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曾經(jīng)說過這樣的一句話“心之何如，似萬丈迷津，遙亙千里，其中并無舟子可以渡人，除了自渡，他人愛莫能助。”年輕的時候不自知，突然有一天意識到能拯救自己的只能是自己，別人只是你生命中的匆匆過客，緣分深淺而已。
在與張赫分開的第一個多月后，在我與張赫訴說思念他無動于衷的時候，在我內(nèi)心煩悶不已大海也不能治愈的時候，我在某一天的傍晚，獨自駕車回到了我的老家，一個有著一口古井的古井村。
如今的農(nóng)村已經(jīng)與我兒時的農(nóng)村有了天壤之別。那時候家家都是平房土屋，村里總有一條小河從東向西緩緩流著。青山綠水，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如今，道路兩旁一排排特色的樓房林立，村子里邊的那些老房子也拆的差不多了，小河也干枯早已沒了蹤影。
那所見證我童年歡樂的老房子還沒行使完最后的使命，依舊堅強的挺立在那里。很多年前老屋被傳著要拆，為了不留下遺憾，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和無羨約著回老家看看我們的老屋。我們兩家緊挨，中間只隔了一堵墻，墻邊上有一棵大歪脖子樹，曾經(jīng)一度成了我們的樂園。我倆時常爬在樹上，墻頭上，聊天，向遠處眺望。有一段時間我倆膽子大的狠，經(jīng)常半夜爬起來順著墻爬到屋頂，坐在那里看星星。有一次看著看著我倆睡著了，要不是家里大人及時發(fā)現(xiàn)了我們，估計我倆早就滾了下來。
上初中時我倆有一段時間鬧別扭，因為我倆同時喜歡上了明天的哥哥明亮。明亮比我大一歲，人長的陽光帥氣，只是不怎么愛說話。明亮家有幾畝地是在嶺上，一到農(nóng)忙季節(jié)，他的父母經(jīng)常性的半夜回家。明亮在我們那一片是公認的大膽，經(jīng)常半夜進山去找父母，因為他姓楊，我們都叫他楊大膽。明亮家還養(yǎng)了一大群羊，這可是我小的時候極度羨慕的一件事，甚至有一段時間纏著姥姥幫我買只羊，被姥姥一口回絕。姥姥愛干凈，小院子總是打掃的干干凈凈，養(yǎng)了羊院子里總會有些揮之不去的羊味，明亮家常年彌漫的就是羊圈里的味道。再者姥姥也知道，我這人對一件事情的癡迷期有些短。
姥姥苦口婆心勸我：“愛羊不一定要養(yǎng)羊啊。”
別說是羊，姥姥連豬都不養(yǎng)，而我又偏喜歡聞豬食槽里的糠味。每次去后面胡同的祥云家，總喜歡去她家的羊圈轉(zhuǎn)一圈，我對她家的那頭大母豬并不敢興趣，對她家的那頭大母豬生了多少頭小豬也不感興趣，對她爸爸背著她媽媽在外面有了女人的事也不感興趣，我只喜歡聞她家豬圈旁邊豬食槽里的糠的味道。我沉迷于這個味道，每次去都要深深聞上幾口。這個小秘密我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只有姥姥知道我這一癖好。直到有一天，我的這個小癖好被無羨發(fā)現(xiàn)，那時我倆正圍在祥云家的豬圈旁看那幾頭剛出生的小豬趴在母豬肚子上吸奶，突然無羨冒出這樣的一句話，“我早發(fā)現(xiàn)了，你喜歡聞糠的味道?！蔽壹泵Χ伦o羨的嘴，狠狠地叮囑她，“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告訴明亮你用石頭打了他最愛的那頭羊?！睙o羨立馬閉嘴，并在以后的日子嚴守了這個秘密。
明亮最愛的一頭羊是一頭渾身發(fā)黑的公羊，桀驁難訓(xùn)，總是會帶著一群羊到處亂竄，是羊群里的破壞分子，明亮家的羊圈隔幾天便會被他用羊角拱破，明亮的媽媽一度想把這頭公羊給賣了，可明亮舍不得。有一天，明亮的爸爸趕著羊群回家，經(jīng)過我們家胡同的時候，不知哪頭羊偏偏在無羨的家門口拉了一堆羊屎蛋子，無羨氣的張牙舞爪的去趕羊，膽小的羊嚇得逃竄了，只有那頭黑羊迎風(fēng)而上，用羊角去頂無羨，我和無羨嚇得急忙往家里跑，那黑羊不罷休還用角頂著無羨家的門，從此這個梁子便結(jié)下了。無羨總是想尋找機會好好懲治一下他，有一次趁著他家無人在家而羊在家的時候，拿了一塊石頭沖著那頭黑羊便打去。黑羊疼的沖過來，可惜羊圈阻礙了他的進攻，無羨報仇得逞。這件事，同樣是我和無羨之間的小秘密，我們算是等值交換了。在我和無羨暗地里爭明亮的過程中，我們再爭吵也不敢揭對方的底，因為怕引起明亮的厭煩，我們決定在陽光底下公平競爭。
從我們對明亮芳心暗許后，我倆便注意起自己的形象了。以前總是大早上的從床上爬起來頭也不梳臉也不洗的就直奔街上，家里大人給我們補的補丁衣服也不想穿了，即使穿也都是洗的干干凈凈。從記事開始，我和無羨、祥云等幾個女生總會端著小盆子去河邊洗衣服，一開始大人們總是會給我們拿幾件我們自己的小衣服，放一塊肥皂，后來隨著我們年齡的漸長，盆子里的衣服越來越多，最后承包了全家人的衣服。那時候小河水清澈見底，河里的魚成群結(jié)隊旁若無人的游來游去。我們挽了褲腳，將衣服墊在石頭上，雙腿伸進水里，開始將衣服放進水里擺幾擺，打上肥皂，放在石頭上使勁的搓，最后再放進水里沖洗干凈。為了能占到上游好的地段，我們每天都是早早來占地方，洗完衣服將衣服曬到一旁的大石頭上，再在河里抓魚摸蝦，一直到太陽下山再回家?，F(xiàn)在想想，那時候的大人真是放心，任由小孩子在外面瘋玩一天，到了太陽落山了，該吃晚飯了，各家大人出門呼喊自己娃的名字，連拖帶拽的拉回家。
車子一開進進村的路，兒時的那些回憶便鋪天蓋地而來，不受人控制。
小姨知道我來早已經(jīng)烙好我喜歡吃的油餅，脆而香，一直是小時候喜歡吃的味道，她已經(jīng)得到了姥姥的真?zhèn)?。金黃的油餅放在蓋頂上，噴香的味道撲鼻，我忍不住用手撕了一塊先吃起來。我和無羨都喜歡吃油餅蘸蒜泥，小時候姥姥烙油餅的時候，我總是會喊無羨來我家吃飯。無羨進出我家如入自己家，我卻很少去無羨家。因為無羨家有個很兇的“黑老怪”。這個外號是我偷偷給無羨的爸爸起的，因為無羨的爸爸皮膚黝黑，又常年板著一張臉，也很少和村里人打交道，屬于話少人很悶的那種類型。可偏偏是這種人，在我的姥姥面前卻敞開話匣子說個不停，也只有我姥姥能“制伏”他。每次黑老怪和無羨的媽媽吵架時，只要姥姥一出面，黑老怪頓時焉了下來，服服帖帖的道歉。
我給無羨發(fā)了一張油餅的照片，配上一個流口水的圖片。無羨立馬回復(fù)，“回老家了？什么時候逢集？別忘了帶年糕和馓子回來？”
“萬水千山走遍，才知他鄉(xiāng)是故鄉(xiāng)，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啊。”我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