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正理蹲在大槐樹下津津有味的吃著烤玉米,雖然他自己也經(jīng)常吃,但是這是他第一次從村里出來,到外面吃烤玉米。這是他和他三叔到這里附近偷摘的,不得不說,這里的大玉米比村里的香的多。他今年剛滿15歲,說來正是上高中的年紀,可是小學上完,初中就上不下去了,不光是因為家里窮,還因為家里人口太多,必須照顧小的,他是老大,還有四個弟弟妹妹。他媽一直在奶孩子,而自己的土地都在坡地上,五分水田,七分旱地,還有兩畝山林,都得靠他爹和他種。
他三叔是個能耐人,是村里的拖拉機手,經(jīng)常出來跑活。聽說隔壁縣在收到處都有的小龍蝦,就來過一趟,五十斤小龍蝦一下就換了25元錢?;氐酱謇镆幌戮突螘灥娜宓娜?,大家都滿田滿地,白天黑夜里抓小龍蝦,終于三天里,韓家坳這25戶人家按收購標椎抓了九百多斤小龍蝦,如果換了能值五百多塊錢,每家至少能掙一二十塊錢。然后在全村人的期盼里,他就和他三叔來換錢了,可是人家服務站卻下鄉(xiāng)去了,說是一兩天就回來,但是他們這車怎么能轉回去,那連油費都要帖死了,還要招人白眼。索性就等在這里,反正吃的遍地都是,也餓不死不是。
幾個玉米紅薯吃下肚,韓正理雖然還是有點餓卻是吃不下了,抽了抽鼻子,聞了下空氣中飄蕩著的雞肉的香味,口水止不住的充滿了口腔,眼睛直勾勾地望著還在宰雞的那家店鋪,對自己三叔說:“叔,你說這鎮(zhèn)子上的人咋嫩有錢,家家戶戶都能吃雞內?”
屁股下墊著幾塊磚的韓序勛,本來低頭剝著烤紅薯,聽到侄子的話,抬頭瞄了瞄遠處的鋪子,咧嘴笑了一聲說:“人家現(xiàn)在換了個好縣官,原來也和咱村一樣,放屁也要留一半聞香。”
“嗤——”韓正理笑的噴了口水,“屁不是臭的,咋能聞香呢?”
韓序勛卻是低頭剝著紅薯,一本正經(jīng)的說:“聞了屁味,不就惡心得不用吃飯了,不是聞香是什么?”
“額——”韓正理似乎有了畫面感,馬上打了個嗝,立馬涌上來一股紅薯味的酸水,馬上“噗,噗”吐了兩口,站起身,用手背抹了抹嘴邊的口水,對著還在撥弄火里的紅薯的三叔說:“三叔,我想去鎮(zhèn)上逛逛?!?p> 三叔沒有抬頭,只是慢慢地說:“看歸看,手要干凈,末著別人的東西,這邊人解放前和咱們那邊的人有仇,你手腳不干凈,讓人聽出了是咱們那邊的人,人家可是要把你打廢了。”
“額——,省得了?!表n正理把手在屁股上蹭了蹭,踢了下腳邊的石子,便往鎮(zhèn)子上走。
三叔韓序勛皺眉瞄了下這個大侄兒,沒有在出聲,只是背靠上了樹,望著他遠去的方向。這個鎮(zhèn)子一眼就能望到頭,實在沒啥好瞧的,雖然這趟出門時間上有點不湊巧,但是韓序勛卻沒放在心上,反而是買了龍蝦就去這個縣城瞧瞧,據(jù)其他的拖拉機手,康縣縣城現(xiàn)在搞得很不錯,遷去不少工廠,繁華就像傳聞里的香港一樣,整天拉的貨不斷,半夜也有活干,能掙大錢,不行的就到這縣城里找個司機的活干,比在村里當個拖拉機手好多了。心里想著事,就沒再看自己的侄子了。
而韓正理踢踏著腳上的有點大的舊回力鞋,就在鎮(zhèn)上左右來回張望,雖說他才15歲,可是個子也有一米六幾了,和這個年代的平均身高也差不離,加上臉皮黝黑,在街上玩耍的孩子都繞著他,而大人都行色匆匆,沒人理他,他只好無聊的看別人的店鋪,一家真味美食的彩色門頭,上鮮紅的大龍蝦圖案吸引了他,可是那個店里不停的有人進出,各色讓人垂涎欲滴的美食和香味,讓兜里干干凈凈的他止步于門外,不敢進去。
又走了一小段路,看見一條小巷,直通河邊,有個家伙竟然提著魚竿和水桶,從他身邊經(jīng)過,那桶里裝了不少魚,韓正理頓時靈機一動,麻蛋,我咋不做幾條魚解解饞。于是順著巷子走到河邊,下了臺階,把鞋脫下,小心翼翼的放到一邊,把褲子挽到大腿上,便下了水。
河邊的那些水草從里常常有著兩扎多長的鯽魚板子和水蛇,都是解饞的好東西,韓正理就趟著有些冰涼的河水,弄著水花,驚擾著魚群往水草里鉆,果然就有魚越出水面跳到水草里,韓正理一下就興奮的攆過去,不過他攆得快,魚游得更快,不多時就里下水的地方走出好遠。好在這時河邊的水草里就有了大動靜,韓正理定睛一看,靠,好大一條鯰魚,連忙搶上去,一手擰住魚身,一手扣住魚嘴,一些就把這條大半條胳膊長的鯰魚從扭曲的水草從里拎了出來,不顧還帶著許多的水草和河泥,嘴都笑歪了。連忙趟到岸邊,把魚往草叢里一扔,自己快步走到岸邊,一屁股坐到地上,這時卻感到身上冷的發(fā)抖,腿更是像無數(shù)針扎一樣作痛,腳勾的想抽筋,連忙用手去搓自己的小腿,里面的肌肉都已經(jīng)僵直生硬了,搓了好一會,又捂了捂腳,腿才緩過來勁。這才聞到身邊的土地有股子腥臭味,看到地上還有些雞毛雞糞和內臟零碎,就知道這是到了那家雞鋪的后院邊上了。
哼了一聲,韓正理趕緊起身拍拍了屁股上的泥灰,走到還在扭身不停折騰的鯰魚旁邊,扯了幾個長草稞子,擰巴擰巴弄成繩子,就從魚鰓穿過魚嘴打了結,拎在手上,哼著歌走上岸坡兒,在柴火搭的籬笆邊就有條小路,可以回去。
走到土路上,那只有半人高的院墻里,摞著高高的鐵籠,里面都是雞鴨和兔子?!半y聞的扁毛味。”韓正理嘟囔了一句。可就在這時,從院里卷出來一陣小風,一股異香一下就鉆到他的鼻孔里,韓正理不禁又吸了一口,哈喇子一下就出嘴角滴下來了。他好奇的往里一望。里面有間冒煙的廚房,白色的霧氣正從木窗隔間飄出來,就是那股子白霧帶來的香氣。左右看看,沒人,韓正理推了推院門,門就開了。他把手里的魚掛在院墻外,就走了進去。
廚房里,有一排紅磚水泥和黃泥砌的灶臺上小火正舔著五六個砂鍋罐子,房梁上還懸掛著各式的臘肉,辣椒,大蒜等等食物和調味料。整個廚房里香氣的像凝住了一樣粘稠,香味正是從那些罐子里飄出的。韓正理渾身幾乎顫抖著往里走,走到最大的那個砂鍋前,就看見那黃澄澄的湯里緩緩的翻滾著香菇,菌子,筍片,雞肉,那鍋里翻出來的香味,已經(jīng)把他的頭皮沖的發(fā)麻,沒有猶豫,他拿起邊上的湯勺,舀了一勺濃湯,沒吹就吸溜一口到嘴里,香濃的味道順著味蕾直道五臟六腑,舒服的只打個激冷,不由的又挖起一勺山珍,另一手捻著丟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