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中,劉弘看著眼前被木箱塞滿的廣場,按捺不住地嘿然傻笑起來。
“都是錢啊···”
回宮之后,劉弘派了足足一百多宦官,才將這些木箱從司馬門外搬回宮內(nèi)——沒辦法,劉邦定下的規(guī)矩,除了皇帝御輦,其他車馬一律不得進入皇宮之內(nèi)。
花了整整一個下午,甚至不要臉的讓前來歸還的勛臣派家奴幫忙,劉弘才成功的將這筆不菲的財產(chǎn),從司馬門外徹底搬入了皇宮。
根據(jù)秦牧的粗略估算,這近萬個木箱中,起碼有各式銅錢二十萬萬枚,金餅十萬塊!
這還不算其余沒來得及還回來的各種物資,以及周勃、劉章沒還回來的將近一萬萬銅錢,一萬五千多金餅!
一天之內(nèi),劉弘就完成了乞丐皇帝to富豪皇帝的華麗轉(zhuǎn)變!
不過接下來的問題,也有夠劉弘頭疼的了:這么多銅錢金餅,放哪兒?
總不能就這么擺在廣場上,任由其風吹日曬吧?
之前只想著把錢拿回來,現(xiàn)在真拿到手了,劉弘才發(fā)現(xiàn),銅錢達到億甚至十億級別的時候,根本就不是隨便就可以收起來的——二十萬萬,即便是后世的紙幣,也能塞滿一個教室了。
而這些裝著真‘金’黃銅的木箱,即便是壘起來,起碼也得上萬平方米的府庫才能收納。
正當劉弘被這個幸福的煩惱折磨的心煩意亂時,宮門傳來消息:衛(wèi)尉卿請見。
劉弘只好暫且將這件事放在一邊,回到宣室殿,等待自己的武裝部長——衛(wèi)尉卿的到來。
衛(wèi)尉,光是從‘尉’字就可以看出,這個官職是個武職;衛(wèi)尉,單從字面上理解,就是‘負責保衛(wèi)的將軍’之意。
在西漢軍隊中,從掌千人之一部的校尉、掌二千人之一營的都尉,再到各郡主管軍隊事務的郡尉,但凡官職中帶個‘尉’字的,都是軍隊系統(tǒng)的骨干。
而衛(wèi)尉,則是整個長安,乃至于整個關(guān)中軍務的負責人。
其職務職責,大概等同于后世首都的警察廳長、武裝部長,以及首都軍區(qū)司令之和。
雖然說,身為三公的太尉理論上具備對天下所有軍隊的調(diào)度、指揮權(quán),但漢室野戰(zhàn)軍、郡兵、青壯民夫幾近數(shù)百萬,分為成千上萬的單獨編制,太尉官自然不可能親力親為,事無巨細的過問繁雜事務。
事實上,太尉官只有在發(fā)生戰(zhàn)爭時,皇帝點頭許可的前提下,才會借著皇權(quán)加持,真正具備對軍隊的指揮權(quán);和平時日,各地軍隊還是由自己的頂頭上司,即:都尉、將軍等掌控。
這也是封建時代,軍隊思想建設不足的一個弊端,以及軍權(quán)極易落到率軍將領(lǐng)之手的原因——在太尉都沒法直接掌控軍隊的情況下,尋常士卒一輩子都見不到一面的皇帝,就更不可能做到完全掌握軍隊了。
在這個交通靠走,通訊靠吼的落后時代,皇帝對軍隊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通過不間斷的賞賜加深自己的存在感,以及對高層將領(lǐng)嚴格監(jiān)督,以避免軍隊變色。
衛(wèi)尉則有所不同:正常情況下,作為首都的軍區(qū)司令,衛(wèi)尉必定是天然的‘皇黨’;皇帝也不可能任命一個信不過的人,去負責自己的首都軍務。
這也是劉弘如此窺伺衛(wèi)尉,這個九卿職位的原因:只要衛(wèi)尉在掌控中,整個關(guān)中都將成為劉弘地安全區(qū),劉弘的人身安全就將得到足夠的保障。
不嚴謹?shù)恼f,在衛(wèi)尉是自己人的情況下,劉弘甚至可以不帶護衛(wèi),在關(guān)中肆意撒歡蹦跶,而不必擔心出現(xiàn)安全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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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自己的衛(wèi)尉,劉弘不由暗贊了一聲:真帥!
新任衛(wèi)尉卿,曲成候蠱逢,本名蟲達,在史記中被記為‘蠱逢’。
如果說,在劉邦那份開國功臣排行榜上,其余人都是販豬屠狗之武夫、搖頭晃腦之腐儒的話,曲成候蟲達,絕對是最為特別的一個。
你以為他是開國功勛,列侯之爵?
不不不,人家其實是個劍客···
在劉邦反秦途中,曲城劍客蟲達帶著精干士卒(劍道人士)三十七人,加入到了劉邦的陣營當中。
不過幾年的時間,這位放蕩不羈的劍客,就完成了‘游俠’①到開國功勛的華麗轉(zhuǎn)變,以都尉的身份參加楚漢垓下之戰(zhàn),因大敗項籍的功勛被封侯,食邑四千戶,高祖六年,封曲成候。
雖說西漢初年人才輩出,將星璀璨,但基本都是樊噲、夏侯嬰般拼勇斗狠,或張良般運籌帷幄的將領(lǐng);蟲達卻是靠著一身劍術(shù),在那個時代功成名就,成功躋身‘漢開國十八功臣’之列。
如劉弘所見,眼前的老人即便年近七十,也依舊散發(fā)著濃厚的‘俠氣’,劍眉鳳眼暗含銳氣;滿頭華發(fā)下,一張方正的國字臉依舊飽滿,似乎沒有被歲月留下什么痕跡。
鶴發(fā)童顏!
——這是劉弘對蟲達的第一印象。
淡笑著道了聲免禮,蟲達剛起身,劉弘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一旁的秦牧快步上前,對蟲達深深一拜。
“老師安好?!?p> ?。。?!
老師!
秦牧居然叫蟲達老師??。?p> 要知道這個時代,可不是聽了人家兩節(jié)課,就可以喊別人老師的——就算喊了,人家也不認!
就連記名弟子,多數(shù)情況下也沒臉喊一聲:老師,只敢羞愧的說‘恩師’;唯有言傳身教,傾囊相授的入室弟子,才有那個底氣喊一聲:老師。
秦牧既然敢喊蟲達老師,這就說明,秦牧至少也是蟲達的親傳弟子之一。
甚至是唯一!
暗自詫異著,劉弘細一想,也就不覺得有什么不對了。
那日前往南營,秦牧一手劍法便讓劉弘產(chǎn)生疑惑:秦牧身為射聲校尉的司馬,也就是弓弩部隊的軍官,怎么劍術(shù)也如此高超?
如今看來,就很好理解了:秦牧那日展現(xiàn)出的快劍,是從蟲達身上學來的。
至于蟲達貴為列侯,而且是食邑四千戶的高階列侯,為什么還要費心費力的收弟子,教導秦牧劍術(shù)?
只怕不是為了將自己的劍術(shù)發(fā)揚光大,而是···
“虎父犬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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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西漢初的游俠群體,其特征便是喜斗劍;根據(jù)記載,蟲達在出人頭地之前,便以‘劍術(shù)聞名齊地,備受尊崇’,佐吏個人覺得,這句話翻譯成白話就是:這人很能砍,誰都怕他(滑稽保命)。
蟲達帶精干士卒37人加入劉邦的陣營,在我看來,真實狀況應該是:蟲達這個游俠頭子,帶著三十七個小弟入伙而已,只不過太史公為尊者諱,才記錄成‘善戰(zhàn)之卒三十七人’。平民中的善戰(zhàn)之卒,除了行俠仗義,到處砍殺的游俠外,還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