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千鳳倒是能明白大家想走的意思,也不強留,與湛隱在門口送客。
她本意也只是想借著自己的壽辰,將湛隱推出來接位,如今雖然有中毒風波橫在中間,但好歹無人生亡。振威鏢局敗事有余,今后也難成大事,隱兒未來的路勢必會順暢些。
練武場內(nèi)。
“湛姑娘,還請準備一間客房,讓他躺下休息?!眽m染看顧著單渝,并未跟著賓客們離開。
湛顏想起昨日與大哥的敘話,回復道,“大哥早已命人打掃了竹苑,各位請隨我來。”竹苑寬敞,正好宸哥哥也能休養(yǎng)一番。
“連三公子,咱們也一起去吧?!瘪標逡娝麤]有要走的意思,就趕緊跟著開了口。
于是,兩位小廝扶著單渝,一行人就來到了湛家內(nèi)院。
單渝在床上躺下,喝了墨玉端來的湯藥,人已經(jīng)好了許多。
塵染又給他診了一次脈象,說道,“已無大礙,但你若想晚上吃頓好的,就再多飲些綠豆甘草湯藥,盡快將體內(nèi)殘余毒素排了。”
“多謝了,”單渝說,“我有點事想單獨跟那位姑娘談談,你們能先出去一下嗎?”在場只有三位姑娘,自然指的是駱水清了。
“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叫我?!苯_b也是比較習慣他的性子,從來都是不太避諱,直來直往。
湛顏道,“竹苑尚有兩間廂房,宸哥哥與連三公子也需要休息,請隨我去安置吧。”
連紹雨看了眼身后的駱水清,還是咽下了想說的話,“有勞湛姑娘了?!?p> 江希遙與塵染走在最后面,出了房門。
塵染眼尖地瞧見了江希遙的袖子裂了道口子,有些血色隱約可見。她皺了皺眉,伸手就拉住了他的衣袖,“你隨我在這涼亭里休息?!?p> 她又向一旁的小廝吩咐,“麻煩端一盆清水過來。”
江希遙見她拽著自己的衣袖,心里有些高興,隨著她的腳步,就在涼亭里坐下了。
“算過要付我多少兩銀子了嗎?”她擼起他的袖子。
“沒有。”江希遙老實回答。但不管方才她診治了多少人,她的銀子,他都付得起。
“里面那位單公子要收三倍診金,”塵染撇了撇嘴,“你也要收十兩。”
袖籠之下,果然,江希遙的小臂被劃破了。這潔白無暇的皮膚上,露著血痕著實扎眼,“都不知道疼嗎?”
這么小的傷口,江希遙根本不太在意,他盯著塵染,“姑娘,我不疼?!?p> 小廝這時端來了清水。
塵染取了帕子沾濕一個角,仔細替他清理傷口,又在荷包里拿出一個很小的罐子,“這是上好的玉肌藥,不會留疤?!彼龑⑺幐嗄ㄔ趥谏?,動作很輕柔,不敢弄疼了他。
江希遙咬著牙關,這涼亭里只有他們兩個人,他真的有很多話想跟她說,“姑娘……”
“你不是已經(jīng)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了么,怎么還一直姑娘姑娘的?!眽m染也不抬眼,專心上藥。
“敢問姑娘,「塵染」之名是何人所???”江希遙本來想著過了今日,便可暗淡離去,做好了所有的鋪墊就要自我了結(jié)了。
人生真是處處意外,事事脫離掌控。
“你問過我三個問題,名字,貴庚,我名字的由來,你我今日初識,江公子莫不覺得冒犯?還有你一路來看我的眼神,你意欲何為?”塵染的防備心理一直是比較強的,但也不得不承認對他終究有些不同。如果是別人,她此刻不會在這里停留,不會替他上藥,她不貪這十兩銀子。
江希遙小心地追問確認,“初相識……你對我……對我的臉也完全沒有印象?”
塵染替他拉上袖子,一抬臉便撞上了他的目光,「江湖,你長得跟桃子一樣好看!」女娃娃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她的前額像是被針灸扎了一下,不強烈,卻隱隱的有些酸脹之感。
塵染輕輕扶著額,四周安靜,這女娃兒的聲音是從她腦袋里傳來的嗎?是誰呢,她醒過來七年,腦中從未有過這樣的異樣,也從來不犯頭疼,她一度還懷疑自己的厥癥痊愈了。
可今日,她真的太不同了。
“江公子,即便你是我?guī)煾傅闹秲?,我們也確實未曾見過?!眽m染沒有在他的面上停留太久,緩過一下就別開了臉。
這時候小廝端著一些餐點小食在涼亭外站定,“小姐命我為二位貴客奉上茶點?!?p> 江希遙道,“端上來吧。”
小廝端了三盤點心,一壺茶,擺放完畢就退出了涼亭,不做打擾。
“姑娘請用?!苯_b替她斟茶,還推了點心盤子過去,“正是初秋栗子熟成之時,趁熱嘗嘗這栗香糕?!?p> 塵染聽話地嘗了一口,這栗子香糯,吃了才知道自己餓了。
江希遙也取了一塊吃了起來,他覺得自己有點像是在做夢。明明已經(jīng)死了的人,現(xiàn)在居然活生生地坐在他面前吃點心。
他嘴角有一絲苦笑,如果你們是同一個人,那我這七年算什么。如果我早一些便尋了死,那是不是就成了你我之間最大的笑話?可你卻說你不曾見過我,不記得我了。
“我青陽小叔……”江希遙手指修長地玩轉(zhuǎn)著茶盞。
塵染嘴里嚼著栗香糕,一邊的腮幫子鼓著,咬字不清,語氣卻是堅定的,“他是我?guī)煾浮!?p> “他不愛收徒弟的,怎么就成了你的師父?”江希遙看了看她像只松鼠兒一樣吃著糕點,眼神溫柔地繼續(xù)為她續(xù)茶。
“他說我有天賦,就收我做了徒弟?!眽m染不是健談之人,卻破天荒地與他有來有往地聊著,她甚至覺得他的聲音很是悅耳好聽。
江希遙端起茶盞,狀若閑話家常不太在意,順勢又問了句,“什么時候的事兒?”
“七年前?!?p> “啪呲”一聲。
江希遙手中的茶盞裂開了一條縫,他沒用力,他體內(nèi)的真氣替他用力了。
他沉重地放下茶盞,看向了她,肯定地說,“青陽小叔弄錯了,你是記性好,不是有學醫(yī)的天賦?!蔽业囊鲀簭男【褪沁^目不忘,任何書籍,只要她翻看過一次,就能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