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著肚子睡不好,沈輕舟聽到鬧鐘響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才剛閉上眼睛。翻身下床,胃部隱隱有些灼痛,沈輕舟掌根抵著左上腹部,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急性胃病。一直以來都吃所謂健康無菌的食物,突然又吃小半個月的外賣,又突然不吃晚飯,這嬌弱的胃理應(yīng)受不了了。
沈輕舟匆匆洗漱完,捧著肚子到小區(qū)外的早餐店要了一碗白粥。幾口白粥下肚,沈輕舟仔細(xì)感受胃的動靜,確定痛意有所減弱,才歇下去醫(yī)院的念頭。
“看來必須要請個阿姨了?!鄙蜉p舟算了算自己的存款,勉強(qiáng)能支付人家半年到一年的工資。
吃罷早飯,沈輕舟打出租車往人才交易市場去。司機(jī)聽說她要去找家政阿姨,熱情的跟她說起招人有些什么注意事項,雖然沈輕舟懷疑這位大叔家里應(yīng)該沒有請人做家務(wù)活。
“謝謝您,司機(jī)先生。”沈輕舟忍著笑跟人道了謝,扣上車門。這個大叔講話真的好有趣啊?!安荒茏屓擞X得你太有錢免得被坑,也不能夠讓人覺得你太沒錢不然沒人愿意去你家做事”,聽上去好像很有道理,但是不管有錢還是沒錢,請的阿姨到了家里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嗎?還是一開始就開誠布公的跟人聊,才能找到真心認(rèn)真做事的人吧!
人才市場亂糟糟的,分了好幾個區(qū),沈輕舟是第一次來,走進(jìn)大廳難免有些暈頭轉(zhuǎn)向。
“嘭!”一個高大壯碩的男人把沈輕舟撞得一個趔趄,只差一點就要摔倒。
“你這人沒長眼睛??!沒看到這里是白奴專用運(yùn)輸通道嘛?”男人指著地上的紅線,說話聲音粗噶,一聽就是常年做高音喇叭放廣播的人。
“對不起,我第一次來,不認(rèn)識路?!鄙蜉p舟彎腰道歉,手忍不住輕撫被撞到的腰側(cè),“這位大哥,請問您知道哪個區(qū)可以招聘家政阿姨嘛?”
沈輕舟一抬頭,看到男人手里攥著一根粗粗的鐵鏈。這根鐵鏈很長,每隔大概一米就連著一個被緊箍著脖頸的白人奴隸。這十幾個白奴低垂著頭,能看到他們頭頂上與泥土、草屑糾纏著打結(jié)的頭發(fā);他們衣不蔽體,甚至有一兩個個是光著身子的,沒有遮擋的部位有很明顯的傷痕,有人的傷口甚至發(fā)紫流膿;旁邊有幾個手持鐵鞭的男人守著,隨時可能一鞭子打下去;所有人都靜默地站著,大廳里的嘈雜仿佛與他們毫不相干……這是一群身材健壯的男奴,都是值錢貨,撞到沈輕舟的男人可能是領(lǐng)頭的商人。
可是這和沈輕舟在別人家看到的奴隸完全不一樣,那些女奴身上沒有傷口,衣服穿得整齊干凈,而他們的裝束,沈輕舟只在電視上看到過——古代的犯人被流放正是這樣子。
“喏!那邊。以后走路看著點,小姑娘?!币苍S是沈輕舟態(tài)度友好,也許是男人看到沈輕舟衣著打扮不似凡俗,總之,男人的態(tài)度比剛剛好了很多,給了沈輕舟答復(fù)之后,男人扯了扯鏈子,開始大步的往前走。
“謝謝您?!鄙蜉p舟再一次低頭,打算等這群人先過去再走。
出于職業(yè)習(xí)慣,她想好好地觀察這群還沒有出售的白奴,便于積累素材,也許下一本漫畫可以講一個奴隸與主人的故事。
“給老子速度快點!”
聽見領(lǐng)頭的男人大吼一聲,沈輕舟這才注意到鐵鏈的最后拴著一個跛腳的男人,他身量瘦高,裸露的后背和小腿傷口密集,被泥土覆蓋的肌膚隱隱約約能看出來沒有其他白奴那么的白,他的頭也沒有其他奴隸那么低,頭發(fā)是黑色。他被鐵鞭狠狠抽了一下以后,勉力想要加快速度,卻被腳鏈壓得根本無法提速,他身體劇烈的晃動,也許下一秒就要暈倒了。
眼看著又一鞭要落下,沈輕舟腦子一熱,突然出聲:“住手!”
沈輕舟快步走到持鞭人的身前,想要質(zhì)問他為什么要動手打人,還沒來得及開口,前面那個領(lǐng)頭的男人就過來了。
“小姑娘,你這是看上了這個貨?”他笑容滿面。
“我……什么?”沈輕舟瞠目結(jié)舌,自己只不過是見義勇為,什么時候變成了要做買賣了,她也意識到自己一時沖動做了不合適的事情,只能囁嚅道:“打人是不對的……”
“什么什么?!你不想買貨干嘛管我們打不打人?”
“呃……可是您這樣是違法的。”沈輕舟試圖跟他講道理。
“違法的?哈哈哈……小姑娘,你不是在搞笑吧?”商人拍掌大笑,“咱們雨秋國的法律對白奴可不適用噢!行了行了,你要是不和我做生意就別我的浪費(fèi)時間了,找保姆去那邊就是?!?p> “等等!我買下他!您說,他的價格是多少?!鄙蜉p舟咬牙。
沈輕舟從沒見識過白奴市場,白奴從出現(xiàn)到興起的這十幾年里,她了解白奴只有兩個渠道,一是去某些人家做客能看到裝扮漂亮的女奴或者說模樣普通但是至少衣著整潔;二是Wblog,一些沙雕但是富有的網(wǎng)友,喜歡在網(wǎng)絡(luò)上曬自己新得的貌美白奴,不論男女,就像集郵一樣。不過,沈輕舟對這些都不感興趣,所以她從不知道:原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白奴是吃不飽穿不暖的,白奴是會被虐打的,白奴是沒有尊嚴(yán)的……一開始看到這些白奴身上的傷口沈輕舟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可現(xiàn)在沈輕舟的良心實在不允許自己漠視那個跛腳男人被打。
“小姐貴姓?”男人也沒想到看著單純不諳世事的女孩子,真的會跟他做下這筆生意,這難道就是有錢人的善心?他撓撓頭,“您要是真心想買,咱們這個是要簽合同的?!?p> “好,去哪里簽?”
……
沈輕舟走出人才市場,看看自己手里的一截鐵鏈,又看看另一只手里的鑰匙和商人贈送的鞭子,始終沒敢多往自己新買的男奴身上瞟一眼。
糟糕啊,自己這是做了什么糊涂事,買了個大麻煩回來。
“沈小姐,我得跟您說清楚,您看上的這個貨呢,本來體格又健壯,年紀(jì)又輕,還會說雨秋官話,可以賣個好價錢,可是他右腳跛了,所以呢一直壓在我手里賣不出去,我也不坑您,咱們就三千塊一口價行不?”
“這個鞭子是我本人贈送給您的,對待白奴不用太客氣,白奴就是這樣,奸猾懶饞,不打就不聽話?!?p> “您存一下我的聯(lián)系方式,要是您有什么問題也可以及時幫您解決,只要您不退貨,咱們服務(wù)是非常周到的?!?p> “您開車來了嗎?出租車是不載白奴的,公交車也只有干凈的白奴才能上,如果您沒開車的話,出門左拐可以看到一些三輪車,他們也許會愿意載您。”
“沈小姐,慢走啊,下次再來??!”
沈輕舟回想林大說的話,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沒文化的生意人,老實本分也有點粗魯,對待客人熱情真誠,對待白奴卻冷酷又殘忍,仿佛白奴真的只是一種貨物。
沈輕舟輕嘆,此時此刻也沒有別的辦法了,硬著頭皮簽了合同買下的退也不能退,她也不能丟下他,林大說“如果一個孤身的白奴身上沒有主人標(biāo)識誰都可以擁有他”,沈輕舟不愿想象自己丟棄他之后他會有什么結(jié)果。沈輕舟只能安慰自己,至少他真的很便宜,連她想找的家政阿姨一個月的工資都不到。
“我們?nèi)タ纯茨沁叺娜嗆囋覆辉敢廨d我們吧!”
沈輕舟沒等到他的回答,只能輕扯鐵鏈?zhǔn)疽馑希_步很慢。
幸運(yùn)的是,三輪車主們沒有那么多的規(guī)矩,只要錢足夠什么都好說,沈輕舟很快談好價錢,帶著新買的男奴坐上了其中一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