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卿忙活許久才把魚都處理好,用海邊大葉子樹的樹葉包好。幸好他們大多時候都只吃早晚飯,誰中午餓了就將就吃些剩菜或果子,這才不會被農(nóng)罵“人都餓死了還沒捕獵回來”。上午是捕獵時間,中午休息玩耍,日頭過了之后,鳴卿和胡趁著天色不太晚便慢悠悠地朝部落出發(fā)了。
“誒,不廷,去右邊去右邊?!兵Q卿忽然指著右邊道。
“麻煩!”嘴里這樣說著,胡還是保持著頭部的平穩(wěn)去了右邊。
鳴卿催促胡停在一處花朵盛開的地方,跳下去摘了一小束花,粉的白的居多,還有幾朵淡黃色和淡紫色的。
胡疑惑地問:“你一向不喜歡花,采它干嘛?”
“明說過,部落里的女性都喜歡漂亮的東西,鮮艷的花朵,美麗的貝殼,還有小巧的鳥兒,毛茸茸的小動物。”鳴卿整理著手里的花束說到:“只不過我有些奇怪,明明毛毛蟲也是毛茸茸的小動物,為什么她們不喜歡。”
胡又想氣又想笑,悶悶地道:“你提那煩人的小子做什么?!?p> 鳴卿奇怪地看他一眼,說:“雖然明因為不問過我的意見就向我求親讓我很生氣,我也暗自決定過不再當(dāng)他是朋友,可他除了這件事之外其實并沒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而且,他被你吃掉了,我早就不記他的仇了,現(xiàn)在我只想代替明照顧好他的父母,贖你的罪。”
胡聽著這話,竟感到些許愧疚和心虛。察覺到自己的心情變化,胡猛地甩甩頭在心底對自己說到:不,我本就該這樣做,如果我沒有抓住機會讓不廷受初次生吞有靈智生物而來的天罰,我根本沒有機會逃離不廷的壓制,一輩子在他耳朵上當(dāng)個裝飾品。如果沒有吃那十幾個人,我根本沒有足夠的力量對抗不廷,我沒有做錯。
“好啦!我們走吧?!兵Q卿收拾好花束,拍拍發(fā)呆的胡開始催促著出發(fā)。胡甩開腦子里各種念頭,沉默地載著鳴卿前往部落。鳴卿對胡少有的沉默感到些許不習(xí)慣,不過她也不在意。
“噓!天還沒黑,我們先躲起來吧?!彪m然出發(fā)得晚,路上還耽擱了一會兒,鳴卿和胡還是在最后一絲天光落盡之前到了部落附近。這個時候部落眾人剛吃完晚飯,正聚在部落中間各自或說著閑話,或散步消食,還有些年長的人在給年幼的小孩傳授生存經(jīng)驗。
鳴卿當(dāng)初也跟著孩子們聽著,她也記不清那時候是怎樣的光景了,對她來說不重要的事情沒有記憶的必要。
盡管對于不足百人的部落來說,失去了十幾名族人是極大的損失,但半年過去,部落或多或少地恢復(fù)了些許元氣,大家飯后還能偶見笑顏。鳴卿跟不廷怕被發(fā)現(xiàn),躲得極遠(yuǎn),在一棵大樹冠上遠(yuǎn)遠(yuǎn)看著聚集的人群。
夜幕降臨,部落眾人各自歸家,部落逐漸安靜下來。片刻后月牙悄然升起,帶著些如紗如霧的薄云。
鳴卿小聲喚胡輕輕接近部落,可別讓人看見,不然他們準(zhǔn)嚇個半死。鳴卿先去住在外圍的苓的家里,苓失去了一條小腿和一個慈愛的母親,她不得不早早承擔(dān)起打理家務(wù)的責(zé)任,家中各物依然有序地擺放著,只是鳴卿借著微薄的月光還是看出了苓瘦小許多的身形。
吃不飽還逞什么能,我的獵物又沒下毒。鳴卿沒好氣地想。
她悄悄放下給苓家里的那份魚肉,準(zhǔn)備離開時看見苓翻身露出來的貝殼,看樣子是當(dāng)初明送的那塊。鳴卿沒去追究苓去了自己以前住的地方拿走這只貝殼,她暗自記住了苓喜歡色彩斑斕的貝殼。
鳴卿沒讓胡跟著一起進(jìn)部落,胡身形太過龐大。她抱著一大堆魚肉,嘴里咬著花束貓兒似的在部落里輾轉(zhuǎn),沒發(fā)出一絲聲音。
她最后去的是明的家里。她總共有過三個朋友,宓追著力叔力嫂死掉了,明被胡吃掉了,剩下一個不廷性情大變。她心里劃過一絲絲悵然,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又瞬間消失不見:要是當(dāng)初宓不想死就好了,她應(yīng)當(dāng)會喜歡明的。
鳴卿將花束輕輕放在睡著的明的母親手里,明是幼子,他的父母或許對他抱有過太多的期望,以至于明死去后他的父母一直郁郁寡歡,面龐上印刻著深邃的溝壑,眉峰在睡夢中也從未放開過。
鳴卿突然想學(xué)農(nóng)那樣嘆口氣,她也輕聲嘆出了。明的母親似乎睡得極不安穩(wěn),恍惚間感應(yīng)到鳴卿的嘆息,夢游般的呢喃到:“明,是你的魂回來了嗎?”
鳴卿心突的一跳,顧不得疾走會發(fā)出聲響,連忙快速離開。幸好明的家不像族長家在最中心,她這一番疾跑沒怎么驚動其他人,只明的母親逐漸轉(zhuǎn)醒,看著一團(tuán)黑影從門口離開。
“明!不要走!”明的母親忽的大哭想要挽留“明的魂魄”,她推醒睡在旁邊的丈夫,拿著手里的花給他看:“當(dāng)家的,你看,是明,是我們的兒子回來看我們了!”
明的母親半夜一陣哭笑,她又是欣慰兒子還記掛著他們,又是心酸兒子至今還未安眠。夜里吵醒了幾個淺眠的族人,大家卻無法責(zé)怪這個痛失愛子的母親,都翻個身繼續(xù)睡去。
鳴卿聽見了那一聲悲呼,心里有些難受。如果她死了,阿父是不是也會這樣變得消瘦下去,夜里被風(fēng)驚醒的時候不停喊她的名字?
鳴卿越想越難過,不禁趴在蛇頭上哭出來,神色懨懨。
胡不知發(fā)生了什么,揣測到:“那部落里的人發(fā)現(xiàn)你了?他們氣哭你了?”說著,隱隱帶了些怒氣。
“沒...”鳴卿抹開淚吸吸鼻子含糊地說到:“我聽見明的阿母哭喊著叫明別走,我就想,如果我死了,阿父該多傷心。我一想到阿父會很傷心,我就更傷心了?!闭f著,又流下淚來。
胡怒氣消去,怕再說一次她哭起來丑她就又生他的氣了,只得小聲安撫著:“不會的不會的,你不會死的,本大爺在呢,誰敢殺你?!?p> 鳴卿嘟囔到:“你上次發(fā)狂吃了那么多人,萬一你哪天又發(fā)狂,吃掉了我只剩阿父,那我阿父多可憐。”
胡像聽到什么驚天大笑話一樣,他哼聲道:“我怎么可能吃你!”
鳴卿情緒來也快去的也快,聽著胡的話不禁反駁到:“吃過人的蛇不配說這話?!?p> 胡感覺有一口氣要往心口跑了?!拔叶颊f了我以后不再吃人了,這茬還過不去了是吧!”
鳴卿在胡蛇頭上趴好,閉上眼,說了一聲“我要睡了?!北阏娴拈_始睡覺了。胡心頭大感無奈,一邊想著要好好收拾這得寸進(jìn)尺的寵物,一邊暗自放低腦袋讓鳴卿受到的顛簸小一些。
快到洞口時,鳴卿已經(jīng)熟睡,農(nóng)在山洞口點著一堆小火堆,留著亮光正等著他們回家。
胡遠(yuǎn)遠(yuǎn)見到昏黃的火光,心頭突然冒起一個念頭:如果我能變成人形,就可以抱她回家,不吵醒她把她放回床上了。
想是這么想,他現(xiàn)在可做不到。麻溜地進(jìn)山洞盡可能輕柔地將鳴卿甩在床上,看著依舊熟睡的鳴卿,胡又想:睡得這么死,哪需要我變?nèi)诵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