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祠堂的夜(一)
凡界,水藍(lán)星,華夏。
午夜已經(jīng)過去,寒意越來越濃。
伍東兒獨(dú)自一人跪在祠堂里,已經(jīng)三天了。
這三天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想著小西。
小西是伍東兒九歲那年,父母給她添的小妹妹。
最初的時候,她根本毫不在意。因?yàn)槟菚r的她,整日里忙著修煉,從早到晚都是打坐,聚氣,打坐,聚氣。一個軟乎乎的小娃娃,根本就和她的生活沒有交集。
可是自從她十二歲起,伍東兒就很是盼著回家過年的日子了。因?yàn)榧依锍耸袃~無趣的父母,還有一個粉雕玉琢的奶娃娃。
她純潔,可愛,乖巧,活潑。
她明明只有那么小,卻那么懂事。
她從不哭鬧,從不爭搶。
她會甜甜的笑著叫她姐姐,把自己最喜歡的玩具送給她。即使她當(dāng)時毫不在意,用鄙夷的眼神看著小西,把她送的娃娃丟在床角。
那么可愛懂事的女孩子,怎么會像視頻里那樣蠻不講理的去跟蹤,逼迫?怎么會像新聞里說的那樣是什么人人抵制的私生飯?
不,不,我才不會被世俗人的低俗惡趣味所迷惑。
這里頭一定是有內(nèi)情的,那個該死的莫云熙一定是對小西做了什么事情,她才會那么不顧一切的去追他的。是他害死了小西!就是他!我一定要他死,要他給小西陪葬!莫云熙!你等著!
伍東兒心痛如絞。她扶了扶心口,覺得自己似乎從未如此虛弱過。不禁有些無力感從心底涌上,眼淚也滾滾而落。
正在這時,祠堂的門開了。
此時已經(jīng)是午夜過后,誰會過來?
伍東兒胡亂抹了一把眼淚,支撐著跪好,回頭去看。
進(jìn)來的是一個中年婦人,身姿綽約,風(fēng)韻十足。
她身上穿著真絲的睡袍,光裸的纖足竟是沒有穿鞋,躡手躡腳的拎著一個保溫瓶,走進(jìn)祠堂后,輕輕掩上了門。
伍東兒毫不掩飾的翻了個白眼,扭過頭繼續(xù)對著祖宗牌位跪著,顯然是不想理人。
那婦人也不生氣,跪坐在伍東兒身邊的蒲團(tuán)上,輕手輕腳的把保溫瓶放下,打開,盛出里面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小餛飩,放上精瓷的湯匙,遞給伍東兒。
“東兒。別置氣。你都三天沒吃東西了。就算你筑基了,也還沒到能辟谷的時期?。∵@是我親手包的餛飩。來,先喝一碗暖暖身子。”
伍東兒紋絲未動。
婦人一臉悲戚哀怨,緩緩說道:“我知道你是為小西鳴不平。哎!小西真是可憐,年紀(jì)輕輕就……”
“你不用在這里貓哭耗子假慈悲。”伍東兒終于開了口。她不想小西死后還被這些趨炎附勢的家伙利用。
婦人垂下頭,收回了端著碗的手,低聲道:“東兒,我們伍家今非昔比了。家主如今行事謹(jǐn)小慎微,也有他的難處。他暫時不能幫你,并不是不想幫你??!你想想過去這近三十年,家主對你和小西,是不是真心疼愛的?”
伍東兒冷笑一聲,道:“疼愛確實(shí)是有的,可是不是真心就不知道了?!?p> 婦人面色一白,竟是露出有些凄然的一笑,接著說道:“如今說這些,你當(dāng)然是聽不進(jìn)去。東兒,家主有他的責(zé)任,伍家上下幾百口人,都是他的責(zé)任。他如今責(zé)罰你也是出于無奈。”
“哼,真是好無奈?。o奈的家主還有心思讓你來當(dāng)說客?”
“東兒,不是家主讓我來的。是我買通了門口的守衛(wèi),偷偷過來的。我們畢竟是血親,我這個做姨母的,怎么能不心疼你?怎么能看著你這樣作踐自己。”
伍東兒嗤之以鼻,哼了一聲不再言語。她不屑于和這個靠美色依附強(qiáng)者的親戚說話。
婦人看她的神色,受了她的冷臉,卻也不氣餒,反而湊近了些低語道。
“東兒,我還想和你說,家主有苦衷,你不要逼他??赡阋灿芯売?,我也不愿意看著家主逼你。所幸,我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普通女人,就算將來有什么事,大不了讓蕭元長老把我休棄了,再讓家主把我趕出伍家,也沒什么大不了。所以,你的事,不要再找家主了,讓小姨來做吧。這樣,對伍家,對你,也算是一種保護(hù)?!?p> 婦人說完這些話,伍東兒愣住了。她不敢置信的急急扭過頭去看那婦人,見她眼神堅(jiān)定,這才問出口道:“周姨,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婦人不語,再次遞過手里的瓷碗。
“東兒,先吃點(diǎn)兒東西。夜還長,聽小姨慢慢說?!?p> 伍東兒這次沒有再堅(jiān)持,她猶豫了一下,接過瓷碗,慢慢吃了起來。
飄著香菜的雞湯,味道鮮美,喝下去,感覺從膻中到丹田都是暖暖的。她進(jìn)食的速度不由自主的快了起來。
婦人看在眼里,終于笑得不再凄然。
“我和你母親雖然從小不認(rèn)識,生長的環(huán)境也大不相同,但是我們有一個共同點(diǎn)。”
伍東兒見她開始說話,便又停了下來,一雙妙目盯著她看。
“你這眼睛最像她,真是美的不可方物?!?p> 周姨顯然是被伍東兒吸引了注意,話題都跑偏了。好在,她知道自己要說什么,很快言歸正傳。
“我們都長了一副好皮囊,卻沒有生出能修煉的根骨?!?p> 伍東兒聽罷,若有所思。
周姨抬手示意她繼續(xù)吃,自己喃喃說道。
“在世俗人眼中,或許財富、地位便是人生的巔峰了??稍谖覀冞@些多少知道了一點(diǎn)兒天道的修真之輩眼中,飛升才是畢生的追求?!?p> 她凄然冷笑了一下,明媚的臉上帶著凄楚。
“所以,我們這些在修真家族里誕生,卻沒有根骨的人,就成了天然的籌碼。我們的一生都注定無法自主,只能用盡全部的價值,為他人做嫁衣。無論是聰明的,愚蠢的,美麗的,丑陋的,家族總是能發(fā)覺你的利用價值?!?p> 周姨越說越激動,漸漸的眼神里帶著憤恨,語速也快了起來?!叭缓竽憔鸵凑账麄?yōu)槟阍O(shè)計(jì)好的人生路徑去過日子,除非是死,沒有辦法逃離?!?p> 伍東兒覺得再也沒有胃口了,她突然想問問題。
“那,就沒有不被利用的人嗎?”
周姨聽到提問,慢慢抬頭看向伍東兒,眼神從憤恨變成了慈愛。看得伍東兒有些感動。