
如果這么可愛的女孩子真的對自己告白的話,工藤涼介沒自信抵抗得住。
這么想來,自己當初初見中島有希就發(fā)起了那么熱烈的告白,現(xiàn)在想想真是勇敢。
想到那時的自己,工藤涼介既覺得尷尬又覺得可笑,夕陽映照在他的臉龐上,將紅霞渲進了他的臉頰里。
有希,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轉(zhuǎn)世投胎了吧。
有機會的話,再見一次面就好了呢。
等你十八歲的時候我也才三十五歲,應(yīng)該年齡差距不算太大吧。
工藤涼介做著自己的白日夢,眼角泛著淚光,嘴角帶著笑容走上了回家的路。
等工藤涼介回到家時已經(jīng)是漆黑的夜晚了,在路燈的光亮下,他一步步地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最盡頭的轉(zhuǎn)角處,最后一個路燈下,銀發(fā)的少女舉著漆黑的傘站在那里。
這次的她將黑色哥特長裙換成了白色的公主裝,看上去也就沒那么不好接觸了。
工藤涼介看到她,也并沒有覺得很意外,徑直走了過去。
“你去和真子見面了?”
工藤涼介在心里答應(yīng)著,也沒說話。
他不說話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知道對方的少女能看穿人心,所以他干脆就不說話了,還能省點力氣。
可下一秒,大腿就迎來了一次重重的踢擊。
“喂,你這家伙,給我好好說話啊喂!你家里人沒教過你別人問話要好好說話嗎!”
這一腳本不要緊,可正好踢在了工藤涼介在恐怖屋里為了保持清醒,不停掐大腿的那塊肌肉上。
所以此時此刻的工藤涼介的表情就變得極其豐富精彩。
“我勸你一句,真子不是你能輕易送走的存在,雖然她看上去很好接觸,脾氣性格也很好,身材……也稍微好一點而已?!?p> 工藤涼介看著面前少女的眼神明顯從胸前的一馬平川上掃過,隨即領(lǐng)會了她話語中的意思,控制不住地笑出了聲。
“啊,好痛!”
工藤涼介覺得自己差點休克暈過去。
因為面前的銀發(fā)少女又給了自己一腳,踢的部位跟上次還是一個地方。
因為她會讀心,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工藤涼介這部分的腿部肌肉最脆弱了。
啊,真是個難纏的家伙……
“哇,別踢了啊!我錯了?。 ?p> “你這家伙,說誰是難纏的家伙呢??!難道我不是個安靜美少女嗎!問你話呢,給我好好回答啊混蛋!”
無人的街道盡頭,昏黃的路燈下,工藤涼介慘遭銀發(fā)少女單方面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