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祁風開口,聲音中像夾雜了冰封萬年的冷冽。
“詔:
二十七年前,繼皇后容氏為一己之私,謀害靜懿先皇后,魅惑帝心,殘害皇室后嗣,玩弄權勢,涉權干政,所做種種,罄竹難書!今日將此惡婦處以醢型,以慰靜懿皇后冤屈!拖下去,即刻行刑!”
原本就已經(jīng)三魂去了兩魄的皇后聽完,眼睛一翻就暈了,她像一灘爛泥般癱在地上。被上前的幾個太監(jiān)無情的拖了出去。一眾官員也傻了,只聽見低低的倒抽冷氣聲。
醢刑,可是從六百年前大啟建朝時就被太祖下詔廢黜了的一項酷刑,說通俗點,就是把人剁成肉醬,還是活生生剁的那種!
看來這位六王爺果然命中帶煞呀!在國寺追隨苦果法師修行那么多年,居然還有這么重的殺心,大啟危矣!而他們危不危,全看這位的心情了!
大啟朝六百六十二年的國運,在這一年,由于皇城內(nèi)亂戛然而止,篡位的還是他大啟朝的后代——大啟第二十三位皇帝、道順皇帝的第六個兒子,尹祁風。
話說道順皇帝這條人生大道可是真不順,臨了臨了,被自己一直看不上眼的六皇子給一刀送去了黃泉道。
這段糾葛,當時的史書上是這么記載的:
大啟道順四十七年,皇六子尹祁風謀逆篡位,殺父弒弟于百官面前,道順帝崩,太子薨。
六皇子尹祁風,以謀害先皇后、殘害皇嗣、禍亂朝綱等罪,誅殺繼皇后容氏于午門,并處以醢刑,行刑時繼后哀嚎之聲傳遍皇都,聞之顫栗,手段之殘忍令人發(fā)指?;柿右铒L在生父幼弟尸身前登基為帝,改國號為黎,年號為永方。
魴酈邊看邊咂舌,這一字一句,寫的可真不客氣。據(jù)說這位史官是抱了必死的決心寫下的這段文字,寫完呈上御史臺以后,他就在家沐浴更衣,穿著整齊的坐在中堂主位上,準備迎接尹祁風的怒火,慷慨赴死,成為大啟青史留名的忠臣。
事實上,尹祁風壓根兒就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反而那位史官由于無故曠朝,被御史臺罰了三月俸祿。
隨著尹祁風身披黑底金線的龍袍踏上帝位,承百官叩拜,受萬民甭管是否真心的瞻仰,至此,傳承數(shù)百年的大啟朝就此消失,成為停留在史書上的歷史,取而代之的,是在尹祁風的鐵腕治理下,日益壯大繁盛的黎國。
新帝手段狠辣,但是賞罰分明,也因為他對犯錯之人殺伐果斷、絕不留情的行事,黎國牢中的罪犯是越來越少。畢竟像拐賣個婦女兒童之類,動輒就會被處死未免太嚇人了,連送禮求情都沒官敢收,若收了,可能上斷頭臺的時候就能一起做個伴了。
尹祁風先是肅清了大啟留下的百年積弊,整治六部,把中飽私囊,占著茅坑不拉那啥的官員全都端了,一時間朝中官位空缺大半。
在一眾官員的錯愕中,尹祁風一年增加兩次科舉,重新由科舉至殿試選擇人才,又著新上任的眾人重修吏法,在經(jīng)過尹祁風不長不短又是五年的勤奮執(zhí)政后,黎國上下官員基本都被清肅數(shù)次黎國的未來是一片大好形勢。
百姓們對尹祁風私下的稱呼,也從最初的“逆子!”“暴君!”等等,變成了如今的“圣主”“明君”。
短短五年,黎國成為了五國之中最強盛的國家,還吞并了其中兩個稍顯頹相的國家,變成了三國鼎立的局面,卻都是默許了以黎國為尊。
對此,魴酈毫不意外,尹祁風天生就是塊兒做領導的料,天界都能被他管理的井井有條,人界又怎么會在話下。
哎??魴酈突然反應過來,如此一說,天帝是天界的老大,尹祁風是人界的老大,尹祁風又是天帝的轉(zhuǎn)世,這樣算來,天帝可是不吭不聲的就成了兩界老大!厲害!威武!
哈哈,就是不知道尹祁風日后若是知道自己其實是高高待在云端的天帝時,會是個什么反應,定然有趣極了!
不過,相比尹祁風稱帝這五年來的赫赫政績,他最為舉國上下無論朝中官員還是鄉(xiāng)野莽夫們談論的,是他的“榻上事”。
雖說尹祁風做了十六年的和尚,但那早就已經(jīng)翻篇了,從他被接回皇都,開始蓄發(fā)開葷時,他就已經(jīng)不再和“和尚”這倆字兒搭邊兒了。
可是他登基為帝已經(jīng)五年,卻仍后宮空虛,據(jù)說夜里連個暖榻的都沒召,更別說冊封嬪妃和迎娶皇后了。
以前朝中啊不穩(wěn),人心也浮躁,個個兒把他當做暴君來看待,而如今他已經(jīng)用事實向世人證明他有點多么的適合這個皇位,黎國形式一片大好,朝中內(nèi)外都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
可到今兒已經(jīng)三十有二的皇帝尹祁風,卻還是光棍兒一個,這讓底下的臣子們坐不住了,他們那是吃不下睡不著,心心念念總想給皇帝找個媳婦兒,一個個都成了媒婆附體,看見朝中哪家名聲清白的姑娘到了待嫁年紀,都兩樣放光立馬去查人祖上三代去了!
在他們看來,如果皇帝不早日設立后宮,誕下皇嗣,那萬一有個尹祁風哪天萬一,黎國就嗝屁了。好日子誰會嫌夠,他們樂的當盛世閑臣,可不要去做那亡國罪奴。
于是,憂國憂民的一眾臣子,開始輪番上諫勸皇上早立后宮。其中有不少臣子甚至把火燎到了魴酈身上,上書請尹祁風把她納入后宮,誕育皇嗣。
魴酈聽明白了,按他們給尹祁風選媳婦兒這標準兒,感情只要是個女的、能生孩子就行唄!這群急瘋了的家伙兒真是夠喪心病狂的!
尹祁風一邊批閱奏折,一邊聽著躺在一旁躺椅上津津有味啃著糕點的魴酈吧啦吧啦說個沒完,他嘴角掛著笑,很是受用。
魴酈嚼著入口即化的酥蓉糕,看著雕刻著栩栩如生的九龍尋珠的房頂。
自從尹祁風登基為帝,他每天忙于政務,魴酈與他相處的時間便眼見的少了很多很多,魴酈很是樂得清閑,每天忙活在打魔族的活動中無法自拔。
但尹祁風是恰恰相反的,于是總要有這么些驚人啼笑皆非的“挾美食以誘方離”的場面出現(xiàn)。
偌大的宮殿中,只有他們兩人,有侍從在這里,魴酈總會覺得不自在,放不開她的本性。尹祁風也習慣了沒有旁人打擾他們的日子,這會兒就聽魴酈又道:
“你看吧,以前就算你喜歡男人,都不會有人在乎,現(xiàn)在呢,他們生怕你哪天就突然一個閉眼兒給駕崩了。威武霸氣的皇帝陛下,面對這么多‘情真意切’的關懷,你怎么看??”
尹祁風撂下手中批閱好的折子,頭也沒抬的又拿了一本開始翻閱,手下寫寫畫畫,口中道:“當初真不該想著做這皇帝,大意了!”
“哈哈哈!——咳!咳!”
尹祁風的話成功逗笑了魴酈,她毫不矜持的大笑,卻忘了口中還有糕點,一下子就給嗆住了,她口中不斷咳著,原本粉潤的臉頰漲得通紅。
尹祁風反應很快,立馬就丟了折子,端起手邊的茶盞幾步走到魴酈身邊蹲下,看她一口氣喝光了,見她臉色慢慢緩過來,這才恨鐵不成鋼的用食指刮了一下魴酈的鼻尖,“這都能嗆到!讓你五十步笑百步!”
對于尹祁風這突然出現(xiàn)的親昵動作,魴酈有片刻的愣神,就沒來得及躲開。她不自然的偏了頭,輕咳兩聲打破這有些曖昧的距離。
“咳咳!沒辦法,誰讓咱們是難兄難弟!”
尹祁風眸色沉了沉,難兄難弟?
他突然起身,雙手撐在躺椅上,把魴酈圈在了中間。魴酈強自鎮(zhèn)定的回望過去,“怎么了?”
“你說,我們是難兄難弟?”尹祁風的眸光莫測。
“嗯?。≡蹅z相依為命這么多年,還算不上難兄難弟嗎?”
尹祁風向下壓身,再問,“我若不想做你兄弟呢?”
魴酈嗤笑,“那你做我姐妹也說不過去呀!”
尹祁風正要再說,門外忽然傳來太監(jiān)小心翼翼的稟報聲。
“陛下,劉將軍有緊急軍務要面呈陛下!”
好好的氣氛被這么突兀的給打斷了,尹祁風的臉有點黑,站起身向魴酈道:“我去去就回?!?p> 魴酈立即接話,大方的擺著手,“無礙無礙,快去吧!”
尹祁風大踏步出去了。
魴酈這才抬手捂著狂跳的胸口,這可怎么好!看尹祁風這意思,是想和她做夫妻不成?莫不是真打算聽那些人的渾話,把她納入后宮,為他生兒育女吧!
魴酈連連搖頭,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太可怕了!不行!她不能在這里久待了,是時候要找個合適的理由離開了,可找什么理由呢?魴酈歪頭苦想,這可是個大事兒,要好好琢磨琢磨!
褚翼已經(jīng)傳了信來,過不多久他就會來尋她,剛好到時隨褚翼一起離開好啦!這里有褚翼安排,絕對不會出亂子啦!
魴酈心里那個美滋滋,馬上就能見到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了,讓她怎么能不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