頊在清晨去世,顓在黃昏時將他埋葬。
出乎意料的,顓并沒有像農(nóng)想的那樣沉浸在痛苦和悲傷之中,埋葬了頊之后顓堅定地跪在他面前詢問他是否能教他醫(yī)術(shù)。
農(nóng)有些意外,他雖然時常將一些藥草和常見藥方教給所有接觸到的人,但從來沒有一個人想學他的醫(yī)術(shù),仿佛沒有神明的許可學了這個會遭受神明的懲罰似的。
農(nóng)并不是不想傳授醫(yī)術(shù),但若是有人想要認真學,那他必然要好好考察一番,看看對方是否能繼承自己的志向造福人族。
“你為什么想學醫(yī)術(shù)?”農(nóng)身上的老頑童氣息全然不見,十分凝重地問話。
顓抬起頭來,同農(nóng)對視著,眼神透著堅定:“我救不了頊,但我希望以后我遇到了其他遭受病痛和毒物折磨的人,我不會再這樣沒有辦法。我想延續(xù)頊的生命?!?p> 農(nóng)仿佛看見了多年前的自己,面對中毒的力時無可奈何的自己,面對死去的力時悔恨交加的自己,面對慘死的宓時立志行醫(yī)救世的自己。
何其相像。
“你想好了嗎?決定之后,你就肩負著更多人的生命,承擔著更重的責任?!?p> “我想好了,求使者大人教我。”顓一邊說著,一邊重重地磕下頭去。
農(nóng)長舒一口氣,沉默半響之后應(yīng)道:“好?!?p> 顓得到了農(nóng)的認可,在和農(nóng)打過招呼之后就跑去了埋葬頊的地方,向頊訴說著他的幸運和他的志向,也向頊道別。
顓在埋葬頊時堅持不要任何人幫忙,他偷偷剪了一截頊的頭發(fā)同制作繩子的草樹皮纏在一起做成了一條細繩,小心翼翼地戴在頸上,又穿上幾顆獸牙掩蓋發(fā)絲。
因為本來就不是部落里土生土長的人,大家對于顓的離去并沒有特別不舍,只是極為真誠地祝福他,恭敬地送他們遠去。
不廷雖然有些疑惑為什么農(nóng)突然收了弟子,但還是在約定的期限到來時帶著他們回到了炎族。
顓是個讓人放心的好孩子,既踏實肯干,又認真誠實,很快便贏得了大家的好感。因為是農(nóng)的第一個正式弟子,而農(nóng)隱隱約約將顓當做干兒子看待,鳴卿也十分敬重這個略大些的哥哥,越來越多的炎族人開始認同他。
顓很聰明,又肯用功,學得也很快。農(nóng)將他的羊皮冊子借給顓研究,又讓鳴卿外出采藥時帶著顓一起,一邊采藥一邊教顓認藥草,顓再比對著羊皮冊子看,很快便將藥草種類記得七七八八。
農(nóng)為了教顓,每次外出行醫(yī)時都帶著顓,一邊看病一邊細致地給顓講解。
顓的認真和進步讓農(nóng)受到極大鼓舞。由于鳴卿性子過于跳脫,也不是很喜歡醫(yī)術(shù),農(nóng)自然不想強迫她繼承自己的志向,只是難免有些失落。顓的出現(xiàn)讓他看到了傳承的曙光,又是他第一個弟子,加上顓凄苦曲折的過去,農(nóng)對顓更是上心。
于是三年過去,顓便學會了許多病癥的治理,也摸到了些許藥草配方的頭緒。
這三年,不廷一直鉆研著法術(shù),顓投身于醫(yī)術(shù),農(nóng)的修煉也在日復一日地采藥、看病中慢慢提升著,就連鳴卿都熱衷于和族內(nèi)勇士們學習更多搏斗的技巧。
由于自然道心的存在,農(nóng)哪怕不去修煉,他的自然道也在緩緩提升著。不同于不廷修煉自然純凈之體的困難,有自然道心的農(nóng)修煉起來異常順遂,原本稍顯老態(tài)的身體也逐漸輕盈起來,紅潤的面龐看起來仿佛不過三十幾歲。
平淡卻充實的日子依舊如常,卻在某一天迎來了不同。
那聲熟悉的清啼自天邊傳來時,鳴卿有一瞬間的愣神,詫異地隨著不廷看著天際。
果然,是鳳炎。
炎族的人直面神鳥鳳凰的神威和真火,敬畏之心油然而生,紛紛腿軟跪拜在地,一時間只有農(nóng)、鳴卿和不廷如臨大敵般地站立著。
鳳炎并沒有上一次來時的高傲和不可一世,靠近炎族后便收斂了羽毛間的火焰,化成人形從空中落下,在農(nóng)的面前站定。
“太清宮座下神鳥,赤火鳳凰鳳炎?!兵P炎朝著農(nóng)行了個見面禮,雖然農(nóng)沒有見過這種禮節(jié),但能從鳳炎一絲不茍的動作中感受到這個禮節(jié)的莊重。
農(nóng)別扭地學著鳳炎的動作,有些不像而顯得滑稽,但鳳炎依舊神色莊重。
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但顧及到鳳炎還是太清門下,不能不見禮,農(nóng)只能簡短地自報家門:“炎族,農(nóng),拜見神鳥?!?p> 鳴卿卻沒有農(nóng)這樣的考慮,她略顯敵意地指著鳳炎問:“你這火雞,不是燒成炭了嗎?”
鳳炎卻沒有因為鳴卿的無禮而生氣,反而溫和地答到:“鳳凰一族有重生天賦,涅槃?!?p> 鳴卿重重地哼了一聲,鳳炎不等鳴卿再開口,便率先朝著農(nóng)又是一禮,道:“往日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我不得不對你們出手,本以為……算了,是我滅殺你們在先,請見諒?!?p> 農(nóng)沉吟不語,不廷也懷疑地看向鳳炎,只鳴卿大聲嚷嚷道:“你就裝,明明是你說的要替你侄子報仇?!?p> 鳳炎淡然一笑,朝著鳴卿點頭道:“從輩分講,他的確是我的侄子。但鳳凰一族遠親頗多,光是侄子,我就有成千上萬個。若不是欠了個人情,我沒有必要為了個素不相識的低等鳥類出頭?!?p> 鳳炎這么一說,更是讓鳴卿一頭霧水,還火大。
鳳炎任憑鳴卿對他一頓罵罵咧咧,全程淺笑著接受了鳴卿沒有新意的怒罵和不痛不癢的踢打。
這畫面尷尬得農(nóng)都沒辦法繼續(xù)裝瞎了,只得拉住鳴卿,讓不廷帶她走遠點。看鳳炎的勢頭,仿佛只是專程來找自己的,農(nóng)便打算一個人接見鳳炎。
鳴卿也說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對著鳳炎那么大的火氣。也許是心疼不廷面對鳳炎時艱難承受著攻擊,明明自己受傷還要保護自己;也許是借著憤怒掩蓋自己無能為力的愧疚和痛苦。
不廷拉走鳴卿時,鳴卿并沒有大力反抗。走的遠些再也看不見農(nóng)和鳳炎之后,鳴卿這才萎靡下來,一把抱住不廷將臉埋進不廷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