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圣諭,大將軍竇武,太傅陳藩意圖謀反……”
乾和殿外的血色未干,大殿之上被急召而來的數(shù)十名玄甲兵卒抱拳應諾,各自快步離去。
這一次數(shù)千禁衛(wèi)都沒打下乾和殿,負責駐守洛陽的三個營兵馬直接進入洛陽,以雷霆之勢在洛陽城中掀起血雨腥風。
朝中人人自危,最為得意的自然是當日力辟千軍,保了劉宏的十常侍之首—張讓。
因為此事,張讓手持令節(jié),在洛陽城中已然立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境地。
山雨欲來風滿樓,就連這洛陽城的天都一連陰沉了好些天。
乾和殿中,張讓仍舊是面無表情的站在大殿旁的偏門前,說是看著龍椅之上的漢靈帝劉宏,實際上那雙略帶血絲的雙眼之中并沒有什么焦點。
龍椅之上,劉宏仍舊是一襲金甲在身,右手握著龍椅上的龍頭把手,默然看著大殿之外,同樣沒什么表情。
明明已經(jīng)穩(wěn)住了局面,現(xiàn)在的劉宏和張讓反倒好像越顯頹然幾分。
兩人沉默著在大殿上,誰也沒說話。
大殿外的天空越顯陰沉,兩個宮女邁著小碎步走到宮燈前正要點燈,龍椅之上的劉宏面無表情的揮手制止。
那兩個宮女急忙低著頭又默不作聲的退了出去。
隨著大殿逐漸暗下來,劉宏的臉色也顯得陰沉了許多,沉默間,他沙啞的開口問道。
“皇甫嵩回來沒有?”
“還沒有?!?p> 相較于幾天前的恭敬,如今的張讓話語之間也顯得隨意了很多。
劉宏也不介意,從大殿上殺掉竇武和陳藩開始,他的心思就已經(jīng)不在這些小事上面了。
注意到劉宏陰沉的臉色,張讓拱手,恭敬道。
“陛下放心,有小人在宮中一日,必誓死守護我大漢江山。”
“是嗎?那你離死也不遠了。”
明明張讓這般誠懇,劉宏話語之間卻顯得格外的輕慢不經(jīng),完全沒有正眼看他一眼的意思。
要知道前些日子,張讓可是一人在乾和宮外擋下那近千衛(wèi)隊,否則他的腦袋早就落地了。
明明話語之間如此怠慢,張讓恭敬的作揖未收,臉上也沒有見著半點怒容。
或許是因為一直跟著劉宏這么些年,他早就習慣了當今圣上的脾氣。
更何況如今的局面也的確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宦官能撐得住的。
大殿之中又陷入了沉默,大殿外黃昏晚晝,僅僅只是過了一會兒便伸手不見五指,整個大殿之中更是死一般的寂靜。
那兩個掌燈的小宮女在門外偷偷的看了一眼,沒有聽見劉宏的聲音也不敢輕易進去。
按說身份,其實這兩個小宮女也頗得劉宏眼緣,平日里頗為鬧性,所以才敢這般放/肆。
這二人在門外偷偷摸摸的側耳聽了聽,還沒等聽出什么動靜,突然兩人身形一顫,齊齊癱坐在地上,眼看著腦袋一耷拉竟然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
而在大殿之中,張讓面無表情的收回黑靴,身上暴起的氣勁余勢一時還沒有完全散盡。
沉默間,一直默不作聲的劉宏,寬大的手掌搓了搓鎏金龍首做成的椅把,似是帶著留戀一般,多有不舍的交代一句道。
“讓,我若是死了,你需得好好看著我大漢江山?!?p> “陛下言重了?!?p> 說是客氣,張讓卻并沒有因為這句話有絲毫的得意。
即便眼下劉宏有托孤之意,但是張讓心里非常清楚,如今這場變局難說個定數(shù),說不定他還比劉宏早死也不一定。
只不過這些心思,他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
君為君,臣為臣,更何況眼前的漢靈帝劉宏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大漢正主,身負九州龍氣于一身。
那一襲金色龍甲傳承至武帝中興之時,更是將劉宏身上的氣運提升到了極致,加上他現(xiàn)在日夜不離乾和殿,甚至都不開那龍椅,其氣數(shù)雖殘卻尤未有絕。
張讓有一斬千軍的實力卻還是不敢在劉宏面前造次。
這是一頭行將老朽的雄獅,即便再年邁衰頹,還是讓人不敢輕易試探他的威嚴。
說來可笑,大漢百年基業(yè),到了此間,劉宏手中能放心用的人卻是一個宦官。
想到這里,劉宏自嘲似的笑了笑,微微抬起頭,看向了宮外昏沉的天際。
如今的大漢朝,上起王公貴族,下至黎民百姓,全都離心離德。
滿朝文武百官都在虎視眈眈,每日上表的奏折十有八九全是在彈劾這幾個為劉宏所用的宦官。
那些所謂的忠良自然不會這么沒有眼力勁,他們只是太過貪心,就像是一群聞到血腥味的鬢狗,即便是被嚇退了也會探頭探腦的圍過來,一步步的試探著,蠶食著……
他們聞到了劉宏的虛弱,嗅到了大漢將傾的氣息,所以都聚攏而來,誰也不愿吃了虧。
劉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目光之中的神采不知為何竟然淡去了幾分。
皇甫嵩和朱儁一離開洛陽,劉宏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幾天。
他既希望皇甫嵩回來,又害怕等到一個不順心的結果。
畢竟皇甫嵩是雁門太守皇甫節(jié)的兒子,名門將后,實力自然不俗。
可是在如今的時局之中,他究竟是站在哪一邊的,連劉宏都看不清楚。
轉眼之間,外面的夜色已深,大殿之中久不見燈火,漸生寒意綿綿。
站在側門的張讓知道劉宏的身體狀況,也顧不得他不喜,作揖道。
“陛下,天涼了,還是掌燈吧?”
“……”
“陛下?”
“……”
接連兩聲都得不到回應,張讓心頭一顫,急忙快步上前,還沒等走到龍椅之前,突然見著劉宏踉蹌著站了起來。
“陛下!”
張讓下意識的停下腳步還待問一句,卻見著劉宏身上金芒大作,渙散作一尊五爪金龍攀飛而起!
“陛下!”
見著劉宏身上的龍氣渙散,張讓縱身一躍,情急之下竟然想要將那尊金龍拉回來。
可惜還沒等他靠近,那金芒渙散之間一股磅礴氣勁瞬間擴散開來,直震得張讓倒飛而出,高冠一落,一頭花白的頭發(fā)披散如狂。
金龍飛天,轉眼就飛出了大殿,徑直騰至乾和殿之上盤旋幾圈之后,直接炸散作了無數(shù)金粉流光。
與此同時,天下十三州府,無論城郭還是山林,帶甲或是布衣,無數(shù)人杰仰首觀天!
這亂世!大幕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