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被騙上了顧島的賊車。
總之,顧島在電話會議上說了三個多小時的廢話,而小野則眼睜睜看著窗外從高樓到工廠,到農(nóng)田,到山嶺,到荒野里掛在枝頭的幾塊生銹的路牌。
最終,顧島的電話會議因為斷斷續(xù)續(xù)到幾乎沒有的信號而被迫中止。不久后,車子便停在了一片雜草叢生、亂石堆砌的山澗河谷旁。
“這塊地怎么樣?”顧島懶懶散散地問。
現(xiàn)在的老板都是這么草菅人命的嗎?!
小野踩著高跟鞋,艱難地跟在顧島身后。自己陪他一路飆車過來,再一路飆車回去,來回六個小時的大好時光,就為了看這塊破地?
顧島似乎完全沒有覺得這有什么不妥,一邊愜意地四處走走看看,一邊說:“沿著河谷一直走,十五公里開外就是馬蘭鎮(zhèn)一條街?!?p> 這倒讓小野吃了一驚。
馬蘭鎮(zhèn)一條街,她和天純、陸志明來過不下五六次,因為那是陸志明的福地。
不過每次來小鎮(zhèn),陸志明都會單獨離開一兩日。小野和陸天純都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陸志明也從來沒有提起過。
“買下這塊地可以延伸馬蘭鎮(zhèn)的旅游產(chǎn)品?!鳖檷u突然看向小野,“你覺得怎么樣?”
小野被看得火氣更大。
這位大哥,我是浪跡的財務(wù)顧問,不是戰(zhàn)略顧問。
可她嘴上卻乖乖說道:“浪跡是平臺,這么做可以更有效地掌控上游產(chǎn)品,提升定價權(quán)?!毙∫靶⌒牡卣遄昧藭捍朕o,“但是……會不會太重了些?”
其實小野心里想的是,不是會不會,是肯定啊。
果然,顧島答得干脆:“會?!?p> 搞得小野以為自己還是把話說得過重了,于是連忙補充道:“當(dāng)然,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我也不是這方面的專家……”
顧島好笑地看著小野很少流露出的不淡定:“放心,你沒有后宮干政?!?p> 后宮干政?!
小野瞪著顧島:“我頂多算外戚干政?!?p> “哦?怎么個外戚法?”
“你那么多后宮,保不準(zhǔn)哪個是我親戚?!?p> “我的形象那么惡劣嗎?”
“你以為呢?”
顧島頓時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酸爽,悻悻走回車:“走吧,帶你去別的地方轉(zhuǎn)轉(zhuǎn)。”
還有別的地方?!
小野更加怨念深重:“你不會是來兜風(fēng)的吧?”
“當(dāng)然是來兜風(fēng)的。”顧島一副天經(jīng)地義的表情,“帶你兜兜風(fēng)。”
其實,顧島也說不清為什么要帶小野來這里,也許他只是希望,未來的每一件事,都能有小野的參與吧。
“帶你兜兜風(fēng)。”顧島的最后五個字,把小野的臉燒得通紅,她不得不轉(zhuǎn)向車窗外,掩蓋心中頓起的慌亂。
但遠處的一幕瞬間搶奪了她的注意力:“快去那里!”
顧島尋著小野指的方向望去,田野深處一個身影掛在高高的枝頭,樹下圍了四、五個人,不像善茬。
“快點啊!”
顧島皺眉看著通向田里的一條凹低崎嶇的小道,停也不是,開也不是。
“你不去我去?!毙∫吧焓譁?zhǔn)備開車門。
顧島一把抓住小野,猛踩油門。車一顛一顛地往前跳去。
近了才看清,原來是一群十幾歲的半大小子,欺負(fù)一個六七歲的孩子。
“你個沒爹沒娘的小野種,把錢交出來?!卑氪笮∽記_著枝頭喊。
孩子緊抓樹枝,像個樹袋熊。
“你待在車?yán)??!?p> 交代完小野,顧島雙手插兜,歪著腦袋,慢悠悠卻殺氣騰騰地走向人群:“要幫忙嗎?”他凌冽的目光最終落在一個穿黑色T恤,頭發(fā)染成藍毛,零散齊肩的兔崽子。
“你是誰?”兔崽子瞇著眼,挑釁地盯著顧島。
其他人也都握緊家伙,向前一步,緊跟他們的小王。
“你是誰?”顧島反問。
“我操你媽的……”
可兔崽子話音未落,顧島便一手捏著他的脖子,一手用掌刃壓住他的手腕,飛快地以手腕為軸轉(zhuǎn)動手掌,頓時傳來“哎喲哎喲”的哀嚎。
顧島平靜地開口:“我沒聽到名字?!?p> “大哥饒命,饒命啊?!蓖冕套右咽擒浘d綿一團,其他人也同時丟下家伙,后退了三四步,連叫“大哥”。
顧島本想再使出幾招,卻見小野踩著高跟鞋,一腳高一腳低地走到樹下。
不是讓她乖乖待在車?yán)锩础?p> 顧島輕輕皺了下眉,把兔崽子一扔:“我不喜歡你們。還不快滾?!?p> 一群人撒腿就跑。
顧島又順手截住一個人:“你,把他的手裝回去。”
“是是是?!?p> 跑出幾步后,顧島又喝住他們:“回來?!?p> 一群人哆嗦地停在原地。
“給你們一句忠告。”顧島再次把雙手插回口袋,筆直地站著,“找對手要小心,別找比你弱的,也別找你打不過的。”
崽子們徹底跑遠了。
顧島氣沖沖地跑到小野跟前:“你怎么不聽……”
可“話”字才到嘴邊,就看見小野明媚地朝他笑:“見識了,見識了,這就叫小混混碰上大流氓!”
你個小沒良心的!
小野抬頭問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馬石,馬年生的石頭?!焙⒆忧由亻W著大眼睛,呲溜一下就從樹上滑了下來。
“那我就叫你小石頭。”小野牽起孩子的手,“你家在哪里?”
孩子指指西邊一個若隱若現(xiàn)的小房子。
仨人走回車旁。
可是離車還有幾米遠的時候,顧島就傻了眼。車底濕噠噠一片,泛著刺鼻的汽油味。果然,底盤磕碰了。
也是,那是保時捷,不是拖拉機。
“還能開嗎?”
小野這才明白,顧島先前猶豫的,正是這個。只是她這位不常開車的小姐,從不會事先考慮到這些問題。
顧島試著開了一小段,它就徹底罷工了。
小野和小石頭互相做了個鬼臉。
“你知道怎么走回去嗎?”顧島面無表情地看向小石頭。
小石頭躲在小野身后,怯怯朝顧島點了點頭。
“車怎么辦?”小野問。
“我打給爪子?!?p> 可試了幾次,都是呼叫失敗。
“你試試我的?”小野把手機給顧島。
小石頭偷偷看著兩人:“昨天這里打過雷……”
……難怪自從開到這片區(qū)域后,她的手機就安靜得十分反常。
小野頓時覺得腦中爆出一個大響雷,連珠炮似地問小石頭:“這里有公用電話嗎?小賣部?公交車站?……”
顧島從車子里拎出小石頭,邪惡地朝著小野笑:“這里只有我?!?p> 小野無比懷疑,那個雷,是顧島人工造出來的。
“換上?!?p> 顧島突然抓住小野的腿,一邊脫下自己的鞋,一邊給她換上。
“那你穿什么?”小野驚恐地看著顧島對她動手動腳。
顧島倒是干脆利落,瞬間完事,又抓過小野鼓鼓的文件包,宣告勝利:“我皮厚”。
小石頭拉拉小野的衣袖。
“姐姐,叔叔是不是喜歡你啊?!?p> 小野滿臉通紅。
顧島兇巴巴地瞪了小石頭一眼:“什么姐姐叔叔,亂七八糟。叫哥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