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選擇
手搖電話的使用,其實并沒有看起來那么困難。
僅僅只是簡單的嘗試了兩次之后,盧瑟就順利的撥通了鎮(zhèn)長的電話。
“我是鎮(zhèn)長的秘書官萊曼,很高興為您服務,先生,請問有事嗎?”
“您好,我是約瑟夫診所的學徒盧瑟,我僅代表約瑟夫醫(yī)生,想要向鎮(zhèn)長傳達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希望您可以幫我聯(lián)系一下鎮(zhèn)長。”
“約瑟夫診所嗎?好的,請稍等?!?p> 對面似乎猶豫了一下,說話的聲音有些不自然。
不過盧瑟并未在意,他只是一個傳話的。
漫長的等待,盧瑟坐在約瑟夫醫(yī)生的皮制辦公椅上,把玩著手中的鳥嘴,倒也不那么無聊。
鳥嘴面具的眼部,有一層半透明玻璃眼罩,這種眼罩的質(zhì)地相當堅硬,使用的材料,盧瑟看不出來。
鳥嘴的左右兩側(cè)鼻端,則是放置著一層白銀制成的隔膜,在隔膜的內(nèi)里,用麻布縫制著兩個包囊,包囊的作用,是專門用來放置特制草藥的。
據(jù)約瑟夫醫(yī)生說,這種經(jīng)過多代人研究制成的過濾病毒用的香袋,是能夠起到徹底滅絕大部分疫病病原的。
盧瑟不確定它的功能性到底怎樣,但眼下,他只能相信約瑟夫醫(yī)生說的話都是真的。
許久之后,電話的一端終于傳來了回音。
但這一次,卻是一個稚嫩女童的聲音。
“喂,這里是哈莉.柏曼,你是想要找爺爺嗎?”
“是的,我找萊利.柏曼鎮(zhèn)長?!?p> “很抱歉,爺爺在和一群剛從格倫特省趕來的大人物開會,聽說,他們有一些重要的事要談論,不能夠接你的電話?!?p> “這樣嗎?”
“那好吧,這位哈莉.柏曼小姐,請您幫我代為傳達一下約瑟夫醫(yī)生的話。”
“血疫...來了。”
“知道了,這位醫(yī)生先生。”
掛斷電話,盧瑟深吸一口氣,將鳥嘴掛到臉上,同時將面具后方包裹頭部的金屬環(huán)扣扣死,這是為了防止在工作中鳥嘴會意外脫落而特制的。
他走到墻邊,通過懸掛在墻壁上的鏡子,看清了自己如今模樣。
肥大的亞麻布衣,冰冷的鳥嘴面具,黑色的圓帽,手上戴著一副白手套,左手拿著一本橡木棍。
自己現(xiàn)在就是一名鳥嘴醫(yī)生了。
此刻盧瑟的心情,沒有喜悅,沒有興奮,有的,只是身為一名醫(yī)生該有的沉重。
即使他的身體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些非人的變化,但在盧瑟的意識中,他依然是一名人類。
人類多是感性生物。
盧瑟已經(jīng)大致預料到了這座寧靜小鎮(zhèn)最后的結(jié)局,大多數(shù)的人多半是要沒了。
他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
那將是同疫病的搏斗,與死神賽跑,爭奪生命的搏斗,如果系統(tǒng)沒有發(fā)揮作用,自己很可能也會倒在這場戰(zhàn)爭之中。
但身為一名醫(yī)生的天性,卻讓他義無反顧。
這一刻,他卻是又一次忘記了自己所處的外部環(huán)境,他身在一個近似于歐洲中世紀的時代。
中世紀最為著名的并不是人文哲學歷史天文數(shù)學這些影響人類歷史進程的學術(shù)。
而是它的黑暗。
人性,在這個時代,早已從大部分人的心中泯滅。
壓抑與迫害無處不在,隨意的走在街上,都有可能遇到截殺。
貧窮與疾病,欺壓與殘殺,始終彌漫在底層的民眾之間。
叩叩!
敲門聲忽然響起,打斷了盧瑟的思維。
卡羅爾的聲音從門外響起。
“盧瑟,約瑟夫醫(yī)生讓我來叫你?!?p> “我們,該走了?!?p> 沉重而又充滿著絕望,這是卡羅爾簡短的兩句話中所透露出來的。
盧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看了眼緊閉的大門,接著轉(zhuǎn)過頭,對著鏡子,仔細的整理著身上的著裝。
盡量讓它們顯得更為得體一些,就像在為死者整理壽衣。
他并不想死,他其實有機會逃跑。
但他并未選擇那樣做。
他,是一個醫(yī)生。
前世今生,既然都走在這條路上,那就無怨無悔。
推開門。
卡羅爾就蹲在走廊一邊的墻角處,他的身體,依舊在顫抖。
“走吧,卡羅爾?!?p> 盧瑟對著他喊了一聲,就率先朝著樓梯口走去。
他走起路來很穩(wěn),每一步都顯得頗為沉重。
只是,卡羅爾并未站起身,他依舊顫抖著蹲坐在那邊。
直到盧瑟走到轉(zhuǎn)角處時,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從走廊的盡頭傳來。
盧瑟回過身,看到的是落在地上的鳥嘴裝,以及碎裂的窗戶。
走廊盡頭的那扇窗,外面就是一顆大橡樹。
卡羅爾逃走了。
他的逃走,并未給盧瑟帶來多么大的精神沖擊。
畢竟,每個人都是不同的,你不能用自己的要求,去要求別人。
盧瑟唯一能做的,就是祝福他能夠活下去。
順帶,咒罵一聲懦夫,發(fā)泄一下,如此而已。
一樓的診療室內(nèi),正在整理著自己瓶瓶罐罐的約瑟夫,在聽盧瑟說到卡羅爾逃走之后,出奇的沒有表現(xiàn)出憤怒的情緒。
他依舊自顧自的在整理著一些藥品。
這讓盧瑟感覺到了他的不同。
和過去相比,這會的約瑟夫,看起來沒有那么暴躁了。
不過,他也并未說話,依舊在整理。
直到他身后的箱子中,被裝了滿滿一箱子的瓶瓶罐罐,他才轉(zhuǎn)過身,從鳥嘴面具中,盧瑟看到了他早已充血的眼瞳。
他開口了,說話的聲音很慢,就像是有什么東西卡在他的喉嚨中。
“盧瑟,我原本是想讓你走的?!?p> “當時,讓你去打電話,就有暗示你逃走的意思。”
“但,你并沒有選擇逃走?!?p> “你可真是個蠢貨,哈哈哈?!?p> 聽到約瑟夫笑著罵自己蠢貨,盧瑟的心中卻有些不是滋味。
他又何嘗沒有看出來約瑟夫當時讓自己走的意思是多么明顯呢?
還特意指出讓自己去鎮(zhèn)長家。
嘖,只是,以他的眼光看,留在這邊,反倒生存幾率更大一些。
“咳...咳咳咳。”
“卡羅爾是我示意他逃走的?!?p> “原本,我確實想讓你們留下來陪我一起死,但后來我想通了?!?p> “這個世道,本身就已經(jīng)很艱難,能活下來長這么大,就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p> “我死了無所謂,為什么還要拖著你們一起走呢?”
“你走吧,那身衣服,就送給你了。”
“快走?。。。 ?p> “嗬...咳咳咳咳。”
盧瑟往后退了一步,約瑟夫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明顯不正常,看他捂喉嚨的動作。
他的喉嚨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即將破口而出一般。
伸手摸到了自己一直藏在身上的小刀,盧瑟警惕的看著約瑟夫,另一只手,則是摸到了門把手。
他準備事有不對,就立即逃走。
“咳咳咳....嗬.....”
劇烈的咳嗽,加上大口的吸氣。
約瑟夫朝前走了一步,想要朝盧瑟撲過來,但卻被他腳邊的箱子絆倒,直接摔到了地上。
“嗬....嗬...”
房間內(nèi),沉悶的抽氣聲不斷響起,盧瑟看著倒在地上的約瑟夫,在他的身下,大片的墨綠色液體,正不斷的溢出。
“這是什么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